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佛祖話里有話,但朝會上絕大多數仙官都是聽不出其中的意思。
本來黑蓮古佛禍亂佛界,和仙朝也關系不大,但自古仙朝序列中有佛祖的官位,他來通報仙朝也無可厚非,但無非就是走個形式而已。
為何還要讓仙朝防范一二,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難道那黑蓮古佛還敢來仙朝撒野不成?
仙佛之爭,上古時期就已經分出了勝負,自然是仙道更勝一籌,所以仙朝眾仙實際上有一種心理的優越感,暗道那黑蓮古佛敢禍亂佛界,卻絕對不敢跑來仙朝作亂。
西王母和幾位九天道主都沒有做聲,所以外人也看不出他們的心思。佛祖說完之后,一臉微笑,話鋒一轉,又道:“雖然此番丟了佛燈,但林微也已經盡力,此外林微佛緣極高,佛法更是和佛陀無異,老僧本有意封他佛位,不過林微并未答應,實在讓人可惜。”
此話一出,眾仙都是目瞪口呆。要知道仙佛互斥,既證仙道,又怎能再修煉佛道?當下眾仙看向林微的眼神就不對了。
林微眉頭一皺。
這件事自己已經回絕,而且在這種場合下說出這一句話毫無意義,不知道佛祖為何會特意說出來,他這是什么意思?
轉念一想,林微心中就是一驚。
這位佛祖怕是沒安好心,誰不知道仙佛互斥,自己竟然能修成佛道,足以封佛,這必然讓人起疑,懷疑自己有什么不同之處。而林微不光是有佛血菩提轉化而成的蓮花佛臺,還有仙魔道心,這東西是絕對不能讓人知道的,否則下場都已經不能用慘來形容。
只是這佛祖為何要這么做?
莫非對方看出自己的底細?這顯然不可能,或許佛祖只是猜測,但絕對無法確定,甚至,他連自己為何能這么快修成佛法都不知道。
逼自己轉投入佛界?也不會,哪有這么簡單,如果真的想要拉攏自己進入佛界,私下里做就好,拉攏,給好處都可以,反而在朝會上這么一說,不光是斷了這一條路,還將自己置于風口浪尖。
果然,已經有不少仙官投過來的眼神中帶著懷疑之色,林微進一步又想,更是心驚肉跳,自己是佛祖帶回來的,如此一來,別人會怎么想?
他們會想,自己這位仙官,已經被佛祖買通。
尤其是道神機之類的敵人,怕是已經開始琢磨怎么利用這一點來攻擊自己了。
這一點,那佛祖又如何想不到?他這么做,絕對沒有安好心。
本來林微就已經覺得什么地方不對,現在通過這件事,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之前黑蓮古佛出現,還有后面佛祖危急關頭擊退黑蓮古佛,實在是有些巧。
怎么會這么巧?
那黑蓮古佛出現之前,自己在做什么?
林微眼睛一亮,當時在翁湖底下發現了一個仙府,仙府已空,但卻又門匾,上面寫著‘佛本是道’四個字,落款處是封鏡道人。
當時林微就覺得封鏡道人這名字耳熟,現在林微想起來了,最開始在守珍寺,黑蓮古佛曾經和守珍佛提過‘封鏡’這個名字。話語當中的意思,守珍佛是‘封鏡’的弟子。
而眾所周知,守珍佛乃是佛祖的弟子,這豈不是說,封鏡之名,乃是佛祖的俗名?
那么翁湖底部那個被用鎮器鎮住的仙府里所題字的‘封鏡道人’,和黑蓮古佛口中的佛祖俗名是不是一個人?
林微這時候突然覺得這件事大有文章,似乎有自己不知道的內情。
如此說來,那翁湖底部的仙府里肯定有什么貓膩,自己當時就要下去,結果是因為黑蓮古佛假扮的佛祖‘恰巧’降臨給引了出來,之后發生了很多事,佛燈被搶,而且黑蓮古佛的一掌,將翁湖周圍兩百里范圍盡數毀掉,那仙府怕也是難逃厄運。現在看來,對方未必是要殺人,實際上說是故意毀滅那仙府也是可以的。
林微心思電轉,要說懷疑,林微早就有一個疑問。
守珍寺一戰,林微拼著全力,用神話師道的手段傷了黑蓮的手指,筆尖上沾了對方的一點佛血。
而林微剛好懂得魔道的煉血神功,八荒血神功,以此功煉化了那一點黑蓮古佛的佛血,和佛血菩提融合,最后形成一個白蓮佛臺。
這說明了什么?林微不知道,但總覺得不對,因為煉化的那一點黑蓮古佛的佛血,當中竟然是感受不到一點邪氣,而且既然是黑蓮古佛的佛血,那么凝結出黑蓮佛臺才對,為何是白色的。
黑白是最好分辨的,因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就如同善惡,就如同正邪,又像是互不兩立的仙魔、仙佛…
想到這里,林微突然反應過來,眼鏡瞪圓,誰說仙魔不兩立,林微自己不就是修了仙魔道心,還有仙佛更是如此,一念成仙,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翁湖底部仙府當中,那一個‘佛本是道’,怕是一句禪語,其寓意極深。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正邪本就是一樣,還有善惡之分,只在立場不同,觀念不同。老虎咬死了人,在死者那邊來看,老虎無疑是惡,但如果換個角度,換成老虎的角度,它咬死獵物,包括人,只是為了填飽肚子,養它們的幼崽,試問,這又怎么能說是惡。
在大道眼中,只有天道規則,沒有善惡之別。
黑白也一樣,道家有道經曾言:黑白為一體,如人眼,睜開便是白,閉上便是黑,那眼睛是黑還是白?
黑白之分,善惡之別,只在人心。
那么黑蓮和白蓮又有什么差別?
突然有所明悟的林微想到這里,臉色頓時變得有些蒼白,他心頭冒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測,但他不敢說,甚至只是想了一下,就將這個念頭給強壓了下去。
別說只是猜測,就是有真憑實據,林微也不能說出這個念頭,否則必然惹來大亂。再看朝會之上,坐在上位的佛祖,林微只感覺對方臉上那原本慈悲的笑容,現在看起來突覺得有些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