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壓迫
柯其觀和張曉鋒看向郝躍飛的眼神頗為不善，當然更多的是一種質詢，他們不會輕易將內心的喜怒表露在人前。
不過，蔣銳可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好機會，他已經豁出去了，幾乎毫不猶豫地就把郝躍飛對待野田秋生的“惡劣”態度很曲解地傳遞給了兩位領導。
他真的一點都不顧及郝躍飛的區長身份了，由利益產生的對立，由嫉妒產生的憤怒，此刻又加上了一條被當眾呵斥的怨念，他很希望很希望看到郝躍飛上任不到三月就被就地解職的美妙情形，他相信，那時候，他一定會是很歡樂的。
柯其觀垂著眼睛聽著，讓人分不清他的注意力究竟在不在蔣銳所說的話上，最后，他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瞼，將目光再一次投向一邊的郝躍飛，常年高位，讓他養成了只用眼神去表達心思的習慣。
但并不是所有下屬都能理解這種高深莫測的眼神，并作出十分準確的判斷和反應的，至少郝躍飛不能。
郝區長很巧妙地，很委婉地躲過了這種含著深意的眼神，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如官場菜鳥般愚笨。
野田秋生和蔣銳突然的活躍，而讓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個刻意被忽視的人，盡管除了柯張二人，他是在場諸人中職位級別最高的。
所以，他讓自己變得盡量邊緣化的舉動并沒有讓人感到一點點不妥和惱怒。
柯其觀只得叫了一聲：“郝區長，野田先生反應最多的就是鳳塘區服裝產業的問題，這可是你們今年的工作之重，你作為政府部門的一把手，一定要引起重視啊，否則這是會傷害到外國友人的感情和利益的！”
柯其觀將問題的高度拔得很高，郝躍飛只能點頭應是。
仿佛是對郝躍飛很快表達出態度的滿意，柯其觀點了點頭，就將郝躍飛晾在一邊，倒是跟身邊的蔣銳聊起了有關洽談會的事情。
到了現在，誰都能看出來了剛剛發表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話的郝區長，很不受這兩位新來的市委大佬的待見。
否則，怎么會把他晾在一邊，而去關照一個蔣銳？即使再沒有政治智慧的人，也能瞧出不動聲色的柯張二人想要表達的態度。
野田秋生的喜悅溢于言表，似乎又恢復了之前那一點點的高傲，在一旁與柯張二人指點江山，談笑風生，而蔣銳則是時不時地用眼神明目張膽地挑釁著郝躍飛，一副標準的小人得志的模樣。
也難怪他如此，這可是對他之前受到郝躍飛訓斥地最好報復和反擊。
誰也猜不透郝躍飛此刻心中所想，但多數人普遍認為他是屈服了，畢竟，身份、地位、權勢之間的巨大鴻溝，是不能輕易去跨越的。
甚至是柯其觀也這么認為，但他似乎并不打算就這么輕易地放過郝躍飛。
在蔣銳的引薦下，柯其觀和張曉鋒接見了一系列鳳塘區的實權干部，似乎有意無意的，所有被接見的干部，都將矛頭暗暗地指向了郝躍飛。
他們還不敢膽大包天到像蔣銳那樣與郝躍飛針鋒相對，但不妨礙他們對這位上司上眼藥。
新就任的郝躍飛頃刻之間在眾人嘴下被描述成了一個聽不進大眾的意見，只是一意孤行，獨裁思想嚴重的強權領導。
當然，這是柯其觀自己總結出來的。
郝躍飛已經站得比較遠，依舊在與孫老三和陶照發商談有關鳳塘區商業協會的事情，并沒有聽到兩位領導與他的屬下之間的情切交談，但眼角的余光卻還是注意到了那幾個干部，赫然幾乎每一個人都在那張小小的白紙上占有一席之地。
他的目光莫名地變得陰冷，似是帶著幾分戾氣，讓正兀自手舞足蹈地規劃著美好未來的孫老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的切身體會畢竟比陶照發要深切的多，所以一時間有點噤若寒蟬。
柯其觀和趙曉峰顯得很是“氣急敗壞”的樣子，雖然領導的涵養并不允許他們十分強烈地表現出他們的情感，但只是輕微地一皺眉，一瞪眼，就會有無數人去揣摩，放大他們內心的情緒，即使這種情緒并不是他們所要表達的。
