“干嘛呢?”
“出來!”
“讓你出來!聽見沒有?”
兩個滿身酒氣的中年男人在旁邊大喊,不過有車廂隔音,房長安他們在里面基本聽不到,倆人又敲了敲窗戶,見還沒有反應,于是走到車前,醉醺醺地指著程夢飛和房長安叫罵,氣勢洶洶,兇神惡煞,傻氣逼人。
沈誠言不知道在做什么,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沒接,程夢飛看看堵在車前的倆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轉頭對有點緊張的沈墨道:“墨墨,別怕啊,沒事的,他們不敢怎么樣。”
“嗯。”
沈墨很懂事地點點頭,又看向房長安,房長安沖她笑了笑,“放心吧,最遲明天,這倆人都會上門來道歉的,肯定會買好吃的,等領成績報告單的時候,你記得要給我帶一點。”
沈墨聽他這么說,放松了不少,小臉上也露出了些笑容,撅著嘴嫌棄道:“你就知道吃啊?”
程夢飛臉上也露出些許笑容,隨即聽見電話終于被接通,忙問:“誠言,你在哪呢?”
她很努力保持著鎮靜,不過還是能聽出來語氣聲音緊張,沈誠言因此而有些奇怪,問道:“茍筑這呢,怎么了?”
“我…”
程夢飛大概覺得有點委屈,聲音聽著像是有些哭腔,不過立即忍住了,吸了吸鼻子道:“我出車禍了…”
“你受傷了嗎?在哪呢?我這就過去!”
那邊的沈誠言似乎是直接跳了起來,隨即又趕緊柔聲安慰:“你別著急,別怕,我這就過去。”
“不是,我沒受傷…”
程夢飛見他著急,又忙著解釋,“你別著急,我說錯了,不是出車禍,是差點出車禍,沒撞到,但是對面車非說我撞了他們,讓我賠錢。”
“沒事沒事,人沒事就好,你在哪呢?”
沈誠言一疊聲地安慰,隨即又聽見他似乎跟旁邊的人解釋:“飛飛出車禍了…”然后是一陣桌椅板凳在地板上摩擦的聲音,顯然不少人都站了起來。
房長安在旁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不過作為看待戀愛中男女的視角,程夢飛這一手“虛張聲勢”很漂亮,沈誠言被這樣一嚇,隨即發現虛驚一場,慶幸還來不及,多半不會輕易追究她一個人開車上路的事情了,最多過幾天再叮囑,反正肯定不會責怪她了。
這招不錯,記在小本本上,說不定以后用得著!
房長安在心里面給自己加著戲,轉頭看看沈墨,見她關注著嬸嬸打電話的情況,同時也在瞄著前面的倆醉漢,表情怯怯的,十分惹人心疼。
她畢竟年紀還小,房長安擔心她會留下陰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沈墨疑惑地看過來,房長安伸手指著自己的臉,小聲對她道:“別看他們,看我,我比他們好看。”
小姑娘忍俊不禁地抿住小嘴,半是撒嬌半是嗔怪地橫了他一眼,房長安沖她笑笑,聲音微不可聞地小聲說:“別怕。”
沈墨用力點了一下頭。
程夢飛與沈誠言講清楚了事情經過,房長安在旁邊問道:“沈叔叔,既然沒有發生事故,那他們就是敲詐勒索,是不是可以直接打110啊?哦,還有酒駕呢,122也要打。”
沈誠言有點書生氣,房長安是怕他做事太君子,因此出聲提醒。
沈誠言道:“我來打,你們在那等我就行了,我已經在路上了,最多二十分鐘。”
“好。”
兩個醉漢見程夢飛在里面打電話,那個下頜有黑痣的男人也走到旁邊打電話去了,也不知道是報警還是找誰,紋身男人依舊站在車前,指著里面叫嚷,很有點鄉霸村痞的氣勢。
沈誠言又安慰了程夢飛幾句,這才掛掉電話,房長安見狀,把車窗打開,聽見紋身男人在前面點說的是:“你以為你開寶馬就了不起了,是不是?啊?這回不把你車給扣了,老子跟你兒子姓!”
房長安伸出半個腦袋喊道:“兄弟,兒子跟我老師的老公一個姓,你不如直接跟我老師姓算了,這樣顯得比較有誠意一點。”
紋身男人沒想到他還敢露頭,見他笑嘻嘻的樣子就來氣,幾步過來想要伸手揪住房長安,結果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房長安笑道:“兄弟…哦不好意思,岔輩了,你說要跟我老師的兒子姓,那估計是想認奶奶,我得喊你大侄子才行,大侄子,你小心點啊,站穩咯!”
見對方站穩了又要沖過來,房長安迅速閃里面,把車窗關上,對方忿忿地在車門上踹了一腳,指著車門罵房長安。
程夢飛又是害怕又是緊張,嗔道:“你理他干嘛?”
