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政府靈能研究機構的研究者們認為瀕死的體驗能極大地激發出人體的靈能,因此也誕生了出了臭名昭著的刺激性實驗。
然而這一系列實驗往往都會遇到一個共同的難題——生命只有一次,它并非可循環利用物品。
當然,研究人員并不會對那些在實驗裝置里消逝的生命感到歉意,用他們的行業用語來說,這都是為了科學事業的犧牲,人類會銘記他們做出的貢獻,真正讓他們惋惜的,是死者便再也無法開口,也無法將自己在瀕死那一刻到來時的體驗傳達給他們。
他們認為如果能讓死人開口說話,關于靈能的研究將會取得突破性的進展。
而現在,呈現在他們眼前的裝置就做到了這一點。
被困在裝置里的瓦迪姆不但在死亡后能給自己留下信息,而且還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這就像是一場一命通關的游戲,但卻并不是每一次的死亡都是有意義的。
在點亮代表著虛無的光亮之前,瓦迪姆曾經歷過12次無意義的死亡。
“云綱生物制藥…”
通過反復觀察,齊河也對實驗設施產生了一定了解。
他很確信這個實驗機構曾經是真實存在過的,就存在于綠洲附近的某處。
云綱生物制藥便是拉古斯基金會的成員之一,在人體實驗項目遭到全面禁止后,公司便將他們超過七成以上的實驗室搬去了“外界”,對于公司而言,這反倒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選擇。
“外界”不受聯合政府法律的管轄,實驗成本也更低。
齊河記得自己在一次公司年會上碰巧聽到過云綱生物制藥代表的談話,這位從“外界”歸來的公司代表正用驚奇地語氣告訴他過去的朋友,炫耀“外界”的“人力成本”低得可怕,甚至人口販賣在許多國家都是被地方政府許可的合法產業。
也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云綱生物制藥的實驗突飛猛進,直到“吞噬者”項目的出現。
“吞噬者項目的負責人是梅黛爾,前云綱生物制藥‘外界’執行部門總監,事故爆發后,公司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她頭上,對外宣稱她在工作期間濫用職權,向公司隱瞞了自己所從事的研究項目。”
安靜手里捧著平板電腦,很輕易地就調查了關于梅黛爾的個人信息。
為了將這個濫用職權的總監繩之以法,公司一度向基金會申請了搜捕隊,同時聲稱梅黛爾很可能掌握著致命的化學武器,因此一經發現就地格殺,將她的遺體帶回公司本部即刻。
“當時的搜捕工作以失敗告終,梅黛爾在十七區失去了聯系,有小道消息稱她為了擺脫公司安裝在她身體里的追蹤設備,去了一家黑診所,卻最終死在了手術臺上,一身的義體也被黑診所的醫生拆了拿去黑市賣了。”
這事在十七區這種邊境城市并不少見,而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云綱生物制藥都將梅黛爾定義為已死亡。
“直到兩個月前,云綱生物制藥又一次接收到了有關梅黛爾的消息,和那時鬧得沸沸揚揚的虛空事件有關。”
“我也有所耳聞。”
齊河不置可否,六星候補風鈴也就是在那個時期失去了音訊。
為此云綱生物制藥還折損了好幾個“警衛”,十七區的行動折戟而歸,他們又一次向基金會遞交申請,希望派出六星救助者調查虛空,最終這項提案遭到了理事會的否決,之后云綱生物制藥對于梅黛爾的進一步調查也就不了了之了。
“據說上一次他們見到梅黛爾的時候,后者已經發生了變異,身上具備了許多昆蟲的特征,但奇怪的是她沒有像其他畸變體那樣失去理智,不但能正常地進行溝通,還設計算計了公司。”
“也許十七區也在從事相關實驗。”
古斯塔夫忽然開口道,“上次我去十七區的時候,就總覺得哪里有些異常。”
“異常?”
“靈能力者的直覺…安靜,你在十七區待了那么久難道就沒發現點什么?”
“是蟲子。”
安靜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劃著昆蟲的大小,“十七區人把它們稱之為角蟲,體型大約這么大,身上安裝了大量的義體,還具有攝像功能,這些角蟲在暗中配合執法者部門的行動。”
“可移動的監控探頭,沒想到他們竟然連蟲子都能馴化。”
古斯塔夫嘖嘖稱奇,“真有你的安靜,沒想到連這種事都被你調查出來了,我宣布你現在就是組織的王牌間諜!”
