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在國內掀起了軒然大波。
在這個國外產品基本比國內產品貴很多的情況下,外國貨質量好,幾乎成了一個既定事實。
可是文章里,卻直接寫明了上次新安電器和英鈞電器的較量。
當然,都使用了化名。
但當時那件事情鬧得那么大,全國各地都刷滿了新安集團的廣告,電視臺更是連著播放了很久的英鈞的廣告。
但凡敏銳點的,很快就明白這對應的是誰。
明明是寫得如此干澀的文字,卻讓他們仿佛親身經歷了其中的刀光劍影。
尤其是當大家看到最后,不再是外國貨大獲全勝,而是他們國內的電器穩占上風,甚至把英鈞徹底趕出了競爭對手的范圍之后,大家都忍不住長長地吁了口氣。
“當真是太解氣了!”
很多人都捧著這份報紙,跟朋友興奮地說起來:“我覺得這有閑說的對啊!如果外國貨真的比我們的好的話,怎么是他們輸了呢!?”
“就是!英鈞當初賣的還比新安的電器貴好幾倍呢!”
“嘖嘖嘖,質量比不過,還敢賣的比新安的電器貴那么多,要不要臉啊!”
“所以他們輸了嘛!要我說,還得是新安吶。”
“確實,新安的風扇質量真的好,前天我家那風扇,被我崽從桌子上不小心推了下去,居然一點沒壞!”
說起新安電器的質量,那大家就真的太有共同語言了。
這個說自家的磕了一下都只有個印子,那個就說自家的摔了一下都沒點痕跡。
不過,也有那憂心的:“別把新安捧得太高…”
捧得太高的話,摔下來,可比從前更慘烈…
也有人把這話聽進去了的,但畢竟少數。
更多的人,還是覺得新安集團好厲害,往死里夸都沒關系。
外資企業里,也有想到了這一點的。
他們一同討論過后,決定順勢推一把。
新安集團不是喜歡出風頭嗎?
那陸懷安不是喜歡幫人嗎?
他們就幫著他出個大風頭好了。
很多報紙,陸續都刊登著各種報道。
全是夸新安集團的。
陸懷安看了一眼,便皺起了眉頭:“讓人把這些東西,全撤掉,停掉。”
“嗯?”許經業看了一眼,還挺奇怪:“這不是挺好的嗎?沒什么壞話啊。”
人家免費幫著宣傳,不是挺好。
“過猶不及。”陸懷安搖了搖頭,冷靜地道:“這些報道,記者肯定不會隨便寫,就算寫了,也會打電話知會一聲。”
好歹賣個好不是?平白給他們做宣傳,哪有這么好的事。
別人想登報還得花錢呢。
而這些報紙,卻什么都往上頭寫。
“你看看這里,說什么新安集團現在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什么未來高科技產業,只有看新安集團的…還有這個,拿我們跟其他公司做比較,把人家貶得一無是處…”
這些都是不行的,平白得罪人不說,還落個不謙虛的罪名。
現在他們新安是發展得還行,但是離首屈一指的大公司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要走。
陸懷安平靜地道:“所以這種報道,明顯是有人要搞我。”
捧殺么?
他也玩過的。
許經業開始還沒多在意,畢竟太多了,他開始的時候還會認真看看,后面這種報道一多,他都是瞄兩眼就快速掠過。
此時聽陸懷安一說,也皺起了眉頭:“那確實,是不大行哈…”
那是不是,要去澄清一下?
“那倒也不用。”陸懷安擺擺手,他得回趟南坪,沒空搭理這些事:“讓人把消息壓一壓,別再出幺蛾子就行了。”
又回南坪!?
許經業都有些奇怪,皺了皺眉:“南坪到石雄那路不是修好了嗎?還回去做什么?”
