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盯了她一眼,很好說話地把兩張欠條都遞到她眼前。
可趙雪蘭接過來,壓根都不看,只是遞給陸美娟:“重新念一遍。”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陸美娟還是硬著頭皮讀下去:“今,今收到…”
剛讀了三個字,趙雪蘭突然一抬手,抓住她的手,把兩張欠條全給撕了。
不僅陸美娟呆住了,連刀疤臉都有些驚住。
趙雪蘭沒有看她,只是盯著刀疤臉:“你剛才說的,她把欠條毀了,得重新寫一張。”
“…媽?”
陸美娟手里還有幾張碎片,抖了半晌,一塊都沒拿住。
她渾身軟得跟面條一樣,腦袋里頭轟隆隆的。
不,不會是像她想的那樣的…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趙雪蘭,驚疑不定地:“你,你在說什么?”
“哈哈哈!”刀疤臉抬起手,愉快地笑了,甚至還鼓起了掌:“難怪你能在村里闖出名聲來,果然夠狠夠絕!”
他捏了把陸美娟的臉,輕佻地道:“這姑娘不錯,簽欠條我樂意的。”
“不不不,不!”陸美娟瘋狂地掙扎著,哭叫不已:“我不簽!我不,我要讀書的,我成績很好,媽!你救救我,我不要,我嫁人好不好,我嫁人!”
趙雪蘭麻木地看著她:“你爸肯定是跑了,我們家不能散,反正你要嫁人的,嫁誰也是嫁,我看這小伙子就不錯,跟了他,你不會吃虧的。”
“啊啊啊,我不要!”陸美娟瘋狂地掙扎起來,兩個大男人都險些摁不住她,她哭得一臉鼻涕一臉眼淚,瘋狂地詛咒著:“你不得好死!你不是我媽,我恨你,我恨你啊啊啊!”
“怨誰呢。”趙雪蘭張了張嘴,嘆息著:“你早些答應嫁人,不就沒這些事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娘家的事,自然與她不相干。
“啊!”陸美娟哀嚎著,發出絕望的哀鳴。
“嘖,吵死了。”刀疤臉神情愉快,竟是直接扯了塊抹布,塞到了她嘴里。
哪里還有方才憐香惜玉,見美心快的模樣。
看了他這樣,陸美娟一顆心再次往下沉去。
不會再有更糟糕的結果了。
趙雪蘭強硬地扭過臉,不再看她,直視著刀疤臉:“你們可以走了。”
“走?”刀疤臉哈哈一笑,搖搖頭:“老姐姐,哪有這么輕省的事啊,一個閨女,那可不夠。”
他從身后掏出一疊欠條,拍到她面前:“這次沒騙你,全在這了,要不,再找個閨女,咱也把名兒改了?”
趙雪蘭睚眥欲裂,赤紅著雙眼瞪著他。
舍了一個女兒,已經是心頭剮肉。
現在,他竟然連她的小女兒都不放過!
“當然了。”刀疤臉拿刀背在桌上輕輕地磕了磕,點了支煙:“如果,你愿意把兒子叫回來的話,這個女的我也可以不要。”
他惡劣地笑了,如惡魔般低語:“聽說,老姐姐前兒才得了個大孫子吧?”
大孫子?
趙雪蘭一震:她完全不知道!
心里一震,眼底竟涌現出三分淚意。
天不絕陸家啊,他們家竟然有后了!
不,絕不能叫定遠回來,大孫子更不能。
只要定遠還在,他那么聰明,肯定能掙到更多的錢。
更何況,還有陸懷安呢,陸懷安也有錢的,只是得先渡過今天這個難關。
先把美娟小娟抵了,回頭再拿錢買回來…
趙雪蘭這一次,考慮了很久很久,久到陸美娟嘴里的布都被拿出來了,她才閉上眼睛:“好。”
都不需要費什么力氣,陸小娟跟只小雞一樣被拎了下來。
她早都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原以為能逃過一劫,卻不料緊要關頭,趙雪蘭到底還是舍棄了她們姐妹倆。
她比陸美娟還潑辣,直接破口大罵。
從趙雪蘭身上學到的“優良品德”,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
上到祖宗,下到后代,通通問候了個遍。
罵得刀疤臉都直皺眉頭,斥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要罵得這么難聽嘛,這可是你親娘。”
“我呸!”陸小娟跳起來罵:“我沒這樣的媽!難怪陸懷安要跟你斷絕關系,難怪陸定遠身無分文都要跑出去,你就是個賤人!你不得好死,你活該家破人亡,死無葬身之地!”
親生女兒的痛罵,到底是讓趙雪蘭臉色灰敗了許多。
她一瞬間像是老了十幾歲,囁嚅著嘴唇,卻到底說不出一個字來。
旁邊歇夠了的陸美娟也迅速加入,現場頓時熱鬧極了。
刀疤臉竟一直高高興興地看著她們鬧騰,完全沒有要喊停的意思。
聽得趙雪蘭都不堪入耳,實在忍無可忍了,才硬著頭皮問他怎么還不走。
“哦,這就走了。”刀疤臉哈哈一笑,招呼著人手,把兩姐妹拖走。
眼睜睜被架起來,一路拖出去。
兩姐妹驚叫,掙扎,卻無濟于事。
自始至終,趙雪蘭只是眼睜睜地看著。
兩人開始的罵,后面的哭,最后又哀號著向她求救。
趙雪蘭跟一尊雕塑一樣,直愣愣地看著她們,明明眼里也有淚,卻囁嚅著嘴唇,始終沒有發出一個字來。
一直被拉到了村口,她們才終于絕望。
趙雪蘭,壓根沒有跟過來。
“看明白了吧。”刀疤臉走到她們面前,笑瞇瞇地道:“在她眼里,你們壓根就只是個玩意兒。”
兩姐妹絕望地對視一眼,哪里看不出來呢?
