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賊不走空。
來一趟總該拿點東西回去。
但童建國又有些擔心一旦包包出不了手,不虧大了嗎?
雖然有大勇這層關系在。
但問題是手套換包是自愿的,人家又不看你的面子,沒法強買強賣。
大姚似乎看出了童建國的心思。
“放心吧,小兄弟,你從我這里拿貨,要是賣不出去的話,又沒有使用過,你隨時都可以退回來。”
“謝謝啊!”
有這句話也算給童建國吃下定心丸了。
來回這么一趟,童建國連路費帶住宿、吃飯的費用大約是30元。
成本其實都可以忽略不計。
經過這段時間糧票換雞蛋,童建國手里已經有1000來塊錢了,但他不能一把就把身家壓上。
“那個,我沒法拿太多的貨…”
“哈哈,沒事兒,五件我們也是批發價。”
童建國拿出一半的錢來買包包。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也是一筆大數目啊。
交完錢童建國才想起來這會兒沒有快遞,甚至連汽車運輸都沒有。
“那你們給我發零擔還是咋地?”
這會兒只有火車運輸。
零擔就類似于拼車,跟其它貨物整一個車皮。
老姚直搖頭:“發零擔怎么行?眼下都快春節了,怎么也得一個月才能給你發過去。”
“我去,200公里一個月,走都走到了。”
“再說給你弄壞弄丟了也沒人管。”
這會兒還真是,鐵老大一直都是鐵老大。
“那,那我怎么往回拿。”
老姚打量童建國幾眼。
或許他覺得童建國的外貌和心理有點不搭。
童建國的外貌一看就是干過粗活兒的人。
能抗、能挑、能背。
“呵呵,我的意思,這么一大堆…”
500來塊錢也有30個包包,一大堆啊。
“不礙事兒,這包不怕折…你啥時的火車?”
“明天上午。”
“嗯,明天你上火車以前,我就讓人幫你挑到火車站。”
“這點貨哪好意思麻煩你們…”
“哈哈,我們常來常往嘛。我再給你開個介紹信。碰到乘務員檢查,你就說是我們的業務員。”
“那就太謝謝你了!”
從廠子回到城里時,時間尚早,童建國就四下轉轉,了解一下大城市的潮流風向。
走了會兒就來到一個商店前。
這商店的門面看著不大,但感覺氣氛有點奇怪。
路過的人都歪著脖子瞅著,也沒人敢往里走。
門口還站著個穿白衣服的人,就像保安一樣,仰著脖子板著臉。
可一旦有洋人過來了,他們立刻換了笑臉,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
童建國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
一天到晚宣揚愛這個愛那個的,沒事兒就義憤填膺、滿世界亂懟。
自己踏馬先拿腳投票,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洋大人永遠高高在上。
不過,童建國很快就發現自己錯怪他們了。
時不時也有國人模樣的人過來。
白衣服的保安一樣的畢恭畢敬,檢查他們的證件。
一看那派頭,就知道這些人是洪貴。
童建國再一看商店的名字,頓時想起來了。
友誼商店!
眼下全國只有五家友誼商店。
除了北上廣天,就是盛京了。
我去!老子機會來了,可以切匯啊!
童建國在街邊站了會兒,終于有洋妞兒走過來。
周梓童以前上雙語學校時見過不少洋妞兒。
洋妞兒的年齡真是搞不懂。
比如初三時,有個英語老師,同學們一直以為她有三十多歲了,可畢業時一問才21歲。
但洋女人到了四五十歲又不一樣了。
只要不是毛妹那種,她們的年齡感就不強。
不像東亞女人有明顯的大媽感。
但不管哪種膚色的女人都一樣,她們喜歡你把她們叫的年輕一點。
童建國彬彬有禮地走過去打招呼:“你好!女士!”
洋妞兒聳聳肩:“你好!”
童建國壓低聲音:“有沒有外匯券?”
“外匯券?”洋妞兒一臉懵逼。
看來這會兒還沒有外匯券啊!
難道是三中全會以后才有的嗎?
洋妞兒似乎看出了童建國的心思:“你想進去買東西?”
“是啊,是啊。”
“我領你進去。”
“能行嗎?”
“走吧。”
童建國跟著洋妞兒走過去了。
白衣服看見洋妞兒立刻點頭哈腰。
也用充滿崇敬的目光看向童建國這里,童建國仰著臉,用鼻孔回敬他。
作為新時代的年輕人,友誼商店里的東西自然入不了童建國的法眼。
頂多有些精美的瓷器看起來還不錯。
只是童建國不懂這些東西,也看不出它們的價值。
唯獨手表專柜吸引了童建國的目光。
上次童建國跟老妹兒逛百貨公司時,也見到一些手表。
但他都看不上眼。
那些手表統統都是表帶跟表盤分的很清楚的造型。
可來到這個柜臺,童建國一眼就發現了完全不同造型的手表。
這種手表的造型跟四十年后幾乎一模一樣,都是表帶和表盤連接緊密的,呈啤酒桶的形狀。
我去!綠鬼!
不對啊,綠鬼哪會這么早出現?
確切地說是黑鬼,表盤是黑色的。
童建國湊到跟前一看,原來是海使。
應該算是水鬼表的前身,都是為防水設計的。
那個洋妞兒還在一旁介紹:“這些機械表在我們米國眼下已經快被淘汰了。”
“真假的?”
“真的,現在手表廠都在做石英表了。你看這些款式。”
童建國再看一看旁邊櫥柜里,的確有不少花里胡哨、美輪美奐的手表。
忍不住嗤之以鼻。
它們跟綠鬼、黑鬼這種老派的感覺比差得太遠了。
周梓童高考前,老爸曾答應他:“你只要考上二本,老爸就送你一個綠鬼!”
媽蛋!上輩子沒戲,這輩子也沒戲了。
眼前的黑鬼要900美金。
雖然不知道當下人民幣兌換的比率,但應該也差不了太多吧。
其實連旁邊的造型類似的日歷表,童建國也買不起。
198美元呢。
童建國忍不住嘆口氣站起來。
洋妞兒在一旁小聲說:“我可以兌換給你。”
“美元啊,呵呵…”
童建國苦笑著,但還是忍不住問:“兌換比率是多少?”
“當然是1比1.5了。”
“多少啊?”
童建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洋妞兒笑了,聲音略大些:“1.5。”
童建國看看柜臺里的營業員,她也點點頭。
我去!這個時期的軟妹幣這么硬啊!
童建國手哆嗦著,掏出30張大團結跟洋妞兒兌換了200元美元,然后遞給了營業員。
戴上勞力士走出友誼商店時,童建國還是懵的。
但看看街上來來往往,稀稀落落的破爛車輛,童建國一下就想明白了。
啥幾把匯率?就自己瞎定唄。
就像棒子一樣,你都沒跟國際接軌,哪來的匯率。
偶的地盤偶做主,反正老外到了偶這里,就按偶的標準兌換。
老外拿著棒子幣回到自己國內,估計連擦屁股都嫌磨的慌。
童建國不由得對洋妞兒感激不已。
“謝謝你啊!我叫童建國,不知您怎么稱呼?”
“你叫我瑞秋好了。”
“嗯,瑞秋,你幫了我,我可以為你做點什么?”
“你要有時間,就陪我到故宮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