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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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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其實也不必任放歌提醒,方敏琳是何等角色,多年來為了在家族里爭取到一個好位置,她自己就施展過不少暗地里的手段,對于保護自己,向來不遺余力。就算昨日那場小意外可能只是小混混的臨時起意,她也不會輕忽以待。

  原本打算處理完公事後,為了兒子的婚事,她愿意多留在臺灣幾天,好說服放歌聽她的話,乖乖跟那個女人分手的。但現在不了,昨天回飯店後,她馬上改變行程,訂了明天的飛機,即刻回美國去。在還沒上飛機之前,她不打算離開飯店,讓別人有機可乘地傷她。

  既然不肯定出飯店,那么就只有把她想見的人都招來飯店覲見她了。

  她僅余的時間不多。所以行程排得很緊,不過也不至于緊到要讓兩組約會并在一起跟她會面吧!

  「放歌,我以為這個時間來的人只有你一個。再不,多一個你父親也算恰當,畢竟我們要談的是你的婚事,可你帶不相干的人來做什么?!」方敏琳的口氣充滿譴責。永遠拿這個不正經的兒子沒辦法。然後,她冷淡地看向葉安安,語氣更冷:「葉小姐,你手上那只表的時間似乎不太準確。我與你約的時間是九點,你來早了。也許你可以先到樓下的商店逛逛,順便把時間調正確。」

  「嘿,媽,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安安每天差不多九點就要睡覺了,你約她九點見面,九點是她睡覺的時間,不會來的。可你這長輩約她來,她如果沒來的話就有點失禮了,還是你兒子我死拖活賴地跟她磨說反正有我當車夫載她、反正我也順路要來你這里、反正一趟汽油錢省過兩趟汽油錢,你要知道石油價格今年已經調過五次了,我們要懂得節約之道等等等的,終于,安安才肯跟我來。」任放歌在一邊邀功。說完似乎沒注意到母親的臉色依稀仿佛有點綠,轉而看向親親女友道:「安安,你忍著點。我想我媽要說的話不會太多,應該不會超過九點,但要是不小心超過九點的話,你一邊打盹沒關系,要回去了我再叫你。」

  「喔。」葉安安隨他去說,安靜地坐在一邊。

  好,安頓好女友,可以談話了。任放歌問母親道:

  「媽,你好像是明天下午的飛機對不對?除了要我載你去機場外,還有什么吩咐嗎?」

  「放歌!你別給我打馬虎眼!你明知道我要你來是談你的婚事的!」

  「這我當然知道呀,媽。」任放歌舉起一手安撫道。「所以我帶安安來嘛,雖然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答應嫁我,不過我已經認定她是我今生的新娘了,趁媽你人在臺灣,大家把握機會多見幾次面,免得以後你們婆媳相見不相識,那就尷尬了不是?」

  「我不會承認她的,你不必再說了!」

  「媽,別這樣嘛!你這樣氣呼呼的,既會長皺紋,又于事無補,何必呢?」

  「你就不能聽話一點嗎?!」氣死她了。這個兒子從來不肯正經,永遠吊兒啷當的,無法在事業上幫她也就算了,現在連這種事都要忤逆她!

  任放歌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我有在聽,真的,有在聽。」

  「那你為什么不照著我的話做?!」

  「因為我不孝嘛。」

  「你、你…你別給我油嘴滑舌的!」方敏琳氣極,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每一句責罵都好像砸在棉花上,沒有沖擊、不會反彈,教她無戲可唱。

  「媽,我們來說些重要的吧,就別閑扯了。」任放歌表情一斂,正經道:「你跟我說你昨天差點遭搶,所以決定提早回美國。我請朋友調查了一下,發現有人出高價要得到你手上的新產品設計圖,這大概是你遇襲的主要原因。」

  「我當然知道,所以馬上做了防范。」

  「當然馬上有所動作是很好的處理方法。不過,既然他們的目標是你手上的設計圖…而設計圖如果能順利讓你帶回美國,對你的事業表現也大有幫助,那么,讓設計圖安全無虞是目前最重要的。你愿不愿意聽聽看我的想法呢?」

