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食街被趕出來的時候,RT6正在超市里挑選今天的冰鎮飲品。
聯合政府的人工智能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你是說,你被人工智能趕出來了?”
由于原因過于科幻,宋嵐不得不再次向對方確認了一次,據RT6所說,將她趕出這條街的是軍用科技的人工智能。
以宋嵐的認識,RT6在人工智能之間身份地位應當等同于國王,在她之上的也就只有被他們稱之為“母親”的存在。
換算下來,現在的局面就像是陸湘在十七區外出購物的時候,被剛入職執法者部門沒多久的實習生給趕走了。
“你想笑就笑吧。”
RT6雙手環胸,錯開了視線。
讓弗蘭肯來把那些不懂禮貌的“野生”人工智能都鯊了自然只是氣話,她也就在心里發發牢騷,出于未知的原因,“母親”禁止他們干預聯合政府的內部事務,尤其是有軍用科技牽扯其中的時候。
“這沒什么好笑的,我只是有些好奇,你難道沒有在你們的網絡里讓他們通融一下么?”
“這些人工智能沒有被鏈接進我們的網絡。”
RT6偷偷摸摸地抬眼瞄了宋嵐一眼,見后者確實沒有嘲笑自己的意思,不禁有些意外。
對方的性格似乎要比她想象中好上一些。
“他們是軍用科技的定制款,出現在這里就說明他們在這里感受到了威脅,只有足夠的威脅才會讓他們現身。”
“…瓦迪姆?”
宋嵐越來越為自己的這位老鄉擔心了,在成為節目組的反派Boss壽終正寢之前,你可不能倒下啊!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剪輯昨晚錄下的視頻素材了,要是瓦迪姆先生不幸發生了意外,他們上哪再去找一個鋪墊了已久的大反派?
難不成他還得致電古斯塔夫,讓他這位做事靠譜的朋友來客串這一季的反派?
“瓦迪姆?不可能。”
RT6搖頭道,“只有被軍用科技認定為會對聯合政府帶來災禍的威脅時,他們才會出動。”
這也是她只是口頭發發牢騷,實際上并不想卷入這起爭端的原因。
“野生”人工智能的出現表明了事態的嚴重程度,她一時間想不到究竟是什么樣的不速之客才會讓軍用科技如此大動干戈。
RT6忽然想到了什么,問道,“難道這件事和你有關?你又捅了什么簍子?”
“首先,你這個‘又’就很有誣陷的成分。”
宋嵐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來到第四區之后的所作所為,雖然他弄塌了科洛影業的大樓,間接害死了科洛影業的創始人,還奪取了靈魂之海的使用權限…
“我今天真的只是來吃早飯的。”
宋嵐臉色一僵,聲音也弱了幾分。
好吧,他承認過去幾天時間里發生的事的確讓人很難相信他是一個安分守己的普通市民。
“隨便吧,你來得正好,如果一會這里爆發了毀滅整個城市的戰斗,你正好能阻止一下。”
第四區是RT6第一個拜訪的城市,她還挺喜歡這里的。
除了高度的娛樂化之外,這還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城市,她偶爾會在路過某個街邊小巷時,忽然感受到歷史的沉重感。
美食街之內似乎經歷了一場持久的談判。
當看熱鬧的人們離開得差不多時,“野生”的人工智能們才終于走了出來。
這時已是中午了,他們打開隔離帶,讓這條街恢復了往日的秩序。
他們離開前,將一個頭上照著黑色麻袋,身形酷似瓦迪姆的犯罪嫌疑人押送上了車,駛向了遠方。
至于RT6所擔心的足以毀滅整個第四區的災禍并沒有到來,美食街里甚至找不到大打出手過的痕跡。
而在遠去的車上,距離瓦迪姆最近的探員取下了罩著他腦袋的黑色麻袋。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充當著旁觀者的角色。
談判最終沒有上升到暴力事件,那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在“藍眼睛”的“勸說”下離開了第四區。
他并沒有從正門走出去,而是在吃完了最后一串肉串后徑直在他們眼前消失了。
詭異的能力,還有消失得方式,在加上談判間的只言片語…
瓦迪姆推測中年男人來自“外界”,他從雙方對峙的過程中隱約知曉了協定的內容,盡管這聽起來就和接頭混混們劃分地盤沒什么區別。
聯合政府境內是軍用科技的“地盤”,作為交換,軍用科技不會干預男人在“外界”的一切事務。
