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啊?
聽說那人媳婦在淮揚,陸懷安想起他們那么混亂的車間,感覺出啥事都不稀奇。
不多時,淮揚鬧起來了。
倒不是陸懷安這邊做事的工友,而是另一群人。
陸懷安聽了都頗為驚奇,很意外地道:“他們這啥情況啊?”
“不知道哦!”
他們工頭已經去醫院了,估計過一會就回來了。
畢竟在他手下做事,家屬出了事,他去正常探望一下也是應當的。
順便也結一下當月的工錢,人家有難,提前結一下,別人會很感激的。
工頭回來的時候,滿臉沉重。
有人過去問,他嘆息著搖搖頭:“不好說啊。”
血糊拉的。
“發生了啥事啊?”
制衣廠而已,就算出事故,也頂多是扎扎手指頭吧?
工頭點了支煙,眉頭緊皺:“幾個娘們,在一塊說話磕瓜子,上著班呢,他們主任過去,幾個人就往底下躲,結果頭發纏一塊了。”
頭發纏一塊了能有啥啊,有人當時就想笑:“哎喲,我以為多大事呢,纏了就纏了唄,實在解不開就剪一刀子嘛。”
“要這么簡單就好了。”工頭瞥子他一眼,沉重地嘆了口氣:“她們幾個的頭發給卷滾軸里頭了,要不是他們主任把機子停了,怕是人都沒了。”
但哪怕車間主任動作再快,卷進去的也是出不來的。
受傷最輕的就是他們這位工友的媳婦,頭發連著頭皮,整塊都掀掉了。
另外兩位,腦袋都擠著了,一個是當場就不行了,另一個現在還在搶救。
“…我的個娘誒!”
眾人哪怕只是這么聽著,都感覺頭皮發麻。
整塊頭皮都給撕掉了!聽著都覺得痛!
更不用說腦袋擠著了的,傻子怎么形容?
最常見的就是:你腦子被門擠啦?
陸懷安聽了過程,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當時他就說了,不戴帽子是很危險很危險的行為。
可惜沒人信。
消息傳到諾亞,不少人都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躥上去。
太恐怖了!
當下所有人都忍不住扶了扶帽子,摸到了帽子,心都感覺踏實了不少。
之前感覺陸廠長一直提醒要戴帽子是他吃飽了撐的,畢竟這東西又丑又麻煩,感覺還沒啥用。
現在想想,真是一陣后怕。
當晚,搶救的那名女工還是離世了。
三名出事的女工,僅存一位。
醫生也坦言,情況不大妙。
患者全層頭皮完全撕脫,不僅挫傷嚴重,還一度出現失血性休克。
經過十來個小時的緊急手術,才將頭皮清創縫合。
縫合后也不是說就是萬事大吉,術后容易發生感染不說,頭皮能否長攏也是未知。
這實在是,太糟心了。
明明戴個帽子就能免掉的麻煩,非要吃這么大的教訓。
陸懷安都為她們感到可惜。
工友的媳婦好歹還活著,他倒是安下心來,只要人活著,一切就還有盼頭。
他也沒去鬧,一心一意守著自己媳婦,只希望她能撐下來。
可另兩位女工的家人就不同了。
她們都死了!
人沒了!
兩波人直接鬧到了淮揚廠里頭,手里拎著鋤頭鐮刀,嚷嚷著要要個說法。
車間主任還想出來安撫一二,剛說兩句,就被人砸了個臭雞蛋。
“你給老子滾!人沒了!說這些屁話有用嗎!啊!?”
“都是你叫她們,她們才會嚇到才會卷進去的!都怪你!”
車間主任一個人哪是他們的對手,直接被砸回去了,廠門都沒敢出。
淮揚的廠長壓根不愿意管這事。
他著實氣得很,好好的,又整什么妖蛾子!
還要他怎樣?
他都放棄了生產,只求安穩了。
每個人他們就在廠里頭隨便玩玩,做事的時間少得可憐。
就算是這樣,他們還能把自己命給玩掉了,他又能說什么呢?
他自認自己沒錯,也壓根懶得搭理這群刁民。
因此,不管外頭鬧得再厲害,他自穩坐釣魚臺。
直到最后實在鬧的不像話,大門都被堵住,工人們家都回不去,車間主任才過來找他。
“外頭鬧的太厲害了,廠長,他們都想見您一面。”
誰過去,他們都不搭理。
不管事的領導,說了有什么用?
廠子最大的是廠長,那就該廠長出面。
“唉,行吧。”
這時天都快黑了,見到他出來,人群又沸騰了。
吵吵嚷嚷的,廠長皺著眉頭,挺不耐煩的:“她們死了,我們深表同情,但是她們沒有遵守廠里的規章制度,我們嚴格要求戴工帽的…”
好一番長篇大論,沒說完就被人呸口水了。
“你這人!怎么怎么你怎么…”
廠長哪里受過這種侮辱,氣得話都說不完整了。
先前想好的一堆腹稿,現下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鬧了好久,最后是車間主任好不容易把他從人堆里拖出來的。
據說是賠了一筆錢。
嚴格按照國家法律來的,喪葬補助金為半年的工資,供養親屬撫恤金也不多。
畢竟,撫恤金之和不應高于因工死亡職工生前的工資。
至于那個還沒死的女工,廠長親自探望了一下,給了些錢,留了職位,就這樣了。
女工也不敢再鬧,怕工作沒了。
只是從此,淮揚抓帽子抓得特別緊。
有不戴帽子的,罰錢,從工資里邊扣,逮到三次,直接開除。
這沒有任何情面可講的,畢竟廠長吃了這么大的虧,絕對不可能心慈手軟。
這一來,不少人開始后悔了。
他們開始羨慕諾亞的工人,瞧瞧人家多好啊!
