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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賣房

  趙雪蘭又哭又叫,外套都沒穿,穿著身里衣就往礦上跑。

  攔都攔不住啊。

  陸保國厭惡極了,路都不跟她走一條。

  到了現場一看,一片狼藉。

  翻出幾塊零碎的布,趙雪蘭一看,直接哭倒在地:“我的兒啊!”

  她哀嚎著,想去翻找,又被人拉住。

  “我的兒啊,娘心里好痛啊!啊!我的老天爺啊,天耶,你不開眼啊…”

  屋漏偏逢連夜雨,麻繩總挑細處斷。

  他們家這是怎么了啊!

  女兒不見了,兒子一家都沒了。

  他們家,斷子絕孫了啊!

  “絕戶了啊…”

  村里人指指點點。

  絕戶。

  兒女雙全,有子有孫的趙雪蘭如遇當頭一棒。

  從未想過的,絕戶,她居然也成了絕戶!

  絕戶啊!連乞丐都不如啊…

  “啊!”她哭倒在地,連爬起來的勁都沒了:“為什么不把我一起帶走喲…我的天耶…我的兒啊…我沒有兒子了啊…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啊…”

  尤其是想到自己以后,沒人養老,沒人送終。

  她感覺天都塌了。

  遠遠的,陸定遠看著她哭叫,心里竟沒有一絲波瀾。

  “我們走吧。”

  他背著女兒,抱著豆豆,看向他媳婦:“他們哭的是沒人幫他們還賬了,不是哭我們。”

  到了這會,趙雪蘭想的最多的,還是她自己。

  原本,礦上出了事,是要賠錢的。

  可是刀疤說只要他們不鬧事,前頭欠的錢一筆勾銷,陸保國就把趙雪蘭拖回去了。

  趙雪蘭想把陸定遠他們尸身挖出來,可是這得請人的,要很多錢。

  礦上不肯出錢,陸保國更不愿意出這個錢。

  依他看,人都死了,這些東西都是虛的。

  “我都沒死的,他竟然敢死在我前頭,這是不孝!”陸保國咬著牙,竟生出一絲恨意。

  哭了兩場,她只能接受了建衣冠冢。

  做了道場以后,趙雪蘭肉眼可見的老了。

  刀疤這邊沒欠錢了,但是那群二溜子那里,欠的錢可沒清賬的。

  頭七都沒過,趙雪蘭和陸保國就被人堵在了家里。

  “前幾天看在你們辦道場的份上,咱兄弟幾個都沒過來,算是很給你們面子了。”

  目的就一個,要錢。

  陸保國在他們面前,哪里有在家里這般威風。

  縮得跟只鵪鶉般,囁嚅著請求寬限幾天。

  被逼得沒法了,趙雪蘭咬咬牙,去了派出所。

  “報案?”警察都笑了,頗為無奈:“你這一下報三個人失蹤,是在逗我玩嗎?”

  什么兒子失蹤了,兩個女兒被人拐走了。

  這不搞笑嘛。

  “警察同志,我說的是真的啊。”趙雪蘭感覺這已經是她唯一的路了,緊緊地拉著他:“你幫我找一找,我兒子叫陸懷安,很厲害的!他在外頭做生意,賺了很多錢的。”

  什么?

  警察微微皺眉,有些遲疑地看著她:“你說…你兒子叫什么?”

  “叫陸懷安。”趙雪蘭紅著眼眶,抹眼淚:“他跟我吵了一架,母子之間,吵架不算什么的呀,可他不懂事,竟是這么一去不還…他弟弟現在死了,竟都沒回來奔喪,我苦啊…”

  說得那叫一個凄慘,當真是見者傷心,聞者流淚。

  別人不知道,但這警察卻是常常看報紙的。

  陸懷安…難道,會是那個南坪開廠子的大老板嗎?

  這么匯報給領導后,領導也來了精神:“好好打聽一下,如果他們關系好的話,可以牽個頭,把人給找回來。”

  大老板哎,還是個廠長。

  要是真的拉回來,能在鎮上開個廠子的話,他們肯定也能沾沾光。

  “如果…他們關系要是不好呢?”

  領導瞥了他一眼,哂道:“關系不好,誰去找?平白無故給自己找不痛快?”

  “明白了。”

  都不需要多打聽,只隨便問趙雪蘭幾句,這警察就聽出點意思了:“你們…斷絕過關系了?還簽了文書?”

  搞啥啊,這人家會回來才怪吧。

  趙雪蘭死活不認,可是這又不是查不出來。

  卻村里一問,啥事不清清楚楚的。

  “聽說不是親生的哦。”

  “對陸懷安啊?嘖,那有蠻差的,老大不小才給說媳婦,說了個大山里頭的。”

  “聽說還是個有病的,哎,這事我知道,那時候他們婆媳還打架了。”

  “大年三十趕走的,唉,其實這事,老陸家那口子,做事是真的絕。”

  旁人就擠眉弄眼:“說不得,都是報應喲。”

  確實是報應。

  撿了個孩子回來,你要養就好好養不。

  把人往廢了養,好在這娃還算抗造,自己爭氣,沒長歪。

  偏偏又不把人當人看的,徹底傷了心,斷了情,回頭自己親崽又死了。

  現在事情都已經成了定局,哦,又后悔了,想把人找回來。

  村民揣著手,都直搖頭:“哪有這么好的事哦,當時村長村支書都做了見證,給蓋了章簽了名的。”

