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俊笑了笑,示意母親稍安勿躁,在場的人,其實沒有誰比關清媚更適合出面處理此事了。
她身在滬城經年,上上下下的關系遠比郝俊這個半吊子要了解得更加通透,是地地道道的地頭蛇,更何況,是她主動將此事接手了過去,分明是要在余芳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郝俊怎么好破壞了她的打算,這會惹得她發怒的。
關清媚揮手讓那捧著禮物盒子的高挑女子停了下來,冷然道:“禮物就不必了,無功不受祿,煩請周老板讓開,我們時間寶貴!”
“關董,您看,這只是我的一點點小小的心意,真的不用太過介懷的!”
周老板擦著額角滲出的冷汗,訕笑著說道。
那高挑女子看了看禮物盒,心情未免有些不美,禮物盒里的項鏈是她一直一來夢寐以求的東西,可那姓周的總是找各種理由推諉拒絕,今兒個卻要白白獻給眼前的老女人,端的是可惡!
她這點小心思,自然是無人理會無人猜度的,不過,什么時候也能夠成為像眼前這個女人一樣就好了,可以不用看這些臭男人的眼色。
關清媚俏眉皺起,似乎已經失了耐性,周老板臉上的訕笑也沒了,竟然能夠從他那張的黑臉上看到一絲慘白色。
“快,快,收回去,收回去!”他慌亂間又一把拽過身邊的中年婦女,吼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向老太太賠禮道歉,我他媽怎么就找了你這么個敗家玩意兒!”
他這是已經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和詞匯了,至少在他看來,這是非常文明的罵娘了。
中年婦女早就嚇傻了,尤其是看到周老板幾乎吃人的眼神的時候,哪里還有半點之前爭強好勝的心思,幾乎在周老板的拖拽中晃晃悠悠地站到了余芳的身前。
余芳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她看了眼依舊目光冷漠的關清媚一眼,復又看了一眼。
關清媚將余芳的神色看在眼中,不禁暗暗揣摩出余芳的幾分性格,臉上的表情變得淡淡地道:“周老板,好好管教你的女人,這里可是滬城,今天算是一個預見,日后若是給你招惹了麻煩,別人一定沒有我干媽那么好的善心,你興許還得謝我和我干媽一聲!”
原本是沒必要和這樣的人多說一句的,關清媚心中暗道。
周老板立刻喜出望外,點頭哈腰地道:“是,是,關董說得有道理,很有道理,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向老太太道歉,一定要記住今天的教訓!”
他的變臉速度也是極快,一轉臉就疾聲厲色。
中年婦女微微抬起眼皮,目露十分敬畏地看向余芳,“對不起,太太!”
余芳深怕關清媚繼續要整治這二人,連忙道:“沒事,沒事,一點口角而已,你們不用放在心上的!”
周老板又開始哈腰了,“老太太心善,就像是觀世音菩薩在世…”他滿嘴拍著馬屁,轉頭還不忘呵斥中年婦女道,“還不給老子滾一邊去!看著就心煩!一點都沒有眼力見!”
只是此人沒有什么文化,連余芳聽了他的馬屁都隱隱有些受不了。
關清媚更是連連擺手,像是趕蒼蠅一般道:“既然我干媽不打算跟你們計較了,就先饒過你們這一次,快走快走!”
原本這樣的處置方式,她是極不喜歡的,不能換取足夠的利益是一方面,也沒有讓那周老板遲到足夠的苦頭,對她的敬畏之心就不分明,但誰叫余芳在場呢!
周老板眼看沒有多少機會套近乎,若是再待下去,還可能引起關清媚的反感,只好怏怏離去。
高挑女子緊緊地抱著禮物盒跟在了他的身后,中年婦女一時之間也是噤若寒蟬,又是幾乎是被拉拽著而走的。
原本出現在眼前的分明是三兩個人,可是在矮胖男子周老板退去的時候,他的跟班呼啦啦地全部從不起眼的地方走了出來,黑色寬敞的大奔身后還墜了一輛簇新的奧迪,一群保鏢有模有樣地警惕地看著四周,隨著車子的啟動,然后一股腦兒全部塞進了奧迪車。
這樣的聲勢,已經不是用一般的土豪能夠形容了,恐怕誰也不會將之前那個諂媚的周老板與眼前一切浩大的排場聯系到一塊。
郝俊卻不奇怪,煤老板的原始積累是血腥的,同樣也是迅速簡單到可怖的,他們在暴富的同時也成為了國內最先享受富豪生活的一群人,動輒香車美女,揮金如土,因為他們的錢實在是來得太過簡單了些。
周老板的聲勢的確是鎮住了余芳和樓婉君幾人,即使見慣了貴人的李經理也有些驚訝這周老板的高調的大排場,要知道即使在有錢人遍地的滬城,也難找出這么高調有錢的人物,這都能算是其中一個了。
而關清媚與這類人有過接觸,所以她也并不感到奇怪,拉著余芳的手,笑道:“干媽,我們走吧!”
