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來肯定沒問題啊,你要過來干嘛?”
房長安沒想到沈墨會提出這么一個要求,自己在學校還惆悵了一下,覺得下次再見到她的時候可能會是兩年后了,結果剛分開沒倆小時她就要往自己家來了?
等了兩秒,沒聽見沈墨回答,房長安有點奇怪地問道:“怎么了?”
“呃…其實不是我…是…”
沈墨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道,“昨天你不是那個了嘛,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所以晚上回到家里…我…”
“嗯?”
房長安有點奇怪,“到底怎么了?”
“我跟你說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你要是再不說,我就生氣了。”
“好吧。”
小姑娘聲音聽起來有點委屈的樣子,“我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我表姐說了,然后她又跟她媽媽說了,也就是我的大姨。”
“然后呢?”
“我大姨在市電視臺工作,她…”
沈墨的聲音又小了下來,很心虛的樣子,“她覺得這件事情值得報道,人都來了,原本準備直接去你家找你的,不過被叔叔攔住了。”
房長安沒想到會這樣展開,有點發怔。
沈墨繼續道:“叔叔跟嬸嬸都不想讓他們采訪你,說你年紀還小,不要接觸這些,但是爺爺跟奶奶都同意,說采訪也是為了宣傳正能量,還能讓大家以此為戒,不要去打牌賭博…”
“然后呢?”
“然后我就來給你打電話了啊。”
房長安笑道:“那你要來我家干嘛?”
“我順便來看看你啊,而且我還沒看過怎么上電視的呢。”
“你希望我答應嗎?”
沈墨猶豫了一下才道:“我覺得爺爺奶奶說的有道理,叔叔跟嬸嬸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我覺得他們擔心的問題,你應該不會犯那種錯誤才對,比如驕傲啦,別人指指點點夸你啦,會影響到你,嗯,我是說你不會受影響。”
房長安失笑道:“你就這么相信我啊?”
“對啊。”
小姑娘答得理所當然,毫不扭捏,房長安反而有點汗顏,沒想到沈墨心里對他竟然有這么高的評價。
“那你干嘛還心虛,一副對不起我的樣子?”
“我都沒經過你同意,就把事情告訴了別人嘛…”
小姑娘其實一開始只是遇見了一樁很興奮的事情,想要找人分享而已,結果沒想到大姨直接讓人來采訪了,而且爺爺奶奶都被驚動了,加上沈誠言和程夢飛都反對,這才心虛起來。
不過聽房長安好像并沒有生自己的氣,她忐忑的心情又慢慢地平復了下來,問道:“那你想要上電視嗎?”
房長安笑道:“我就算了,還是讓沈叔叔或者常叔叔去吧,常叔叔去宣傳可能效果更好一點。”
沈墨原本聽他說“是好事”,還以為他想要上電視呢,聽房長安拒絕,有些沒想到,問道:“你不自己去嗎?”
房長安笑道:“沒必要讓沈叔叔和程老師擔心,而且常叔叔應該更需要。”
“什么意思啊?”
“你等下就這么跟沈叔叔說就好了。”
“那好吧。”
小姑娘語氣聽著有點失望,也不知道是因為房長安沒能上電視,還是因為自己沒辦法跟著采訪的記者一塊去他家。
“那我去跟叔叔說了。”
“好。”
房長安掛掉了電話,房祿軍和房長明、房嫣然都已經吃罷了飯,房祿軍催促道:“趕緊吃飯去吧,都涼了。”
又問:“讓你干嘛去?”
“沈墨,問我去不去她家。”
房長安隨口糊弄過去,回到客廳繼續吃飯,從容又問:“沈墨讓你去她家里干嘛?”
“就是去玩。”
房長安就知道肯定會有盤問,隨口應付,把話題移開,“媽媽,咱什么時候去姥姥家啊?我好一段時間沒去過了。”
“你想去明天就去。”
從容并非看不出兒子轉移話題,但見他不愿意說,也就不再追問了。
房祿軍聽見房長安要去姥姥家,又走了出來,跟從容商量著該拿什么東西去,又說預備等到二十六或者二十七的時候,到鎮上去采買年貨。
房長明聽見了,很興奮地跑過來問:“什么時候去?我也去行不行?”
他想要去鎮上買鞭炮,批發街要比村里便宜。
下午的時候,房長安正在院子溜達著里面看書,房祿生推開院門進來,笑著招呼,又進屋與房祿軍說話,房長安在院子里也聽著。
房祿生先是寒暄客套,像是有什么話不大方便說的樣子,好一會兒才提起正事,是催房祿軍打牌欠的錢方不方便還。
房祿軍出去三個月,掙了兩千多塊錢,期間往家里寄了有七八百,花了八百多買電視,又把打工前從老爺子那里借的錢還了,手頭并沒有剩下多少錢,接下來要過年,還要準備三個孩子的學費,給不出錢。
他們牌桌上借的錢,有一種不成文的規矩,就是盡量不讓家人知道,房祿生走后,房祿軍的心情明顯就不大好,看了會電視,就溜達著出來了,院子里轉了一圈,又進屋去找從容,問家里還有多少錢。
房長安聽見老媽沉默了一會兒才問:“你欠了他多少錢?”