“有個事要談。”陸懷安笑了笑,平靜地道:“還挺重要的。”
這件事情,開始其實是孫華提出來的。
在他任職之前,省里領導讓他立過一個目標。
他當時為了走馬上任,也算是許下了一個宏遠的志愿:用十年時光,讓整個南坪的經濟翻兩番。
翻兩番。
那個時候,郭鳴已經把南坪漸漸扶起來了。
又有新安集團這些工廠公司在,還有各種資金流入,南坪的未來很光明的。
可是,保持正常水平容易,翻番卻太難了。
更不用說,孫華許下的承諾,還是要翻兩番。
要知道,南坪很大的。
雖然市里面被帶動得挺好,新安村這邊更是發展迅速,可是還有很多地方,依然很貧窮。
比如這次通往石雄的道路兩旁的村莊,不被發現的話誰都不知道他們能窮成這樣。
有這些負擔,想翻番,難得很。
可是,孫華扛著這些壓力,竟然提前了八年,將這個目標給完成了。
當孫華將報告交上去的時候,所有人都興奮不已。
看著不明顯呢。
畢竟新安集團總部都遷去了北豐。
可是,陸懷安也忍不住想笑:“雖然總部遷去了北豐,但我們在南坪,開了更多的廠子。”
不僅開了工廠,辦了公司,搞了店鋪,最關鍵的是,陸懷安將南坪,做成了一個中轉的樞紐。
南坪的鐵路,在郭鳴在任的時候,就修了很多了。
他受了陸懷安的影響,非常看重交通方便。
這些北方的城市,進貨之后,基本都會途經南坪。
如果是可以從倉庫調貨的,新安集團甚至會讓他們直接從南坪取貨,能大大節約運輸時間。
而這些,都是南坪發展起來的重要因素。
這一場城市經濟體制改革工作會議,陸懷安發現南坪這邊能叫上名字的,基本都到了。
孫華坐在省里領導的右側,神采飛揚。
他上臺做報告的時候,很是意氣風發地:“我們全市工業生產高速增長,不負眾望!我們提前8年,實現了翻兩番的目標!”
掌聲雷動,所有人都笑得很是高興。
“但是,僅僅是這樣,我覺得,還不夠!”孫華一揮手臂,提聲道:“我們需要,將發展橫向經濟聯合作為經濟體制改革的重點和突破口,并且,我們需要再次加快經濟改革的步伐,努力發展園區經濟。”、
園區經濟。
陸懷安若有所思,慢慢地在筆記本上記了下來。
根據孫華的計劃來看,南坪一共可以成立數個園區。
當然,新安集團這一片,肯定是要劃成一個單獨的園區的。
不過也確實,如果能成立工業園區的話,能省不少事情。
這樣的話,也就不用每個公司劃地,每個工廠建墻。
劃進了園區,可以統一管理,統一安排安保人員。
確實是個好辦法。
正好,幾個廠子之間的荒地,也都可以利用起來。
不管是建個食堂還是宿舍什么的,總比現在荒在那里浪費的強。
孫華也正好說到了這個點子上:“這些荒地,有需要的,市里面也會低價出讓,算是給大家一點扶持。”
眾人聽得起勁,頓時都來了精神。
“另外。”孫華頓了頓,微微一笑:“我們決定,將南坪、商河、永東合而為一。”
這樣的話,南坪的范圍就更大更完整了:“合為一體后,依然叫南坪市。”
其實正經來說的話,這樣就不算是合而為一,算是把商河永東并入南坪市了。
只是,沒人會跳出來說這話。
畢竟這也不是在場這些商人能干涉的事情。
商河這邊原本是不情愿的,但是,沒有辦法,他們沒有孫華這本事。
攬不了這瓷器活,省里領導直接下的通知,讓他們全力配合。
很顯然,這已經成了定局。
所以在這個會議上,孫華才會直接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如此一來,我們南坪,便有了更大的發展空間。”
這的確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對于陸懷安來說。
開完會之后,陸懷安直接讓侯尚偉打申請。
他們的這個園區,也是南坪第一個批復下來的高新園區。
全名叫新安科技開發試驗區,簡稱新安園區,是真正受到政策扶持的南坪市第一個省級開發區。
新安園區范圍非常大,囊括了新安集團名下在南坪的所有工廠。
甚至連新安游樂場都劃在了里面。
也因此,多出來了許多原住民,需要搬遷。
所以施工隊這邊得先建安置房才行。
陸懷安非常重視這個項目,這幾乎是把半個南坪都劃拉過來了。
整個園區如果完整地開發出來,絕對能成為南坪市里乃至整個省經濟發展的增長點。
安置房動工這天,孫華都過來了。
挖土機緩緩進場,該拆的拆該挖的挖。
“這次的政策,對新安來說,完全是利好。”孫華微笑著,與陸懷安并肩而立:“領導也說,這個項目,只有交給你,才真的放心。”
不僅僅是南坪,這次的創舉,省里也是背負了很大的壓力的。
差不多算是,把整個市里的資源往新安園區傾斜。
如果這個項目垮了,不僅是他孫華,領導們也要跟著吃掛落的。
陸懷安嗯了一聲,輕聲道:“我知道。”
壓力是有,但更多的是動力。
他垂眸看著工地里熱鬧的景象,微微一笑:“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沖勁了。”
新安集團越走越順,除了實驗室這邊花錢如流水,讓他有點壓力以外,其他的事情,他真的沒什么負擔。
現在,省里給他出了一道難題,他挺有興趣的:“我也想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你肯定可以的。”孫華挑了挑眉,笑了:“如果你都不行的話,也沒人能行了。”
“哈哈。”陸懷安迎面吹著風,秋末了,漸漸涼快起來了:“借你吉言。”
在新安建筑的建設之下,安置房很快就建設好了。
新年到來之前,鄉親們已經可以直接住進去。
原本,他們都是些瓦房磚房,有的甚至還是土磚房茅草屋。
一轉眼,新安集團把他們這些土地房子全給劃進了新安園區。
他們不僅能有自己的新房子了,還能直接進新安集團的工廠做事呢!