怕是沒有人比她們更深切地體會到這一點了。
“好了,你們回去吧。”刀疤臉擺擺手,卻是叫人放開了她們。
什,什么意思?
喉嚨都喊啞了的姐妹倆再一次懵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刀疤臉微微一笑,面容竟不再猙獰:“我才不會要兩個女人來還錢,冤有頭債有主,我當然只找陸保國。”
后面那疊欠條他又沒撕,再說了,有陸保國在,欠條那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的。
萬萬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陸美娟和陸小娟大喜,被放開之后,連跟他確認都不敢,拔腿就跑。
很快就跑回去了。
刀疤臉沒急著離開,叼著煙坐上了車。
不一會,就聽得陸家那邊傳來瘋狂的打罵聲。
“哈。”他愉快地回去交差去了。
龔皓聽著匯報,有些憂心地:“這,真的有用嗎?”
“當然有用。”沈如蕓翻看著剩下的欠條,冷笑道:“她最在乎什么,我就讓她失去什么。”
單純的抓起來,完全不能解心頭之恨。
這樣的人,就該讓她體會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真正叫痛快。
“可,她對陸美娟陸小娟沒什么感情。”龔皓聽著匯報,都覺得這人簡直冷血得可怕:“這…能起作用?”
沈如蕓想起當初在陸家的日子。
雖然時間不長,但趙雪蘭對這兩姐妹,其實還算上心的,畢竟是自己的親閨女,哪怕再重男輕女,還是算善待了的:“當然有作用,只是暫時不會明顯。”
出了這件事,兩姐妹絕對恨毒了趙雪蘭。
以后,就算她們真的走出了自己的路,念在今日的情分上,也絕對不會拉趙雪蘭一把。
這,就是她要的結果。
“那我們接下來…”
“接下來,就得把陸保國找出來。”沈如蕓手指輕輕在欠條上叩了叩,目光微凝:“怎么欠下這么多錢的?”
她原本不是說,讓欠個幾千塊就差不多了。
這個龔皓也不確定,一旁的刀疤臉陪著笑連忙解釋:“這老頭每天都要喝酒吃肉,還請人吃,可欠了不少錢。”
喝完酒還愛打點小牌,反正借錢也不還的,沒有后顧之憂,自然越打越大。
賭狗沒有理智。
欠這點錢算什么,再給他們點時間,欠個幾百萬都有可能的。
沈如蕓閉了閉眼睛:“這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早都開始了。”
只是沈如蕓來了之后,他們就把條件放得更加寬松,借得更多了而已。
原先小打小鬧,搞了那么久,也只是欠了幾百塊。
畢竟,也怕他還不上嘛,搭進去多了可不劃算。
但現在不一樣了,沒想到陸保國這個老東西,居然還是條大魚,賺大發了。
沈如蕓嗯了一聲,輕吁了口氣,告訴自己,這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先把人找到,再進行下一步的部署。”
她要從身心,里里外外,逐一擊潰趙雪蘭。
龔皓覺得真沒這必要:“直接動手吧我覺得,這些動作沒有必要啊。”
先報警,然后收集證據,按人販子逮捕趙雪蘭和陸保國,這不輕省得多?
“你那天不是一起去了嗎?”沈如蕓看了他一眼,起了身:“都說了,證據收集困難,不一定能定罪的。”
疑罪從無。
當年的事情,早都沒有人證物證了,陸懷安身上的證物還被趙雪蘭給賣掉了。
趙雪蘭和陸保國如果抵死不認,根本啥都問不出來。
到時萬一反咬一口,要陸懷安贍養他們,那才叫真惡心。
她要利索地解決這件事,可不是想把他們又從泥里拖起來,粘住陸懷安的。
她不僅要把這件事情查明白,而且會讓他們親自開口,親口把事情的真相,一件件一樁樁,全說個清楚明白。
陸保國很快就被找了出來,好生生地送回了陸家。
他倒也乖覺,估計是醒過神來,知道自己惹出了大禍,竟偷偷跑到了縣里,想買票去找陸定遠。
有兒子,他心里就踏實。
可沒想到,都到了車上,還被人拖了回來。
這些人也不打他,直接把他送了回去。
一進門,趙雪蘭就撲了過來:“你還敢回來!”
陸保國唬了一跳,差點絆到門檻。
本來沒逃掉心里就慌亂,又被跟條狗一樣攆回來,早就煩躁不安了。
趙雪蘭還撞槍口上,他怒從心頭起,一巴掌甩了過去:“鬧個屁鬧!”
頭一次,趙雪蘭竟然被他給打了。
趙雪蘭都不敢相信,愣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厲聲道:“陸保國!你居然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