“是安菲雅告訴我的,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向我隱瞞關于角蟲的存在。”
與其說是友誼或信任,安靜覺得那更像是絕對自信的體現。
她總覺得那個城市還隱藏著更為可怕的東西,它現在的存在就如同一道壁壘般阻隔在聯合政府與“外界”之間,評議會和反抗軍都在那里討不到什么好處,在過去幾個月的時間里,已經有無數人證明了在十七區鬧事的下場。
“吞噬者還真是可怕啊。”
齊河看著裝置之中發起了第24次挑戰的瓦迪姆,他總覺得他們三人的處境與器皿里的人并沒有什么本質區別,“說不定它就是連接機械、靈能與肉體的橋梁。”
“說真的,我們究竟為什么要來這種地方?”
比起科學探索,古斯塔夫更喜歡關注當下。
自從來到D區之后,他們已經在這個隔間里待了好幾天的了,盡管監獄里的人每天都會給他們提供上等的餐食,也會盡力滿足他們提出的需求,但外出閑逛卻是嚴厲禁止的,并且在來到這個房間前,他們都被黑布蒙上了眼睛,根本無從判斷這是什么地方。
古斯塔夫只是隱約推測這個設施位于地下。
這個監獄一直都充滿了古怪,也許齊河說的沒錯,自從進入監獄的那一刻,他們其實也和瓦迪姆一樣陷入了未知的虛假世界,只是處于裝置里的瓦迪姆要比他們陷得更深罷了。
“理事會的安排,Q2那一派人的要求,名義上是讓我們跟進軍用科技的進度。”
“軍用科技不是一直都非常排斥外人插手他們的內部項目么?”
“沒錯。”
齊河聳了聳肩,“所以你也可以理解為軟禁,畢竟我們在第四區的時候可是把軍用科技徹底得罪了。”
“不包括我,你們招惹軍用科技的時候,我可是本本分分地在十七區上學。”
安靜找準了時機切入了兩人之間的談話。
明明得罪公司的事和她無關,她卻被齊河臨時當成壯丁,一起跑來這種地方受罪。
害人精齊河。
“安靜!”
齊河和古斯塔夫異口同聲地提高了嗓門,把安靜嚇了一大跳,“干嘛?你們突然嚷嚷什么?”
“你居然學會吐槽了!”
“而且還會翻死魚眼了!”
說話間,一道閃光燈向安靜襲來。
齊河及時將稀有的安靜(死魚眼版)給記錄在了手機里。
兩人頓時流露出了猶如老父親般欣慰的眼神,看來把安靜送去十七區念書是他們做出過的最明智的決定之一,那個曾經的自閉癥少女在同齡人的影響之下敞開了心扉,終于能像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一樣展露出開朗的一面。
“我決定了,等我們從這里出去以后,你就繼續去紐斯特上學吧!”
齊河拍板道。
哪怕這個決定會遭到理事會的極力反對,他也必須努力一把。
靈能力者絕不是公司的工具,他們也應該擁有正常人的生活。
齊河知道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無良老板畫大餅時的承諾,盡管他身為基金會的代表,也必須聽從理事會的命令。
但俗話說,辦法總比困難多。
就好比不久之前紫藤花學院發生的事。
那里是基金會重要的“人才儲備中心”,以他的身份和立場無法干預紫藤花學院的決策,然而他卻能靈活變通,找來一個不穩定炸彈以訪問的名號去學院和他們爆了。
一切就如同他所預期的那樣,輿論風波對紫藤花學院帶來了嚴重的后果,至少在短期之內,他們沒法再將那些不人道的實驗用在學生們身上了。
而宋嵐,他一如既往地發揮出自爆卡車的功能,還是那種爆了別人之后能旁若無人地從別人家的大門走出來的那種。
“就沒有人告訴你這話不吉利么?”
