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關頭北營的營墻外,闖軍將領白鳴鶴這邊還在集結整隊,尚未能結成作戰陣型,就見西南方向上的那一溜煙塵,已進至不足百步距離。
“盾兵結陣,快結陣!”白鳴鶴的聲音都有些啞了。
此刻,他已經看得十分清楚,漫天飛揚的煙塵中一面戰旗迎風飄蕩,其旗色為紅質,赤火焰腳,旗心繪有一條生有雙翼的灰黃色大蛇,其下還有兩條杏黃色飄帶。
這面代表了“騰蛇營”的三角形戰旗下面,正是后部騎兵千總季東來手中擎著的旗槍,他一馬當先,奮力揮舞著手中旗槍,率領著本部騎兵呼嘯而來。
勇毅軍的騎兵統一穿著都是褐色布面甲,他們在煙塵中奔馳起來,宛如一條騰云駕霧的紅色巨龍,蜿蜒著沖向北營外的闖軍。
謝君友也早已發現這邊的異常,他比白鳴鶴要穩重得多,這一點從他并不十分支持猛攻北營,即可看出來。
而此刻,白鳴鶴那邊雖然大有陷入腹背受敵的危險境地,可謝君友卻并未因此亂了自己的陣腳…
他先是傳令命“步兵結陣”,以盾兵在前,槍兵在后,更是以弓手在最后壓陣,直到步兵結陣完畢之后,謝君友才傳令麾下六百騎兵結陣待命。
按理說他的這番布置沒有任何問題,畢竟西南方殺過來這隊官軍騎兵,看上去差不多有一千左右的樣子,在敵情未明的情況之下,確實不能冒冒然出擊。
可他這邊的騎兵才整隊完畢,大關頭北營外的兩方人馬就已經殺成一片…
遠遠看去,遠處戰場上煙塵一片,更有陣陣“砰砰”的脆響不斷傳來,顯然是傳說中宣府邊軍的手炮聲響。
正是騰蛇營騎兵戰馬激揚起來的塵土,混合了短手銃燃放發出的輕煙,使得戰場宛如仙境一般,煙霧升騰縈繞不止,完全看不真切戰場上的情勢究竟如何?
謝君友自然知道宣府軍這股騎兵是有備而來,剛剛退回北營的宣府軍也必然會出營配合,兩邊夾擊白鳴鶴部,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見死不救。
當下,謝君友一聲斷喝,命令步兵結陣前進接應,自己則發一聲喊便率領著六百騎兵,疾馳而上…
一切皆如謝君友所料,就在季東來他們露出行跡之時,大關頭北營的營門也緩緩打開,那十分笨重的木制吊橋,也在這一刻重重落在了深壕之上。
受盡了委屈的騰蛇營前部騎兵,在這一刻猶如出籠的瘋虎般,他們策在戰馬之上,嗚嗷吼叫著疾奔出北營大門,奔過了吊橋,奔向了闖軍步騎…
豈止是前部的騎士們感到憋屈,就連他們胯下策騎著的戰馬,也有如瘋魔了一般,奮蹄疾馳,直直奔闖軍就沖了上去,完全不須騎士們揚鞭催促。
氣勢壓倒一切!
無論是從北營里殺出來的后部騎士,還是從西南方向穿插疾馳而來的前部騎士,他們都是氣勢兇猛,吼叫喊殺之聲威武雄壯。
“殺!殺!殺!”
“殺賊…殺賊…殺賊…”
一聲聲吶喊,已經足夠表達騰蛇營騎士們的心聲,他們就好像是出籠猛虎策騎著一匹匹脫韁野馬般,一頭沖進了白鳴鶴那還并不嚴整的軍陣。
反觀白鳴鶴這一邊,紛紛擾擾,始終無法結成嚴密的軍陣防守,許多從營墻那邊退回來的步卒,還沉浸在萬人敵帶來的驚恐之中,不能自拔。
他們中還有許多的傷兵,有的傷在胸腹胳膊等處,勉強撤了下來,還有的是被其他步卒攙扶著撤下,聲聲哀嚎,更驚擾著每一名步卒的心,使他們無法穩定結陣。
許多步卒握著刀盾槍矛的手,都還在不住顫抖,更別提與急奔而來的騰蛇營騎兵作戰了!
而季東來和邱應泉也沒有慣著他們,早在策馬奔來之時,就已經傳令各騎檢查手銃,準備著給闖軍士卒們來一場戰火的洗禮。
當雙方距離拉近到五十步左右的時候,白鳴鶴營中的弓手就慌忙射出了一支支箭矢,可面對人人披甲的騰蛇營騎士,其殺傷力可想而知…
可騰蛇營的短手銃就不一樣了!
五十步到二十步的距離,騎兵只需一息即可,就在闖軍弓手才射出第二箭的時候,“砰砰砰”的爆響也隨之連連不絕。
后部一千名騎士就有兩千桿短手銃,雖然此刻他們每一騎才只打射了一銃,那也夠闖軍士卒們喝上一壺的啦。
白鳴鶴原本還想率領麾下七百騎兵,沖殺上來,將迎面殺來的騰蛇營后部騎兵截住,好讓營中步卒能有機會上來將其絞殺。
可他才一露頭,還未與之交上手,就被迎面一顆銃彈擊中了左肩,一聲慘叫,白鳴鶴就向后仰身栽落馬下。
同他一起被手銃射落馬下的騎兵,足有二十騎之多,余者眾騎兵見狀也不敢再向前狠沖,紛紛勒馬回身,以避手銃轟射。
幸好季東來這邊并無與之近身搏殺的想法,他們始終與闖軍步騎隔著二十步左右的距離,相錯而過,只留下一溜煙塵在空氣中不斷漫延開來。
然而,就在白鳴鶴落馬的一剎那,邱應泉也率領著前部的一千騎士,從吊橋處策馬沖了上來,他們同樣發出一聲聲怒吼,抬手射出了熾熱而奪命的銃彈…
季東來和邱應泉兩部騎兵的輪番絞殺之下,白鳴鶴身邊瞬間就躺倒五六百人,他們個個神情扭曲,痛苦不堪的樣子,以及那一聲聲哀嚎慘叫,徹底擊碎了周圍闖兵的心志。
首先是幾名騎兵策馬從宣府軍空檔處,策馬直往北面奔逃而走…
但大多數騎兵都是白鳴鶴的親信,自不會將他留在這里,只見幾人翻身下馬,將左半身已是通紅一片的白鳴鶴攙扶上馬,簇擁著他緊隨在那幾名先逃的騎兵之后,急急望北逃去。
這一下,可就苦了那些步卒、青壯和廝養饑民,原本就已經心慌膽怯的他們,見主將都跑了,更是無心再戰…
只恨爹娘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追不上前面那些騎馬的逃賊,但并不意味著他們跑得慢,不論是兵卒,還是青壯廝養,都比剛才攻打大關頭北營的時候勁頭足,逃跑起來都能攆上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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