“還得建點學校。”陸懷安想了想,園區這么大的話,光有一個小學還不夠:“如今家里都有了錢,都舍得送孩子了,讀初中高中的也越來越多,咱們園區還缺個好的初中,好的高中。”
建這兩所學校,也不是嘴一張就能建的。
陸懷安親自跑了一趟縣里,找了原來的老校長。
這么多年過去,當初的學校也已經變了很多。
教學樓的墻壁外層都已經斑駁,課桌都已經破舊。
但那股精氣神兒,卻仍然朝氣蓬勃。
馬上就是期末考試了,孩子們進進出出都腳步匆匆。
吳校長笑呵呵的,看到陸懷安激動得不行:“陸廠長!”
過去這么多年,陸懷安早就不是廠長了,如今人家都叫他陸總。
可是他聽到這個稱呼,卻只覺得親切。
“校長,好久不見。”陸懷安用力地與他握手,很高興。
只是沒想到的是,吳校長已經退休了:“但是沒有關系的,你說的這個事情,我可以跟你細細說…”
建學校呢,這么光榮的事情。
吳校長臉上的褶子,都笑得舒展開來:“建學校好哇!多建一點,孩子們也都能上得了學。”
想起當年那時候,沈如蕓這樣的好苗子,居然還怕上不了學,沒有書讀。
這在如今看來,當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是啊…”陸懷安虛扶著吳校長,笑吟吟地往里去:“我這次來,就是想尋您啊,取取經…”
關于學校的選址,吳校長給出了很多有用的建議。
在吳校長的推薦下,陸懷安再次見到了當初教過他們的杜老師。
一別數年,杜老師成熟穩重了許多。
但是,眼里難掩疲色。
看到陸懷安,杜老師還是很高興的:“哦…沈同學可好?哦,都好呀,李老師呢…哦,也好啊,那挺好,挺好…”
這些年,他的日子其實并不太好過的。
他屬于懷才不遇這類型,當初他算是直接跟著吳校長走的。
原本,吳校長退休后,該是杜老師直接接他的班的。
誰成想,上邊省里一位鄭老師犯了點錯,退到了他們這邊來,正好遇上吳校長退休,直接做了校長。
這位鄭校長年紀也不小了,再過幾年就會退休。
但是杜老師正值壯年,原先在學校里面,又聲名頗盛,算得上是眾望所歸的未來校長。
這一下,明顯就戳到了鄭校長的心。
他會退休不假,但是不是現在。
而杜老師這,莫不是覬覦他的位置?
因此,杜老師不受待見,就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了。
杜老師也沒什么好遮掩的,神色還算平靜:“也還好了,習慣了。”
陸懷安垂眸沉思片刻,頗替他不值的。
當初,杜老師能跟李佩霖一起教沈如蕓他們班,可想而知他的專業水平有多高。
如此懷才不遇,當真是暴殄天物,浪費人才。
微一轉念,陸懷安又緩緩笑開:“我倒是覺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杜老師,我正好想興建兩所學校,正好,兩所學校,都缺校長。”
生源方面是不需要操心的,他們園區就能解決大部分的生源。
學校基建也不用擔心,他們選址之后,立即可以著手動工。
文件報批,人員的調動,這些事情都不用杜老師去發愁。
甚至,杜老師的檔案仍然可以留在這里,如果幾年后,這位鄭校長退休了,他想調任回來,依然是可以的。
吳校長聽了,非常心動,連忙看向杜老師:“我覺得很可以啊!”
現在杜老師在學校里,也總是受到各種不公平待遇。
以他的本事,原就不該這么耗費青春的。
但凡有一點點遲疑,都是對陸懷安一片好意的不尊重!