房長安笑道:“我怕他嚇跑了,到時候還得去找人,麻煩,再說他踢我們車,旁邊那么多人都看著呢,尋釁滋事應該也可以坐實了。”
黑痣男人打完了電話,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對紋身男人說了些什么,倆人互相說一句,就又指著車里的程夢飛和房長安說起狠話來,底氣十足的樣子,不時伸手點指著天空,嘴里說著些聽不見的話,看起來很有指點江山的豪氣。
程夢飛自覺占著理,而且多少有點背景,不至于被人給欺負了,但看到倆人明明酒駕還訛人,氣焰還這樣囂張,不禁又暗暗心虛起來。
當著兩個需要自己保護的孩子,她不愿意把這份軟弱表現出來,覺得車里面有點悶,于是重新打火,先把空調打開。
房長安忙提醒道:“程老師,先還檔位,還有手剎得拉起來。”
程夢飛有點好笑地道:“你還挺清楚的?”
房長安笑道:“我看沈叔叔開車好多回了。”
程夢飛重新打著火,打開空調,車前的倆人聽到動靜,還以為她要跑,先是下意識地往旁邊躲開,大概喝得實在太多,黑痣男人還摔了一跤,又被紋身男人拉了起來,看起來十分狼狽,隨即見車沒動,于是又重新回到了車前,繼續氣焰囂張地叫罵。
沈墨看到那人摔跤的滑稽一幕,忍俊不禁捂住嘴巴,差點笑出聲。
房長安又落下車窗,伸出腦袋喊道:“大侄子,小心一點啊,別摔了,還有,那個胖侄子,你認識誰啊?這么厲害?”
下頜有黑痣的發福男人似乎壓根沒聽清楚房長安的調侃,聽他問話,仰著下巴點指著房長安道:“你…你就等著瞧瞧瞧好了——”
紋身男人則一個箭步想要沖過來揪住房長安,不過喝醉了動作不利索,房長安又早有準備,沒等他靠近過來,已經再次縮內關上了車窗。
然后聽見車門又被踹了一腳,大概顧忌這是寶馬,并沒有再踹第二腳。
程夢飛有點好笑地嗔道:“你這么無聊啊?”
“反正等著也是等著嘛,逗逗他們挺好玩的。”
房長安當然沒這么無聊,主要是擔心沈墨年齡太小,被兩個醉漢給嚇著了,所以刻意如此。
他轉頭看看沈墨,小姑娘眉眼彎彎,顯然也覺得好笑,雖然看得出來還有點緊張,不過已經比剛剛好多了,至少不用擔心她晚上睡不著覺。
程夢飛說地址的時候,只能說在王明集這條路上,因此沈誠言不好判斷距離,房長安看著時間,掛掉電話后只過了九分鐘,沈誠言就到了。
一共來了三輛車,一輛是那個前幾次見面都是騎自行車的茍筑,沈誠言坐在副駕位,一輛是剛剛載著沈誠言去茍筑家里的那個中年男人。
最后一輛是警車,車上的人是常超和派出所的所長鄭啟程。
黑痣男人和紋身男人看這架勢都有點心虛,尤其是見警車都來了,不過自然不肯這樣認慫,程夢飛見沈誠言來了,打開車門下來,還聽到倆人在那陰陽怪氣地說道:“吆喝,警車都來了?有人是吧?哪里的警察啊?啊?鎮上的警察就想抓我?”
常超氣往上沖,鄭啟程卻是笑呵呵地道:“老常,別沖動,等交警來了再說,先界定沒有發生事故,才能說是不是敲詐勒索,執法要嚴謹規范。”
黑痣男人仰著下巴,用鼻孔看人,道:“你誰啊?”
鄭啟程依舊笑呵呵的樣子,道:“鄭啟程。”
紋身男人似乎聽過這個名字,表情變了變,低聲對黑痣男人說了句什么,黑痣男人上下打量一眼鄭啟程,依舊鼻孔出氣:“吆喝,地頭蛇啊?”
常超瞪著紋身男人,指了指停在旁邊的警車,冷哼道:“我們打的就是地頭蛇!”
黑痣男人點了支煙,從鼻腔里噴出兩道白煙,“呵”了一聲,問道:“市局的王大隊長,認識嗎?”
不等回答,他用大拇指點著自己,“上星期,我倆剛喝完酒!你在這跟我裝?啊?”
鄭啟程笑呵呵地問道:“哪個王大隊長啊?什么單位的?”
常超壓根懶得在這里聽扯淡,見沈誠言正跟程夢飛、房長安、沈墨在車前說話,于是走了過去。
沈誠言見人車都無礙,才算真的放下心來,趕緊安慰程夢飛和沈墨,至于房長安他倒是不怎么擔心,這家伙只身面對持刀歹徒都能鎮定自若,眼前這點沖突只能算是小場面。
當然,差點出車禍實在是把他給嚇得夠嗆,尤其是聽程夢飛和沈墨說了當時的經過,更是后怕,忍不住加重語氣道:“你看看,我都說不讓你一個人開車出來了!這次要不是長安跟著,你跟墨墨如果出點什么事情可怎么辦?”
