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代價

　　唐人街里真正干凈的商人并不多。

　　或者說，在這種地方做生意，沒點黑白通吃的底氣，根本就混不下去。

　　去年上映的教父電影引起熱議，不過電影里的情節和七十年代初期的真實世界相比，簡直就成了小打小鬧。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有那么多華裔陸陸續續從唐人街搬出去。

　　韓初冬有實力搬走，但把工廠放在工價較低、地價較低、人們干活勤快的唐人街地區，屬于最優選擇。

　　為了工廠的長遠發展著想，他才主動摻合進韓一槍的工作中，如果不是被利益驅使，就算腦袋被驢踢了，韓初冬都不會為一份年薪不足七千美金的工作而操心。

　　談不上多認真，不過只是隨手而為。

　　他老子這次能升職最好，不能升職也沒多大關系，只要有錢，哪里還怕找不到人替自己解決麻煩…

　　十一月下旬。

　　今天天氣不錯，太陽掛在空中，溫度有二十多攝氏度。

　　韓初冬穿了套黑色正裝，看起來有點富人氣質，聽見王老板夸贊自己，只是面帶微笑。

　　跑運輸的王豪，如今明顯在送人情，幫著他老子搭上LAPD總局那邊能說得上話的人，想要賭韓一槍未來能說得上更多話，順便再多照顧他一些。

　　當然，這類混成人精的商人，不會全都把籌碼壓在韓一槍身上，更多像是順水人情，哪怕失敗也影響不到王老板的生意。

　　做運輸生意和韓初冬的那些生意不同，人脈資源都在唐人街周邊，不能說撤走就撤走。

　　接下來誰當警監，對王豪王老板來說有點重要，假如沒人幫忙說話，很可能生意就會被誰輕輕松松搞黃了，像他們這類商人沒幾個會全額納稅，最怕被人盯上。

　　望月希子小姐看不透這些。

　　她當今天只是韓初冬想要放松，約家人朋友們過來打高爾夫球而已。

　　此刻見到王豪身邊，多出位年輕的白人姑娘，同樣沒往深處想。

　　反倒是韓初冬，深深看了眼那位樣貌挺不錯的白人姑娘。

　　猜到可能是王老板花錢請來應酬的交際女，因為他聽見王豪小聲告訴對方說，一定要陪好客人之類。

　　在休息區跟威廉·米斯克先生碰面，互相打完招呼后坐上球車，到一號洞發球臺那邊。

　　有球童幫忙背球桿，不需要韓初冬自己出力。

　　平日里韓一槍話多，跟不熟悉的上司見面，明顯有點不在狀態。

　　知道今天的任務是什么，韓初冬見氣氛稍微有些冷，這時候主動負責引導話題，問起近期落網的公路殺手，關于艾曼德·坎波德的問題。

　　和他們這種職業的人社交，聊那些出名的罪犯就對了，威廉·米斯克先生頓時滔滔不絕，告訴說：“那家伙真是個變態，我的同行們當初根本沒有任何線索，而那個自大狂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他是誰，最后竟然打電話自首。他喜歡裝成我們的同事，然后引誘女大學生坐他的車，這種人就應該坐上電椅…”

　　歐美的記者喜歡追逐這類案子，每次出現瘋狂的罪犯，報紙都能賣脫銷。

　　韓初冬每天都看許多份報紙，從上面了解到的信息變成談資，雖然高爾夫球打得比較糟糕，但能把氣氛調動起來。

　　從一號洞一直聊到三號洞。

　　這時候，刻意跟威廉·米斯克先生同坐一輛車套近乎。

　　韓初冬覺得稍微熟悉點了，敞開來幫忙道：

　　“我父親現在是唐人街分局的代理警監，他屬于那種能干實事的人，我們周圍街區的治安有多糟糕，我想米斯克先生你也清楚對吧，他有信心讓局勢變得更好。今天專程約你出來，就是想談談這件事，我從小到大都在那里生活，見多了亂糟糟的局面，應該要讓更有能力的人去管理那片地區。”

　　“我當然知道你們那的治安有多亂，洛杉磯誰都知道，舊金山那邊的居民們也知道。

　　我干了那么些年，總結出一個經驗，發現貧窮才是容易滋生犯罪的源頭，無論誰去都不可能做好，包括你父親。”

　　帶著點倨傲，米斯克側頭繼續說：“不過我喜歡你的性格，坦率來說讓華裔管理華裔，確實更加符合我們總局的需求，剛剛他們說你在做生意？賣玩具和電器？規模應該不小吧，手上這款勞力士挺不錯。”

　　突然問起自己的生意，韓初冬差點沒跟上節奏。

　　琢磨出意思后，立馬知道對方意思了，也發現前面那句里的“貧窮”，被他加重了音調。

　　當即摘下手表，笑道：“實際上我完全不喜歡手表，它讓我有種約束感，在我手上簡直是種浪費，如果喜歡，我可以借給先生你佩戴，這種款式非常適合你。仔細想想，我家有塊價值一萬多美金的百達翡麗手表，跟你這身…運動服更加搭配，下次見面也借給你。”

　　說完有種荒唐感，原先韓初冬完全沒預料到竟然會如此“坦率”。

　　威廉·米斯克面帶驚喜，直接接過勞力士水鬼表，戴在自己手上就沒再拿下來，轉而聊起這個高爾夫球俱樂部的風光。

　　繼續打高爾夫，無論是韓一槍還是王老板，都發現米斯克先生的態度熱情多了，韓初冬沒在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周末就這樣過去。

　　周一早上韓一槍便得知自己轉正的消息，要去總局那邊登記。

　　韓初冬聽說后去了趟市區，包了個不起眼的小盒子讓他帶給米斯克，說是一顆帶有簽名的高爾夫球，實際上裝著個表盒。

　　談不上虧不虧，得到保障的同時也付出了點小代價，他老子完全不知情，高高興興去報到。

　　望月希子小姐身為助理，最近都在身邊陪同著，那塊表就是韓初冬跟她一起去市區買的。

　　見禮物被帶韓一槍走，單獨相處時候，她若有所思來句：“原來還能這樣啊。”

　　“不然還能怎么樣，以前沒接觸過那幫人，聽說美國這邊越到上面越黑，現在我有點相信了。

　　目前有錢、有權勢的那幫白人，大多已經三十五歲、四十歲以上，他們都經歷過歧視華裔的年代，印象刻在腦袋里很難消除，想要從這幫人手里得到好處，順利擠進上流圈子里，必須付出更多代價。”

　　韓初冬為自己買了塊新表，換成勞力士星期天系列的金表，已經戴在他手腕上。

　　伸手摸了摸，像是自我安慰般補充句：

　　“沒關系，就當花錢做善事，有我老子管事，附近少點為非作歹的混混，起到的幫助比捐贈一萬多美金更好。

　　你就裝做不知道吧，也別對任何人說起，以后要是生意做大，這樣的利益交換絕對少不了，熙熙攘攘皆為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