  「你的想法?」方敏琳不是很感興趣。她這個兒子有多少斤兩她是知道的,他難道會比她這個在商場上打滾了幾十年的人更深思熟慮?放歌不是經商的料,他平庸的才干只夠他在小公司當個小主任茍安一生,再多就沒有了。

  任放歌不是看不出來母親語氣下的鄙夷,不過那并不重要。

  「媽,我的看法是,請你將設計圖交給我,我請人幫你帶去美國。而這個——」他從公事包里拿出一份不知是什么東西的設計圖:「放在你的公事包里。如果發生什么意外的話,不僅你沒有任何損失,甚至還能讓偷竊的一方得到教訓。」

  「你開玩笑,叫我把那么重要的東西交給你!如果你弄丟了怎么辦?!」

  「你對你兒子沒有絲毫信心嗎?」葉安安在一邊問著。

  「你這是在挑撥我們母子的感情嗎?」方敏琳看她一眼。

  「你們有感情嗎?」葉安安問得輕描淡寫。

  「你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媽,你別生氣,安安說話一向直。她只是誤會你對我毫無信心;誤會你認為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其實事實上并不是這樣的,對吧?我們母子雖然見面的機會不多,但你對我還是有一點基本的信心的,對不對?」

  她對這個兒子確實沒有信心,也確實不愿把這么重要的事交付給他,可是被兒子的話這么一堵,又看到葉安安似乎在等著她反駁,好把他們母子的感情乘機破壞個徹底,那些話哪里還講得出口?

  不!她不會讓葉安安如愿的!

  「那是當然。如果你堅持要幫我這個忙,那你必須把詳細的計畫報告給我知道。我希望一切萬無一失。」

  「好的,我的計畫是這樣的,媽,你聽聽看,如果覺得有不妥的地方,我們再改進。」

  然後,他開始說明,花了許多時間。讓方敏琳從原來的毫無興趣漸漸轉為投入,然後開始點頭,訝然發現她這個兒子其實很會說話,相當地具有說服力。

  她這個兒子…其實沒有那么一無是處,是吧?

  「嗯…」葉安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當她轉醒時,整個人被任放歌抱在懷中。

  「我吵醒你了?」任放歌抱著她走出電梯。

  「到家了?」她眨眨眼,滿瞼的惺忪。

  「嗯,到了。」

  「呀,我睡著了。你媽媽一定很生氣,她還沒跟我訓話。」沒辦法,她再能撐,也只能撐到十一點,再來就徹底不支了。

  「她當然生氣,不過我建議她,下次要找你的話,挑個白天的時間比較好。」

  「她沒有要你叫醒我嗎?」她微笑,很容易就可以想像得到方敏琳氣成什么樣子。

  「有呀,可是我舍不得,我本來希望你可以一覺到天亮的,沒想到還是吵醒你了。」她的笑牽動他的笑,低頭吻她一記,才放她下來。

  「現在幾點了?」她伸了個大懶腰,

  「快一點了。」

  開門進屋,已經睡覺的康茱麗為他們留了一盞小燈。

  「你們談得怎樣?」

  「有些地方必須修正,但大體上還不錯。雖然我不敢保證林鑫文還會找她下手,但多一層防范總能少一分損失。明天我也會請朋友跟在她身邊保護到她上飛機。」他打開大燈,將她摟到沙發上去坐著。下巴頂在她頭頂心,聲音帶笑:「安安,我好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你。」

  「你喜歡我什么?」

  「喜歡你的寬容、你的敦厚。」她想了一下,說道。

  「不是我的滑頭?」他扮了個鬼臉。

  她抬頭看他,笑了笑,伸手輕捏他發紅的耳根。

  「熱熱的。」

  這個男人非常不習慣于別人的贊美,總要以不正經的口吻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若對他沒有相當的了解,還以為他神經粗大,什么事都當成開玩笑看待,沒什么感受力的。

  任放歌將頭埋進她秀發里,輕道:

  「在你面前,我無所遁形,真是可怕。」

  「害怕嗎?」

  「既安心,又忐忑。」

  「我們都是一樣的。」她輕撫他頭發,他的發質很細,觸感很舒服。

  「一樣嗎?我覺得你胸有成竹,沒有我的患得患失。」他咕噥,有些抱怨。

  「我有的。茱麗說我變了,被你變成一個平凡的女人,要你把原來的我賠她。我想,我一定在我沒察覺時,把自己調整成最適合你的模樣…可能心里隱隱企盼著你會更喜歡我一些,更對我患得患失一些,而當你覺得不能沒有我時,我就不會失去你。」