  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哪是她說后悔就能反悔的。

  警察得了這消息,回去一匯報,都說算了。

  “拉倒吧,這人可別找了,隨便搪塞幾句拉倒。”

  陸懷安生意做得那么大,也虧得是他不計較,真個要計較的,回頭整不死她。

  他們就別湊上去送人頭了。

  “那她那兩個女兒…”

  領導抽口煙,搖了搖頭:“既然都說是自己跑的,讓她自己去掛尋人啟事吧。”

  又不是一兩歲的小娃娃了。

  這樣的回答,都不是趙雪蘭想要的。

  可是再怎么鬧騰,壓根都沒人搭理她。

  馬上新一月的還款日到了,陸保國非但沒能還上錢,還因女兒失蹤兒子去世心情煩躁,終日酗酒,又欠下一堆酒債。

  趙雪蘭眼前一黑,覺得這日子,真沒盼頭了。

  眼看陸保國的手指頭又要被剁掉一個,陸保國冷汗涔涔,竟扯著嗓子喊:“我,我有房子!我把房子賣了!我還錢,還錢!”

  “不,不能賣!”趙雪蘭啊地一聲,瘋了一樣地打他:“娟兒她們會回來的,不能賣房子的!萬一她們回來了,找不著家了可咋整!”

  “你閉嘴吧!”陸保國一耳刮子把她打倒在地,兩人互相撕咬起來:“都是你這個害人精!趕走了懷安,嚇跑了兩個女兒,又害死了定遠!都是你的錯!”

  其他人看得樂滋滋,陸家這檔子事,竟成了村里人最歡喜的茶余談資。

  最后,房子還是沒保住。

  趙雪蘭迫不得已,搬進了原先的柴房。

  屋里有著淡淡的豬屎臭,這原先養過豬的。

  聽著她絮絮叨叨的罵,陸保國醉醺醺一揮手:“拉倒吧,有什么好嫌棄的!這還是懷安婚房呢!”

  “…”趙雪蘭閉上了嘴。

  從前,她想給人下馬威,特地安排的這偏屋。

  當時只覺得這邊舊,好像沒這么破啊,現在怎么感覺到處漏雨。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看到頂上好幾處窟窿。

  后知后覺地,她想起來了:以前,每年家里頭都很少漏水的,因為陸懷安會一年兩趟,到屋頂上撿撿瓦片,換掉破的舊的瓦片。

  那時候,她的日子真好過啊。

  家里的活有沈如蕓幫襯,地里有陸懷安搭手。

  他賺的錢還會上交大部分,她只需要做些尋常小事,經常有空去走親戚,四處嘮嘮。

  可那一切,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趙雪蘭以為,都這樣了,陸保國肯定知道錯了,會收斂的。

  誰成想,日子沒了盼頭后,陸保國喝酒喝得越來越猛,終日就難得有清醒的時候。

  欠的不再是賭債,而是酒錢。

  這一次人家不要他的手指頭,要他去挖煤。

  屋里冷清清的,只剩下了趙雪蘭一個人。

  在礦上,有人閑聊著:“聽說沒,鎮上抓著個人販子!是被人舉報的,舉報后獎了兩萬塊錢呢!”

  “獎兩萬?不可能的吧。”

  “怎么不可能,人家爸媽高興啊,上頭獎了三千,人孩子親生父母給了一萬七,湊了個整。”

  說者有心,聽者有意。

  陸保國底子本身就虛得不行,哪受得了這邊的苦。

  聽了這番話,他目光微動,面部微微抽搐,重重抽了口煙,垂頭走了。

  冷眼看著他離開,眾人交換一個眼神,各自散了。

  到晚上的時候,又有人說:“那舉報的人,聽說還是個從犯呢,舉報了他老大,好家伙,刑都沒判的,戴罪立功了屬于是。”

  這些話聽得越來越多,陸保國也越來越躁動。

  有些忍不住,他湊了過去:“老哥,那人當真沒判刑?”

  “那可不,揚眉吐氣了還,畢竟從犯嘛,又幫著抓住了主犯,這可是有功的。”這人搖搖頭,頗為感慨的:“畢竟有句話咋說來著,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再說了,人一時鬼迷心竅罷了,現在知道錯了,幫著找回了孩子親生父母,人家感激著呢。

  那兩萬塊錢,就是最好的證明。

  兩萬。

  陸保國搓著手指頭,眼睛有些直了。

  兩萬塊,那能買多少酒了啊…

  他現在才欠一千多呢。

  陸懷安當時抱過來的時候,穿得可好了。

  身上的東西抵出去,都換了不少錢。

  陸懷安都跟他們斷絕關系了,想要把人哄回來肯定是不成的。

  可要是,他幫著他找到了親生父母呢?

  他家那么有錢,肯定也會給很多錢給他做謝禮吧?

  都不用多了,兩萬…不,二十萬,有二十萬就夠了!

  夠他下半輩子生活了!

  陸保國越想越興奮,甚至來來回回的,在腦海里把想說的話演練了好些遍。

  他可以,真的,他也是從犯,本來孩子也不是他抱的,是趙雪蘭抱的啊。

  反正跟陸懷安不能緩和了,倒不如,好好利用一下,最后換點錢也行。

  越想,就越覺得可行。

  到這一日,他酒勁上來了,又賒不到酒,腦袋一熱,他竟從礦上跑了出來。

  借著點酒勁,他跑到了警察局:“我要舉報!”

  問到要舉報誰,他打了個酒嗝:“舉報我媳婦!趙雪蘭!她偷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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