如果房祿生不來這一趟,從容這么問房祿軍大概是不會承認欠賭債的,這會兒也是沉默了一會兒,才用不在意的語氣說道:“一千多,不到一千五。”
房長安知道老爸肯定沒說實話,欠的肯定比這個多,但壓縮到一千多,說明頂天也就三千,遠遠達不到前世房祿生說的八九千的程度。
他站在院中沒有說話。
隨即聽見老媽低聲道:“家里沒錢了,有幾百,我留著明年給長安他們三個的學費。”
似乎遲疑了一下,又說道:“長安之前在鎮上賣包子,后來他班主任的老公不是用這個法子做生意了嘛,給了兩千塊錢,長安給了我五百,還有一千五在他老師那里,讓人家幫忙買了股票,你要是要還,讓長安跟他班主任說說。”
房祿軍沉默了兩秒鐘,然后說道:“什么生意?”
“就是專門給學生送包子,賣早飯,人家覺得是長安想出來的注意,覺得不好意思。”
房祿軍不滿地道:“那也不能要人家的錢啊。”
從容道:“人家賺的比這個多,不用你替人家操心。”
房祿軍一下子惱火起來,提高了聲音怒道:“哪有這樣拿人家的錢的?這成什么了?給人家還回去!”
“成什么了?你說成什么了?”
從容本就因為房祿軍欠賭債的事情心里憋著氣,見他發火,也跟著惱了,“這是長安想出來的主意,人家靠這個賺了錢,說起來誰虧了誰賺了?沒有這些錢,他連明年上學的學費都交不起!”
“他爹還沒死呢!我砸鍋賣鐵也把他學費給他湊出來,能少了他的怎么著?啊?我還沒死呢,用不著我兒子拿別人家的錢!”
房祿軍其實并非接受不了“對方占用了發財的主意而給錢”的邏輯,而是他本身脆弱而敏感的作為父親的自尊難以接受,加上因為房祿生來催債,本身也覺得羞惱,兩件事情一激,惱羞成怒,習慣性地用吵架來發泄情緒。
房長安正要過去勸架,東屋又聽妹妹喊道:“大哥,你的電話!墨墨姐姐又找你!”
房長安有點奇怪,不過還是走過去接電話,這個過程中聽到西屋爸媽的吵架聲都停了下來。
“喂?”
“房長安,我跟爺爺和叔叔他們說了,他們都同意了,讓那個常叔叔去上電視。”
沈墨語氣透著一股輕松和喜悅的味道,顯然原本爺爺跟叔叔吵架,她也覺得煩惱。
房長安笑道:“這是好事啊。”
“嗯,我也覺得,你好厲害啊。”
“我又沒做什么。”
房長安曾聽常超提起過沈葆國和常超之間的過節,并非什么大事,立場、意見不同,加上常超年輕氣盛,與沈葆國發生了爭執。
兩年前常超有過一次升任所長的機會,因為這件事情,縣里考慮到他性格不夠穩重,難以處理好與鎮上關系,就擱置了。
沈葆國對幾年前的一次小沖突未必會耿耿于懷,但時日一久,不論他是否在意,只要沒有表態,在旁人眼里就是隔閡。
常超找沈誠言,或許就有這這方面的緣故,而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沈誠言對常超印象大為改觀。
另一方面,沈墨的大姨,很可能就是她舅舅的姐姐或者妹妹,而且是市電視臺的,人家要來采訪,又不是什么壞事,畢竟是當場抓獲了歹徒,完全可以忽略“有人搶劫”而只宣傳正面的積極意義,沈葆國沒有理由拒絕。
一旦常超以“當場抓獲歹徒”的英雄形象出現在電視臺,對他個人而言毫無疑問是一次巨大的機遇,沈葆國一把年紀,不會不懂冤家宜解不宜結的道理,哪怕退一步說,示恩于人這種小手段,他絕對不需要人教的。
如此一來,雙方握手言歡,怎么看稱得上是一件雙贏的好事情,再往大了說,對市里、鎮上,乃至于學校,都是有正面宣傳意義的。
房長安對于人情世故多少有一些了解,想明白這些,并不意外沈葆國會同意讓常超露臉的事情,笑了笑又問:“你打電話來就跟我說這個嗎?”
“嗯。”小姑娘在那邊點了點頭,“這是第一件事情。”
“那第二件事情呢?”
“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報紙的記者,那個記者說,希望給你做一次文字采訪,你要是不愿意被人知道,可以不用真名,問問你愿不愿意。”
“如果我接受的話,你也來嘛?”
“來呀,我還沒見人采訪過呢。”小姑娘語氣頗為興奮。
房長安笑道:“那行,我接受。”
“真的?”
“我騙過你嗎?”
“嗯…現在還沒有。”
小姑娘因為他的態度而感到開心,故意想了一會兒才回答,隨即歡喜地道:“那我先掛啦,馬上就過去。”
“好,我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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