  他低笑。「啊,安安,你的陰謀成功了,你得到我了,我現在就像砧板上的豬肉,任你宰割。」

  「我不想當屠夫,也不想宰割你。」被他逗笑,偏他又不肯讓她好好地笑,對她的唇又親又啃的頑皮,害她癢得一直躲。

  「那你想怎么樣呢?女王陛下。」

  「我只想一直愛你,也被你所愛。」

  他停止吻她,嘴唇印在她耳畔,輕輕地懇求著:

  「記住你現在所說的話,也但愿你今生都不會收回。」

  她沒說出更多情比金堅的誓言,只是抱著他,給他更多的安心,讓他在任何心靈脆弱的時刻,都能記住她的懷抱與她的愛。

  結果,直到方敏琳通過海關,都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沒有壞人、沒有搶犯,她公事包里的假文件平平安安地待在它原來的地方——

  「事實證明你根本只是多此一舉!」方敏琳從候機貴賓室打電話過來數落兒子一頓。昨天對他的另眼相看,今天全然推翻。她的兒子沒有洞燭機先的能力,只會杞人憂天而已!

  「媽,沒事發生當然是最好了,難道你還希望真的被人搶嗎?」任放歌一手拉著安安,一手拿著手機。

  「你…算了,太相信你是我不對。反正你最好能如你所保證的——等我回到美國,那份文件正好也送進公司里了。」

  「那是當然。」這點任放歌有十足的把握。

  「好了,不談這個了。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我還是要說我不喜歡葉安安當我的媳婦!如果你對狄克森小姐沒意思,我手邊還有幾個人選,你下次來美國,我會介紹給你。」

  「啊?喂?喂喂喂?哈羅?咦…好像沒電了。媽,不說了,祝你一路順風,等我跟安安求婚成功之後,會通知你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好了,真的不能再說了。媽再見!」通話完畢,關機。

  葉安安斜睨著正在扮鬼瞼的任放歌。這家伙對他母親真是極盡敷衍之能事。

  「走吧,我們回去。」呼!真累,一天送機兩次。早上才送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康茱麗,下午為了送走母親,又跑一次桃園。

  「她神經很粗。」葉安安難得地批評方敏琳。

  「有的人天生沒有感受力,情感淡薄,強求不來的。」所以母親不愛他也不是她的錯,他早已經能對此處之淡然了。

  「只要她別老想著要控制你,你都還滿能平衡自己的。」他是個天生樂觀的人,她就喜歡他這樣的明朗豁達。

  「我不想跟她扯破臉。我沒有跟朋友扯破臉的紀錄,反正我皮,一皮天下無難事,不必聲嘶力竭的對吼,事情還是可以解決。」

  這時有一大批剛入境的旅客擁進機場大廳,他想把她抓牢一些,不意卻被人潮沖散,他一時看不到她被擠去哪里,正要揚聲叫她——

  這時,滿滿的人潮里突然傳出一聲慘呼——

  「哇啊!」

  「安安!怎么了?」任放歌快步過去,發現葉安安腳邊蜷著一個捧手狂號的中年男子,男子周圍還散落著許多皮夾。

  「你這個女人,找死——」男子還有同伙,驀然從人群里沖出來往葉安安的背後攻擊而去。

  「安安!快跑!」任放歌大吼,想要把安安拉到自己懷中。如果這場意外無法避免掉,那就由他來承受所有的傷害吧!

  他來得及的!來得及保護安安不受傷害!一定要來得及!

  是來得及,但卻只能儍在一邊無用武之地,因為——

  所有人,以及他,都看到安安不慌不忙地閃過他的手,半轉過身,準確地抓住那只持刀的手,然後扭身一記過肩摔,當下把那個現行犯擺平在地。

  精采的表演讓在場所有人在「嘩」一聲後,大力拍手叫好!