程夢飛自知理虧,不過當著兩個小的被這樣數落,有些下不來臺,低著頭道:“我知道了。”
“沒事就好,先不說這個。”
沈誠言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嘆了口氣,隨即又露出笑容,拍拍房長安的肩膀道:“好小子,臨事不慌,是做大事的人。”
房長安笑道:“沈叔叔您就別夸我了,也別怪程老師,要不是我,程老師也不會開車出來。”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你不來她也肯定偷偷開車出來,還好你跟著來了。”
沈誠言嘆了口氣,發現話題又繞回了媳婦身上,為了避免被媳婦以后從別的事情找補回來,于是換了個角度看待問題,道:“還好,虛驚一場,長個教訓,也算是好事。”
程夢飛不滿地道:“我以后都不開車了,行了吧?”
“不是不讓你開,是你得再練練,不要急著一個人開。”
沈誠言正在跟媳婦講道理,見常超走了過來,于是立即打住,這話當著房長安還可以說,常超就真的是外人了。
“沒事吧?開車嘛,常有的事。”
常超勸慰兩句,隨即低聲對沈誠言說了黑痣男人剛剛說的話,沈誠言嗤笑了一聲,“就這?隨便攀個什么隊長,還不知道真的假的,就敢堂而皇之的酒駕、訛詐?”
他往那邊瞥了一眼,“我特么今天就要看看,到底誰給他的底氣!”
程夢飛不想惹事,且始終覺得是自己開車失誤在先才引起的,小聲勸道:“差不多就行了。”
沈誠言道:“別急,等交警來了再說。”
那邊黑痣男人又在打電話,沈誠言就在這邊看著,老神在在,一點不慌。
從縣城到這邊來差不多得要二三十分鐘,沈誠言接到電話就已經報了警,因此又過十多分鐘,交警就到了。
兩個交警下了車,沒多廢話,了解了一下狀況,就先讓黑痣男人測酒精,黑痣男人哪里肯,揮舞著雙手喊道:“你想干嘛?啊?你哪的?知道我是誰嗎?誰讓你來的?”
一個年輕些的交警走過去讓他吹氣,黑痣男人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囂張慣了,直接一把將人推了個踉蹌,轉身就想跑,隨即倆交警被迅速抓了回來,測了酒精含量。
紋身男人還算比較老實,乖乖地配合測了酒精。
一個隊長模樣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對沈誠言道:“八十二,是醉駕了!”
“現在醉駕都這么囂張嗎?”
沈誠言點點頭,遞了支煙過去,對方嘆了口氣道:“是該好好抓一抓了,還好是沒出什么大事故。”
兩輛車都有行車記錄儀,加上那輛車上的刮痕在右側,毫無疑問不是兩車剮蹭導致的,沒有發生事故,對方有訛詐嫌疑,帶回縣里比較遠,鎮派出所比較近,因此溝通之后,倆人直接都被鄭啟程和常超帶了回去。
直到被塞進警車里面,黑痣男人還在叫囂著“你們敢抓我,你們給我等著…我不讓你們好看,我就是你媳婦養的…”
常超實在沒忍住,給了這家伙一腳,“老子沒你這么丟臉的兒子!”
沈墨見倆壞人都被警察叔叔抓走了,總算真的放下心來,看到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嘻”地一笑,隨即掂了下腳尖,似乎想要說什么。
房長安注意到了,很善解人意地低頭湊過去,小姑娘用手掩著,湊在他耳邊很開心地道:“這個人為什么這么喜歡給人當兒子呀?還一直被嫌棄…”
房長安聽著她軟嫩嫩、甜糯糯的嗓音在耳邊說話,覺得她呵出的氣息似乎也隨之灌入了耳朵里面,癢癢的,不禁側頭看過去。
沈墨沒想到他會轉頭,湊得又近,躲閃不及,房長安低著頭轉過來,嘴唇在她粉嫩嫩的臉頰輕輕擦過去,觸感柔軟細膩,如玉潤,如乳嫩,剎那間襲至心間。
房長安心里一跳,眼望著沈墨,小姑娘也看著他,目光一觸,受驚小鹿般的眼神迅速移開了,白皙晶瑩的小臉霎時間染上一層胭脂般的紅暈,身子微微后仰拉開距離,卻不慎撞到了旁邊的程夢飛,程夢飛倒沒事,她自己卻差點絆倒,身子往后面一仰。
房長安趕緊伸手抓住她手臂,程夢飛回頭看過來,見她差點摔倒,也趕緊扶住,問道:“沒事吧?”
“沒事。”
沈墨搖搖頭,怕被嬸嬸看出來,沒敢看她,然而程夢飛可是過來人,見她連耳尖都紅紅的,立即狐疑地看向了旁邊的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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