一開始就讓戴帽子,啥危險都沒有。
就算沒戴被逮著,也只是扣分,不會把工資都給扣了。
再瞅瞅他們,受了傷也賠不了幾個錢,死了更是一文不值。
工人情緒非常低落,生產也沒了動力。
廠子本來就搖搖欲墜,這下更是死氣沉沉。
不知是誰寫了封匿名信上去,目標直指淮揚廠長。
因為出了人命,上頭派了人下來了解事實。
工人們全都怨氣沖天,沒一個說好話的。
月底的時候,批文就下來了。
給他們調了一個機械廠的廠長過來,聽說這位廠長,辦事能力還不錯的。
淮揚原廠長壓根不難過,正好,他老早就想回原廠了。
這一回去,他摘掉了副字頭,過得甭提多舒服!
新廠長走馬上任,迎接他的又是一大堆煩心事兒。
陸懷安后面的沒過多了解,只是搖頭嘆息。
當初那么厲害的淮揚,誰能想到,不過短短幾年光景,竟混到了這個地步。
沈如蕓倒沒覺得有什么的,左右廠子不是他們的,她不在意。
“我的成績出來了。”
“嗯?”
陸懷安皺了皺眉,有些遲疑:“怎么樣?還行嗎?”
她畢竟還在讀書期間,其實這時候懷孕,對她的學業其實是有很大影響的。
從前她最后悔的是自己沒有繼續學業,得的每張獎狀,過了幾十年還保存得非常好。
倘若重來一次,又因為懷孕的事情耽擱了她學業,陸懷安也覺得可惜。
沈如蕓不知道他在想些啥,倒是神情輕松:“沒問題啊,我考的還不錯。”
其實這時候,學校里講課也大部分是復習了。
她基礎打的牢,現在自己又提前學了很多內容,不會的直接打電話問李佩霖或者他父親,倆人給了她很多幫助。
李佩霖的父親聽說過,知道她是兒子的得意門生,她每個問題他都不敢懈怠。
有時討論得深了,他甚至會去問一些教授,轉而將這些解題思路完整地寫下來寄給她。
“他們對我的幫助非常大,我感覺我進步比從前大多了。”
沈如蕓也沒想到,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自己在學校里難有進步,回回在班里都是最后幾名,現在回家養胎,成績反而突飛猛進。
陸懷安松了口氣,點點頭:“那挺好的呀。”
“嗯吶!”沈如蕓也很高興,推算著:“出了月子,我這本書就基本學完了,休養兩個月,剛好去參加省級比賽。”
日子都掐得死死的,絕對不會有一絲混亂。
陸懷安按了按額角,有些無奈:“這個…生孩子,有時候時間并不是那么準的。”
她曾經生過三個,就沒一個準時過。
大女兒是走在路上突然見了紅,二女兒是她去拿雞蛋破的水,三女兒更是提前半個月就發動了。
這玩意,真說不準。
沈如蕓倒是不覺得有什么,揮揮手:“那有什么的,反正差不多就行啦!”
“生完孩子…你也不一定有時間看書的,而且…月子里不能費神…”
想到這些,陸懷安都頭痛。
他沒什么時間天天呆在家里頭,沈如蕓生完想恢復快的話也不能太勞神勞力。
全靠他岳母的話,恐怕也不得行。
“要不,我們請個人?”陸懷安琢磨著,覺得這法子倒輕省:“你看,你媽呢,專門看孩子看你,我們找個做飯的,平日里搭把手,你恢復起來也快一些。”
“啊?”沈如蕓懵了幾秒,瞪大眼睛看著他。
老天爺誒,他這腦瓜子咋長的。
村里頭都是恨不得女人生完孩子當天就下地,第二天就喂豬。
他倒好,不僅不讓她忙活,連做飯都想請個人!這還是在她媽都在的情況下!
陸懷安不知道她在想啥,認真地坐下來給她分析:“你看,家里事情全是你媽在做,也有幾口人的飯,到時你月子還不能跟我們一塊吃,做幾種飯你媽也累,孩子就肯定顧不上,這要是我媽…”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才若無其事地接著道:“其實這些事,原本該是你家婆來做,但是我家情況你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孩子既然是跟我姓,總不能讓苦活累活全讓你媽一肩挑,這我心里也不得勁,請個人吧,算是頂了我媽的事。”
他這么說了,沈如蕓也就沒堅持了。
確實,如果家里多個婆婆,哪怕只是幫著做做飯,她們真的會輕松很多。
不過趙雪蘭還是算了。
只是主意定了,找人卻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倆人討論了兩天,最終目標轉向了廠里新來的嬸子。
嬸子姓衛,做得一手好菜,難得是手腳麻利,住在市里頭也不嫌路途遠,帶了衣服被子過去直接住在了平房里。
“這邊也只要她做一個把月就行,廠里的活也給她留著,反正錢照給,我這邊還多給一點都沒事。”沈如蕓如今寫稿子什么的也能賺些錢,參賽的獎金也攢了不少。
如果能讓自己月子里輕省舒服,她真的不在乎多花點錢。
陸懷安嗯了一聲,直接拍板:“那就她吧。”
走了兩步,他突然頓住。
“廠里的活也給他留著…錢照給,我這邊還多給一點都沒事…”
沈如蕓以為他反悔了,有些遲疑地看著他:“怎么?”
“哈哈哈哈!沒事!”陸懷安眼睛一亮,扭頭抱著她啃了一口:“哎喲,還是你腦瓜子靈!我有事出去一趟!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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