  「安安…」啞口無言良久的任放歌,也只發得出這兩個宇,但聲音小到被所有的喝采聲淹沒。

  葉安安抓到了兩名機場慣竊,當然不是故意這么出鋒頭的,而是那兩人趁著人多,不斷地找旅客下手,最後目標定在葉安安身上,佯裝路過碰到,手就往她的手提包里伸去,她就只好很無奈地把他們抓住了。

  「我以前學過一點防身術。」她聳聳肩,不知道任放歌干嘛震驚成那樣。

  「只是一點嗎?」任放歌突然覺得自己以前追她時死纏活賴的行為,實在是勇氣可嘉,能安好活到現在也真是老天有保佑。

  「我的高中學姐曾經拿過國際柔道聯盟賽的冠軍,她是我的指導老師,對我很嚴格。」

  「你…那個高中學姐…下會是…」任放歌指了指自己的唇。

  「正是。」沒錯的,就是得到她初吻的人。

  「你…算了,沒事就好了。」任放歌無力到完全不想再問下去。

  此時他們身邊圍了一群航警以及指認自己皮包的人,沒空多說一些私己話,一票人喧喧嘩嘩地做筆錄去了。

  沒多久,機場大廳又恢復寧靜,人來人往,世界和平。

  在一根圓柱子後頭,兩個獐頭鼠目的男子正苦著臉在商量——

  「…我想,我們打電話跟林鑫文說這筆生意我們不接好了。」

  「我也是這么想的。什么跟蹤那個女的,打她幾巴掌嚇嚇她就好,我看我們還沒打到她,手就被她折斷了!」

  「那個林鑫文真沒意思,騙我們來送死!」

  「他是不是在耍我們呀?」很嚴重的給他懷疑中。

  「走!我們找他理論去!」氣憤走人。

  因為心動,所以追求,所以交往;而交往,則是兩造互相了解的過程。

  有人因為了解,而分手;有人因為滿意自己所了解的,于是功德圓滿地結婚去。

  雖然交往才三個多月,但任放歌已經認定安安是他今生的伴侶,所以這一陣子雖然忙著簽狄克森的合約、忙著設計那票商業間諜,忙忙忙的,卻也沒忘了偷偷去訂好戒指,打算趁某個夜黑風高…不不不,是趁著某個花好月圓的良辰美景,在大喝出「看!流星」的浪漫老臺詞之後,拿出戒指向她求婚。

  啊…一切多么美好。

  而,總算,約簽好了,那票間諜也自動自發地垮臺——聽說有許多人查出來他們以前干過的好事,于是,明的有人到法院按鈴控告;暗的有人出錢請人教訓他們,反正情況無比凄慘,聽說連夜偷渡出去了。

  當然,任放歌是不會承認自己在這件事上有使過什么力的。他沒有透過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甲乙丙等人,去找到那些公司被害得倒閉的人,提供他們某些資料,讓他們群起激憤地抓狂,打算討回公道,沒有哦,他什么都沒有做哦!

  好啦,現在他清閑了,又可以自由自在地摸魚了,卻發現他的心愛女友最近下班后老是找不到人,情況很詭異,身為人家男朋友,只要還沒死透的,都會忍不住給它擔心懷疑一下,忐忑著女友有沒有變心的可能?

  「安安,為什么想上山來?」找了個星期天,他決定事情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約她出門游玩,本來想去淡水八里看海以營造浪漫情境的,也好秀出戒指嚇嚇她,趁她嚇得不能言語時,把戒指當手銬,火速套上她中指,搞定!

  但向來隨和的安安今天卻份外地不合作,她拒絕去八里,要他開車到山上去。不是哪個名勝古跡的山頭,而是他心中最隱晦的那一處所在。

  因為安安堅持,所以他只得準備好所有必備的東西——食物與足以御寒的衣物。然後乖乖帶她上山來。

  「為什么不?我們好久沒來了。」

  「可是這里并不是個值得來的地方,我甚至打算這輩子不要再上來了。」以前偶爾上來,都是因為心情特別差,差到非常沮喪,無以排解,才會上來。不過自從安安在他生命里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之後,他的心便再也不曾被孤絕沮喪等負面的情感給占領過。

  他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愛,付出也得到。于是心理上的調適再也不曾失衡過,每天每天的愉快心情,都是從內而外的毫無勉強。