杜老師想了想,利索地點頭:“我沒有問題,只是,我的檔案…不必留在這里了。”
這些年,他已經積累了很多的經驗。
他從不妄自菲薄,對自己有充分的信心。
既然陸懷安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讓他得以發揮自己的實力。
他相信,經過自己的努力,新學校絕對不會比這個學校差。
如果在資源豐富生源優秀的情況下,他沒能讓學校走向好的方向,那他也沒臉回來。
“言重了言重了。”
只是杜老師能這樣想,陸懷安還是很高興的。
這就說明,杜老師是真心想去大展身手的。
吳校長雖然已經退休了,但學校里面這些事,他都是有看在眼里的。
杜老師作為他的左膀右臂,這兩年被鄭校長這樣整,難道他心里就不惱火?
那肯定惱火的。
現在能給鄭校長一個臉色看,吳校長別提多高興了:“這事我去辦!你們盡管放心!”
都不需要陸懷安說什么,吳校長自己就帶著杜老師去了。
校長辦公室里,鄭校長正在訓三班的班主任:“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這次考試,就屬你們班成績最差!跟那杜老師一模一樣的,越來越不行了!”
三班班主任心里可委屈。
還好意思提杜老師呢,杜老師原先帶的是一班。
本來一班的成績挺好的,杜老師以前還是培訓班的優秀教師,把一班的好苗子還提了幾個出來去參賽,拿了不少獎。
結果呢?
鄭校長說什么學校應該一視同仁,不能把資源全部傾斜給一班。
硬生生把杜老師放到了四班去。
四班成績爛,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這個班級里頭,大多數都是來混日子的。
杜老師去了之后,沒少費心思,好不容易的,成績好轉,學生們來了點勁了,結果一紙調令,又讓他去帶一年級。
再怎么厲害的老師,這么折騰來去,能出成績才怪了!
“怎么的,我說你兩句,你還不樂意啊。”鄭校長端著架子,喝了口茶,像是才看到門口敲門的兩人一樣:“喲,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吳老來了,來來來,請進請進,哎喲,杜老師,吳老來了,你咋不出聲啊?”
好家伙,這還倒打一耙。
吳校長冷哼一聲,譏誚地道:“連我都聽著杜老師的敲門聲了,老鄭,你年紀難道還比我大?”
一句話堵得鄭校長出不了聲,臉色很難看:“哈,說笑了哈,一時沒留意…吳老,今天過來,有什么要事?”
“倒也沒什么要事。”吳校長在沙發上坐下,一抬下巴:“來給他辦個手續。”
給誰?
鄭校長循著他視線一看,臉色更沉了:“給杜老師?”
“那可不。”吳校長原先就想來找事的,只是畢竟不想耽誤杜老師前程,只能忍耐。
現在背靠陸懷安這座大山,杜老師發展無虞,他說話便也敞亮了許多:“在這邊總是吃虧受罪,我看你也不喜歡他,干脆就讓他調任了。”
“調任!?”鄭校長聲音都變了調,毫不猶豫地:“不行!”
平心而論,他確實挺看杜老師不爽的。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初來乍到,剛當上校長,就被很多人質疑。
尤其大家都覺得,杜老師才該是校長,杜老師也天天擺副死人臉來,顯得他多虧待他了一樣。
——任誰站在他的位置,都不可能喜歡他吧?
而且,他也沒干啥,既然都覺得杜老師能力強,就讓他多帶些差班,有起色了也是好事嘛!
反正他退休也就這么幾年了,年輕人熬熬資歷不也挺好的?
誰還不是這么過來的!
可是,他再怎么做,也清楚地知道,杜老師的確是個人才來的。
再怎么著,他也沒想過要趕他走。
之前再怎么鬧,杜教師也沒提過要走的。
現在這會子,恐怕也是為了達成目的,故意找吳校長來壓他吧。
想到這里,鄭校長也斂了方才的焦急神色,漸漸平靜下來。
呵,他倒想看看,他們這是唱的哪出戲。
“不行?”吳校長笑了,吹了吹熱茶,慢慢地道:“你不是挺不待見他嗎?嫌他礙眼,他如你所愿調任了,不是兩全其美的大好事?”
鄭校長皺了皺眉,義正言辭地道:“我沒有,吳老,您對我頗多誤解呀…”
他瞥了杜老師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我們做教師的,得言傳身教,可做不得這種背后嚼舌根子的事。”
這都當著他的面兒呢,都敢給杜教師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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