樓婉君至始至終都不敢多說一句話,見到了周老板的聲勢,而對于能夠讓周老板不敢有一絲違逆的關清媚,她就越發敬畏了。
至于與關清媚的所謂的“地主”之爭,從沒有開始的時候就宣告結束了。
關清媚顯然還是有些擔心余芳的心情受到影響,“干媽,其實對于那樣的人,根本不用給他們好臉色的,您不知道他們那些煤老板,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只有我們更狠更兇一點,才能讓他們多一些敬畏,您不會怪我亂發脾氣吧?”
余芳看著關清媚流露出來的略顯緊張的神色,不由地有些莞爾,“瞧你這話說得,你這可都是為了我出氣,我怎么會怪你呢!”
“我這不是擔心您覺得女兒兇巴巴的,跟我產生隔閡嘛!”
關清媚撒著嬌,哪里看得出來半點她在龍騰公司里面塑造的女強人的形象,連帶著郝俊都差點跌破了下巴。
女人之間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縱使是已經徹底淪為配角的樓婉君后來也能夠時不時地插上一句話,郝俊好不容易才趁機和關清媚說上話。
“姐,你怎么就突然過來了,事先也不給我打個招呼?”
關清媚嫣然一笑,“怎么?瞧你一副不情愿的模樣,貝貝的奶奶來了,我這個當媽的能不出面招待?”
她的話語之中帶著幾分戲虐,卻沒來由的讓郝俊一陣緊張。
關清媚看他的表情覺得好笑,她最喜歡看到的便是一向故作老成的郝俊手足無措的模樣,這樣才讓她覺著很是可愛。
“放心啦,不會出賣你的,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不過,我們好歹是合作伙伴,無論于公于私,我都有理由出面的,想來你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對吧?”
郝俊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現在對于關清媚,沒有之前那種視之為敵的警惕,而是一種面對一個時不時出點幺蛾子的女人的無措和無奈,畢竟應對的時候無法像之前那樣爾虞我詐,絲毫不留情面。
面對關清媚這樣的說辭,郝俊也只能是無言以對。
“原本吶,我是想問問你‘玫瑰花園’的事情,但現在嘛,最重要的人物就是陪干媽逛街,你最好在一邊乖乖的哦?如果打擾到我拍馬屁,小心你的屁股!”
這不!郝俊的心情才剛剛理順溜了,這隱隱的威脅就來了!
“唉,干媽,我看這個不錯,你要不試試,沒關系的,試試嘛!”
關清媚也不理會郝俊的反應,轉眼就走到了余芳邊上,勸她試一試正在看的衣服。
郝俊無奈,在關清媚試圖接近余芳這一件事情上,他沒有太好的辦法來應對反制,而且關清媚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若是關清媚想方設法將這個“干女兒”的身份坐實了,那她跟郝俊一家子的關系可就是實打實的,要知道,在蓮花市的傳統觀念里,干親可也是正兒八經地親戚,可不是隨隨便便開玩笑的,雖不是血濃于水,可也是真正親近的。
四個女人一個男人,在逛街的時候,這個男人無疑會成為一個十分悲情人物,尤其是當購買下的物品都要讓郝俊來提的時候。
最后還是余芳心疼兒子,幫著郝俊提留了一些,才讓幾個在購物之中有些忘乎所以得女人回過神來。
樓婉君試圖與關清媚變得親近起來,但關清媚的親熱只限于對余芳,她雖然并不對樓婉君冷言冷語,但還是能夠讓樓婉君深切體會到的若有若無的距離感。
這種距離感,只有樓婉君自己能夠親身體會,可關清媚的待人接物分明又看不出有一絲不合理的地方,樓婉君只能將其歸結為自己的敬畏心里在作祟,但也是不敢過分去親近了。
郝俊無奈地發現,盡管余芳始終堅持著她的消費觀念,但在關清媚面前,她的觀念顯得是那么地脆弱不堪,她還是接受了關清媚的禮物!
對于“干女兒”所謂的見面禮數量越來越多,余芳最終還是決定終止這次逛街活動,因為她也沒有自信會不會在關清媚的說辭之下,再一次接受關清媚的饋贈,還是從源頭上掐斷比較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