  人有了快樂,就會自然地遺忘痛苦,對痛苦更不會三不五時地拿出來追思緬懷。就像天天吃著佳肴美味的人,再也不愿回顧當初在街頭行乞的日子相同,他也不愿意再度上來這里面對著過往不愉快的回憶。對于這里,他只想遺忘。

  「但我還滿喜歡這里的。你不喜歡來,那是說我以后只能自個兒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也沒有意見就是。

  「不行,你一個人多不安全。這附近三五個月也不見個人蹤,要是你爬山爬個一時失足扭到、摔到,求助無門怎么辦?這里手機可是收不到訊號呢。雖然我搞不懂你為什么會喜歡這里,但是若你想來,我還是會陪你。你可千萬不要一個人就上來了,知道嗎?」任放歌再三叮囑。

  「現在知道了。」她應著。

  快爬到山上了,貧乏的景色讓任放歌愈加哀怨,終于仰天長嘆道:

  「為什么要來這里呢?這種沒半點詩情畫意的地方,沒有春櫻、沒有殘雪的,還不如去合歡山,同樣是冷,可是有雪可以看。」滿眼凈是悲涼的枯景。這怎么適合用來求婚?簡直晦氣不是?那…他口袋里的那只戒指,今天要拿出來嗎?如果拿出來的話,老套臺詞「看!流星」肯定不合用,倒是那句什么「枯藤老樹昏鴉…斷腸人在天涯」之類的字句,挺搭這個景的。

  我咧——呸呸呸,不吉利!

  唉,他好想求婚啊…

  「安安,等一下我們下山之後,如果時間還來得及,我們去淡水看夕陽好不好?」

  「時問來不及。」她很實際地說著。

  是來不及沒錯。再嘆…

  「你為什么一定要來這里?」再問了一次。

  「因為這里是你的心。」

  他停了下,回頭看她。

  「我的心現在在你身上。」

  「好吧,這里是你過去的心。」她從善如流地更正。

  「就算是,那也是過去了。」太荒蕪了,沒有回頭張望的必要。

  「那是你認為的。」

  「耶?你這是什么意思?」任放歌驀地警戒起來,口氣微繃問她:「你是在暗示什么?你是在試圖跟我說,我過去的日子其實沒有過去,以後還會來拜訪我?我的心最后還是會被丟在這里發爛?!」

  他過于嚴肅的表情讓葉安安一怔,不知道他臉色為何突然變天起來。是天氣太冷的關系嗎?還是什么其它的…

  「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安安,讓告訴你一件今生今世都不會改變的事實——我、不、會、答、應、分、手、的!你聽清楚了?」她過于訝然的表情讓任放歌心底更是「咚」地一沉。急急地又說了:「安安,事實上我今天準備跟你求婚!不管你答不答應,都要收下我的戒指,收下來馬上丟掉我也沒有第二句話!」

  「收了可以馬上丟掉?還有,為什么沒有第二句話?」他當然會有第二句話的吧,而且不只兩句才對!

  她猜對了!就見任放歌急呼呼地掏出戒指,不由分說地立即套進她右手中指,講出來的話真的不只兩句——

  「這戒指代表我的心意。我知道你愛我,卻從來沒有準備要嫁給我,但安安,我覺得事情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我發現我其實是一個很傳統的男人,我渴望成家生子,渴望把我的心萬無一失地收在自己懷中。你知道你就是我的心,而你每天自自由由地帶著我的心在外面亂晃是不可以的,我有很嚴重的危機感,我覺得你有卷心私逃的嫌疑,所以你必須嫁給我!以上發言,你有想抗辯的地方嗎?」

  「抗辯…」她還有點恍惚。

  「抗辯無效!」非常獨裁地說著。

  「我沒有要抗辯。不過你求婚的話說得太急促,我沒有聽清楚,可不可以再倒帶一遍?」

  「我現在哪有心情當錄放音機?」請體諒一下他此刻哀怨的處境好嗎?

  「可是,這種求婚詞很有創意,比電視上那個看!流星出色很多,忘了多可惜,以後我們的孩子問起來,我會說不全的。」

  任放歌根本想不起來他自個兒剛才哇啦哇啦了些什么,而且——

  「我覺得看!流星那一句很精典。本來今天想帶你去八里玩這一套的,你怎么可以不捧場——等等!安安,你剛才說…以後我們的孩子?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沒有變心,而且一直有打算嫁給我?」

  葉安安橫他一眼,不想回答這個白癡問題。這人,最近神經兮兮的原因就是這個?以為她變心了?