一個主管干部考察，一個主管干部錯誤的糾察，對于郝躍飛這個區長的制約力和壓迫感那是實實在在的，絕不是逃避或者抵抗能夠輕易消弭的。
似乎只要受到了其中一人的不待見，他的處境就可能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況且，柯其觀和張曉鋒的“怒氣”并沒有刻意去掩飾，反倒是因為談話的深入而越來越激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這似乎已然是“大發雷霆”的表現了！
郝躍飛被叫到了柯張二人面前，郝躍飛一下子又變成了眾人的中心，這使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柯張二人很滿意，氣氛從他們出現開始就一直掌控在他們的手里。
“郝區長，你是新任的干部，在執政過程中出現一點點偏差無可厚非，我們雖然允許干部在摸著石頭過河的時候發生一點小錯誤，但也不能這么胡來啊！”
張曉鋒首先發難，語氣就很重。
言下之意，郝躍飛新任職就開始胡作非為，不能只是單純地怪經驗和資歷不足，是本身實力和能力的問題嚴重缺失。
柯其觀沉默不語，卻是臉色略顯陰霾地點了點頭。
他的這一番舉動，使得他的威勢更重，讓原本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的郝躍飛也感到了一陣陣難言的壓力。
他抬起頭，確認著，直視著在他背后打報告的人，一個一個地看過去。
目光之中極為平靜，只是這些人心中發虛，不由自主地都低下了頭。
顯然，他的這一番舉動被視作是挑釁了，柯其觀真的勃然大怒了：“好你個郝躍飛，這個時候了，居然還在我們面前逞威風，你這個區長好大的官威，好囂張的氣焰啊！”
柯其觀本就是借題發揮，這一次發怒，聲勢十足，把那些個告狀地也一個個驚得瑟瑟發抖。
到底是老牌領導，一怒，的確有著巨大的聲勢。
唯獨蔣銳還有張永發之類的少數人嘴角噙著冷笑，不言不語，心中卻在暗爽，只怕若不是柯張二人在場，他們會手舞足蹈起來。
這一大庭廣眾之下的呵斥仿佛剛剛才在眾人眼前閃過，只不過此刻被呵斥的人由蔣銳換成了郝躍飛。
這算不算是因果報應？
郝躍飛自嘲一笑，他的無言反倒是成了以沉默對抗的不合作態度，使得柯其觀借勢發揮，又是一通毫不留情面的訓斥。
他新任區長，威信本就不高，這一個場面只要一旦被傳揚開來，想必以后在鳳塘區再無所謂郝區長的威信可言。
柯其觀嘆了一口氣，似乎強制地抑制住了內心的憤怒。
“躍飛啊，一區的執政可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簡單，不是一味地蠻干就行的，要注意方式方法！”他的語氣突然轉變，感覺就像是一個諄諄善誘的長者，一個關心后輩的前輩在語重心長的教育一般，“就像是野田先生向我反映的問題，你的處理方式就有點生硬，要懂得接納外來資本，他們可是鳳塘區建設不可或缺的主力啊！”
柯其觀和張曉鋒的出發點不同，目的也不同，柯其觀更注重他的既得利益，維護日商就是其中之一。
郝躍飛并不想在這方面多做糾纏，因為即使柯其觀知道了日商在鳳塘區的企圖，想必也會一笑置之，畢竟他不是鳳塘區的區長，不用擔心經濟被左右的問題。
再者，柯其觀對他的態度，自從他聽到常委會的消息的時候，在心里就無比確定了，絕不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能夠改變的。
柯其觀自己不能，他也不能。
但郝躍飛還是覺得有必要向這位老牌組織部長闡述自己的主張，他指了指就在身邊的孫老三和陶照發，“柯書記，這兩位是我們鳳塘區本土的服裝企業的代表，這位叫做孫自強，這位叫做陶照發！他們…”
柯其觀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以后介紹，先談談你對野田先生提出的問題的看法，不要避重就輕！”
正上前的孫老三和陶照發腳步一滯，陶照發的臉色越發“紅潤”了，而孫老三則是目光一閃，悄然退回原位，看不出多少的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