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北有一唐河,河上有一石橋,連接著南北兩岸的官道。
在唐河南岸石橋邊,有近二百的清軍虜騎正張弓搭箭,見石橋上明軍重甲盾兵踏上石橋,又前行五丈余距離時,一支支弓箭離弦飛射而至,“叮叮當當”之聲不絕于耳。
這些箭矢大部都被盾牌擋下,個別的射在重甲上,對軍士的傷害也是有限,躲在重甲盾兵后面的弓箭手,也同時張弓搭箭,射向對面的清軍虜騎,一時間,雙方都有人中箭,尤其是清軍那邊,更有好幾匹戰馬中箭后,狂奔而去。
“砰!”
一聲銃響。
在石橋北百多步外官道上待命的那二百余輕甲精騎,猶如聽見發令槍的短跑選手一般,急急的催動胯下戰馬,奮力向著石橋急奔而進。
他們并為一列縱隊,戰馬在騎士的催動下,四蹄翻飛,發力急奔,飛濺的塵土揚起一片,飄蕩在空氣中,塵土還未散去,騎士們已策馬沖上石橋,直奔唐河南岸而去。
石橋另一頭的清軍,正在與明軍弓箭手對射,雖然他們射術精湛,卻由于沒有大盾掩護,上方對射一陣,傷亡情況卻是不相上下。
這時,聽見對面一聲火銃的爆響傳來,接著,就是煙塵滾滾,蹄聲隆隆,他們竟然無心再戰,幾個領頭的清軍虜騎,連打幾個呼哨,竟引軍向南面定州城方向退卻而去。
想象中的堅決抵抗沒有出現,近二百余騎士策馬狂奔過橋,又接著馬速,再向前沖出百余步,便勒馬減速,緩緩停了下來。
他們雖然已經停了下來,但馬蹄踏地的隆隆聲,卻更加響亮,山西鎮總兵官虎大威領著麾下大隊騎兵,已經縱馬過了石橋。
那些清軍虜騎也并未跑遠,他們在三百多步外也停了下來,近兩百的清軍精騎,散成一片,在哪里駐馬觀望著胡打我他們過橋。
虎大威率部過橋后,并未主動出擊,而是迅速展開成一個扇形的騎陣,護住了橋頭,他麾下千多騎兵,都策馬列陣在這里,與南邊三百步外的清軍虜騎對面相望著。
過了一陣,唐河北岸再次傳來更強烈的隆隆聲,似有數千匹戰馬同時快跑急奔一般,漸漸地,已能望見石橋北邊官道上,滾滾濃煙,再次騰空飛揚。
遠處與虎大威在三百步外對視的清軍虜騎,一陣呼哨后,就在他們左右兩側,滾滾煙塵騰起,各有近五百多虜騎,策馬奔出,他們同樣是一騎雙馬,雖只有千余人,但策馬急奔時,竟有若數千騎一般的聲勢。
虎大威心中不由一驚,暗自思忖著:“若非過橋后,謹守橋頭,按兵未動,恐怕這時已與韃子陷入混戰,若是附近再有一支韃子精騎,自己此番怕是就要丟臉嘞。”
這時,楊國柱領著中軍的前部騎兵,已踏上石橋,隆隆的蹄音傳來,虎大威怒吼了一聲:“殺,殺韃子…”
山西鎮的千余精騎在他率領下,策馬想對面的千余清軍沖去,虎大威有意壓制了一下中間部分騎兵的馬速,好讓兩翼的騎兵能形成一個向前兜卷的翼尖。
在他們身后一百多步外,楊國柱一馬當先,領著宣鎮的千余精騎展開第二重扇形騎陣,隨在虎大威山西鎮騎兵之后,發起了沖鋒。
對面那清軍騎隊匯聚在一起,已達一千二百余人,但是他們并不與虎大威交鋒,見到虎大威率軍發起沖鋒。
他們一陣呼哨,便紛紛策騎繼續向南奔去,自始至終都與虎大威的前鋒保持在三百多步的距離,遠遠的就看見他們不停的在馬背上跳來躍去的,來回變換著胯下的戰馬。
虎大威率軍向南追了五里有余,已隱隱望見定州城北關那些已被焚毀的殘破屋舍和店鋪,虜騎就在這里折而向西,奔逃而去。
虎大威因督臣盧象升昨晚在軍帳中,就有過囑咐:切不可冒失輕進。
所以,追到這里后,他便打馬停了下來,大軍就在定州城北關,一分為二,就已北關為界,兩部騎兵分左右列陣整隊。
定州知州黃廷之與滕驤衛指揮使靳世通二人,連日來一直守在定州城墻上,他們作為當地行政和軍事職位最高的兩二人,自是要盡職責。
好在定州城頗為高大堅固,又有滕驤衛指揮使駐于城內,既是如此,他們對于能否堅守住定州城,仍是沒有信心。
連日來提心吊膽的守在城墻之上,對于清軍在定州境內肆意劫掠,卻也無能為力,他們連守城的軍兵都顯不足,在城內征召了大量的社兵民壯,都是終日堅守在城墻上。
今早便有屬下軍兵前來報告,清軍疑是拔營前往別處,他們都是將信將疑,幾次想要派人出城探看,連番提高賞格,卻是無人愿意前往。
剛才,他們聞報,有一隊明軍騎兵,正在追趕著數千清軍騎兵,奔北關而來,便急急忙趕來一看真偽。
站在城墻上,遠遠望去,一片紅云,從天邊滾滾向前,卷起煙塵一片,緊緊追擊著前面的一大隊清軍正白旗的騎兵。
雖然還不曉得是那位大人統率的大軍,但確定是明軍無疑了,二人內心狂喜,遠遠望見那片紅云越來越近,驅趕著前方銀白一片,好似紅日融雪一般,紅進白退。
漸漸地,已能看清兩千余騎明軍將士奔馳而來,在定州北關外,一分為二,兩員鐵甲大將策馬奔馳在最前。
在朝霞的映照下,他二人身上鐵甲閃閃發光,猶如兩尊金甲天神一般,威風稟稟。
定州城墻上,一陣陣歡呼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不論軍兵,還是社兵民壯,都是歡騰無比,他們在城墻上蹦蹦跳跳的,甚至擁抱在一起,慶祝清軍退卻。
定州知州黃廷之更是熱淚盈眶,連日里,一直提著的心,直到此刻方才放下,他雙手拄在垛口上,感覺身體突然間,就如同虛脫了一般。
滕驤衛指揮使靳世通忙一把扶住他,連聲說道:“大人,黃大人…”
他忙叫過旁邊的幾名軍兵,搬來一把椅子,輕輕的扶著黃廷之坐好,才有輕聲說道:“大人,援兵趕至,虜賊退卻,這是大喜啊…”
黃廷之坐在椅子上,粗粗的喘息著,他連日來,都是靠著一口氣繃著,才堅持到今時,見到援兵趕至,虜騎退卻,他這口氣一松,人反而就垮了。
略緩過口氣,黃廷之伸出手,無力的抓著滕驤衛指揮使靳世通的衣袖,聲音微弱的對他說道:“靳…靳指揮,召集州城士…紳,…本官…本官要出城勞…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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