  不想回答他,逕自走在前面。

  「安安,不要再走了,我們都爬到最上面了,再往前走沒意思。你好不好先答一下我的話嘛!」任放歌追在后頭纏磨,口氣有點痞,想是終于放下心,確定她沒有變心之後,他又是那一個亂不正經的任放歌了。

  她在前頭走著,唇邊隱笑。被一個男人這么在乎著、愛著,再怎么淡泊不虛榮的女人,也會在夢里偷笑的。

  「安安,你要走去哪里?你走慢些,地上雜草多,又滿是爛泥,你…」任放歌的叮囑倏地噎在喉中,再也發不出來。

  眼前的路,哪里還是雜草蔓生?哪里還是坑坑疤疤的爛泥模樣?不知何時,也不知是誰,居然理出一條平整小徑,走來毫無障凝。

  而,不遠處,差不多就是在上回他們躺過的大石子旁邊,被理出了一塊約四五公尺見方的土地,有一座小帳棚依著巨石搭起,以小帳棚為中心,四周被栽種了許多不知名的花與矮樹樣,花草的中心點,放著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都是以原木打造,與周遭融成一體,毫無突兀。

  原本平凡的枯景因為這一小方的改變而全然不同了起來!

  「這…」

  「這兩個星期以來,你在忙,我也沒閑著。」葉安安拉著他往小帳棚定去。指著花花單草道:「這些植物是我小媽和甜甜的功勞,然后土地是我爸和我弟翻的,我負責除草,還有搭這個棚子。本來這都是我一個人要做的,但因為我需要一些種植的知識,還有查一下這塊土地的資料,看地主是誰,跟他情商一下,就回家問了我爸還有小媽甜甜她們,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你…」還是說不出話來。

  「因為想要早點帶你來,也為了水土保持,所以才清理這一小塊,搭了個小帳棚。如果我們來時,不巧遇到下雨,也有個暫時可以避雨的地方。」

  「你…為我…打理這方荒蕪?」這是何等慎重的心意,就連他的棄置,她都珍惜!

  「我的家人都很喜歡你。我爸更感激你把揚洋勸回學校去。覺得你愿意追求他這個生性冷冰冰的女兒已是功德一件,沒想到還順帶地把他兒子變成努力向學的好孩子。如果把這個地方稍作整理,就能把你拐到手的話,那當然是全家出動把這件事辦了。」她伸手輕撫他臉,問:「怎么樣?我有拐到你嗎?」

  「你…帶我來…也是為了…向我求婚?」任放歌正在消化這個讓他震驚的訊息。

  「嗯…」她臉蛋微偏,故作深思狀。

  她的遲遲不答,讓他急切地催促——

  「安安!」

  葉安安突然伸手指著天空叫:

  「看!流星!」

  他一時不察,被她這個老掉牙的臺詞騙到,還真的呆呆看過去。等到抬起頭後,才發現自己的動作超蠢,于是很快轉回來。

  「安安!你不要告訴我,這就是你準備好的求婚詞!」

  「你好像也是這么準備的呀。」不行嗎?

  「可是我終究沒有說出來,因為你先嘲笑過了,我只好忍痛不用。」他悲忿地指控。

  葉安安只是笑,喜歡看他活靈活現的樣子,就算是抱怨或耍賴都很好看,就是不要再有難過的表情。當他不愉快時,她的心也會痛。

  「安安!你還笑?你還好意思笑!嗯?」他一把抓她入懷,語氣有點兇,但聲調卻是不穩,像極力在克制心中汩汩冒涌而上的情緒,在適合歡笑的時候,就不該流淚。

  「你的心是我的,而我這樣珍惜著。」她抱著他,輕聲在他懷中說。

  她愛他,不希望他患得患失。

  她愛他,雖沒有像他那樣天天熱情洋溢的示愛,可是她會讓他明白,她是用怎樣的方式珍惜著這份情感。

  她冷,他熱,看似全然不同世界的人,卻相同有著一顆溫柔而懂愛的心。

  愛,讓人安心。

  他的安安,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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