吐槽型的安靜又一次出現了。
在紐斯特上學時,安菲雅給她灌輸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知識,其中就包括了在大事件中不要亂立Flag的重要性。
每次放假時,宋嵐都會教導他們家的小朋友們不立Flag的重要性。
往往只有那些平時保持低調,在事件中往往并不怎么出風頭的角色,才能快快樂樂地活到大結局。
她強調,“等xxxx以后,就xxxx是最典型的Flag句式,以后不要亂用了,我可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這里。”
“嗯嗯,我理解,你肯定是懷念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學的日子里。”
“我沒有。”
“不用狡辯了,這才是你這個年齡小朋友該做的事。”
齊河是一個害人精加幼稚鬼。
安靜用實際行動回應了齊河,她拿出了一直隨身攜帶的筆記本,翻開到其中一頁,在齊河的名字后面為他添加上了新的設定。
被書寫在筆記本上的,便是世間被確認發生的歷史。
只是安靜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朝一日把自己的能力運用在小學生的吵架和慪氣上。
她大約的確是受到了安菲雅的影響。
“那么安靜大姐姐,就這么說定了。”
“你叫誰姐姐呢!”
這一聲“大姐姐”喊得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忙不迭地翻開筆記本,把“幼稚鬼”的設定給擦除了,完成這一系列動作之后,她的心臟還劇烈地跳動個不停。
這分明就是精神攻擊,其污染力度甚至能趕得上吞噬者了。
古斯塔夫意識到了這場對話進行下去后果將會不堪設想,他不得不出面將話題引入正規,“說真的,齊河,你為什么要和基金會做對?”
這其實也是他這段時間一直都想詢問對方的問題。
現在回想起來,利用基金會的資源建立靈能力者組織,將紫藤花學院優秀的畢業生聚集到自己身邊,為的或許便是有朝一日與基金會鬧翻而做準備。
這注定是一條九死一生的道路。
僅僅在第四區與軍用科技撕破了臉皮,齊河就險些在靈魂之海里丟了性命,而現在又被理事會軟禁到了這種地方,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重見天日。
根據監獄的特性來說,他們出獄的前景并不樂觀。
正因如此,古斯塔夫才百思不得其解。
基金會代表,理事會成員,評議會的常任議員,這些身份中的任何一個都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只要齊河將這個地位平穩地保持下去,他便能享盡這世間的一切榮華富貴。
可是他卻偏偏要和基金會對著干。
而且這極有可能是從齊河加入基金會的那一天起就產生的想法。
“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你們很多次了。”
齊河說道。
“我怎么不記得了?”
“怎么會?邀請你們加入組織的時候,我對你們每一個人都說過,如果你實在想聽的話,我就再說一次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解放靈能力者。”
“齊河,我是認真的,你說的這個是組織的宣傳語。”
古斯塔夫一改以往的態度,語氣嚴肅了幾分。
宣傳是公司最擅長的手段,每個公司都在宣傳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明天更加美好。
雖然他也看不慣基金會和公司,曾經被聯合政府以天價懸賞,但若是要為了某項事業單獻出生命,他覺得自己至少擁有知情權。
比如說,他們究竟是為了什么要才要和基金會作對,冒著巨大的風險來到這種地方。
“為了解放靈能力者。”
齊河也加重了語氣,這個答案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這就是我認真的回答。”
他看向裝置。
踏上第24次旅途的瓦迪姆剛剛鉆入了排水管道里,而這一次,他應該會知道有人在門上布置了陷阱。
“當然,也包括這里。”
小劇場其三百三十一:
某年某月某日周三,上午 直覺告訴評議長,這個溫水煮青蛙的計劃存在著一些問題,但是為了穩住宋嵐,增加他來參加會議的積極性,評議會最終通過了宋嵐的提案。
美食節在即,各部門還與鳶尾花財團展開了合作,給每個部門提供了3個參加名額。
做出決策之后,評議長就后悔了。
因為他很難用理性來說服自己,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陸湘。
相信她依舊是那個值得信賴的反情報部門部長,對待工作絕不玩忽職守。
而在另一邊,宋嵐也嘖嘖稱奇,“沒想到你真的能說服評議長!”
批準假期他本來并不抱有希望,原計劃是在假期提案被否決后,從此一蹶不振,抱病在家,先請它一個月的假期調養身體。
“美食節是一個優良的傳統,應該人們有機會領略到它的魅力。”
說話時,陸湘已經在收拾行李了。
RT6向她發出了邀請函,就在上個月,她和帝王開設的漢堡店已經榮獲了美乃滋二星的評價,距離他們的終極目標又更近了一步。
“我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該你了。”
“什么該我了?”
“美食節評委的名額。”
陸湘用理所應當的口吻說道,“你和鳶尾花財團關系友好,問他們要幾個名額應該不成問題。”
“你指的是我上次離開前把他們家給拆了?”
“用你的話來講,這叫不打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