相似的劃分手段,可是被劃分的卻變成了整個世界。
如果從占地面積來看,中年男人“掌握”著比軍用科技更龐大的勢力范圍,這讓瓦迪姆想到了反抗軍的頭目,他畢竟也曾是十七區人,對這些在“外界”叱咤風云的重犯們并不陌生,可不論他如何思索,都沒法把中年男人和任何一支反抗軍的領袖對上號。
不多時,車停了。
這是一處偏僻的地界,“藍眼睛”和人工智能在停下車后,便打開了自動門。
車廂內沒有人開口,這些人工智能用眼神示意他下車。
瓦迪姆還想問些什么,但是當他對上“藍眼睛”的眼神時,便識趣地遵從了對方的指使。
“藍眼睛”不會,也沒有必要向公司的“小白鼠”解釋這些復雜的關系,這也是公司一直以來的做法,他現在的使命,就是盡可能地在這個城市更長久地存活下去。
剛一下車,車廂的門就被關閉了。
印有調查局標識的車輛疾馳而去,將他獨自一人留在了街邊。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你不是他們的頭號通緝犯么?他們就這么放過你了?”
這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他一回頭,便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瓦迪姆脫口而出,“你不是——”
“是的,你沒有看錯,我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
“那你…”
“我采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比起冷漠而不近人情的“藍眼睛”,瓦迪姆覺得這個不知底細的中年男人要親切得多。
中年男人似乎猜到了瓦迪姆的想法,接著說道,“我剛才說過你命不久矣,要不了多久,他們安裝在你腦袋里的東西就會讓你一命嗚呼,你跟著他們混可沒什么前途。”
“他們在我的身上安裝了定位系統。”
盡管瓦迪姆覺得男人說的有些道理,但他不得不提醒對方,“我們現在的對話正在被他們監聽,要不了多久,公司就會趕回來…你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你小子看起來不怎么聰明的樣子,罷了,我就再和你解釋一次吧,我早就不在這里了,這是意識之間的交流,以他們三腳貓的技術還觸及不到這個領域。”
“…意識?”
“坦白了說,我看你骨骼清奇,很有天賦,如何,要不要跟著我混?”
“你剛才才說過我不怎么聰明。”
“你確實不怎么聰明,說你骨骼清奇很有天賦是場面話,別當真。”
中年人倒是坦坦蕩蕩地承認了自己心中所想,“請放心,你并不是天選之子,現在早就沒有這種說法了,我只是一時半會沒找到其他合適的人,才選中了你。”
瓦迪姆和燒烤店老板之間二選一。
最終在他的心目中,瓦迪姆以微弱的優勢戰勝了不知名的燒烤店老板。
當然,這也是在權衡了老板有店要照看,不像瓦迪姆一樣是個無業游民可以到處晃悠的結果。
事實證明,真誠并不總是必殺技。
有時候過度的真誠容易讓人氣血上涌,現在瓦迪姆就是如此。
若是幾天前的他,恐怕已經抄起熱能切割刃一刀砍上去了,可是這幾天的歷練讓他成長了許多,尤其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真實水平在第四區很可能處于T4或者T5這一級別,這就意味著隨便在街上遇到的有名有姓的路人他都可能打不過。
所謂的“進化”,最終也只是欺負電影里的那些到最后都沒有名字的龍套角色。
“如果我拒絕的呢?”
“你是問后果?”
中年男人說道,“沒有后果,畢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把你大卸八塊的,但是這樣一來你就錯過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有機會跟著我混的,年輕人,我能看出你的心里有許多疑惑,你難道不想知道它們的答案么?”
“…倒地保護,這是怎么回事?”
瓦迪姆忽然開口問道。
他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與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人坦誠相待,這個問題這幾天一直都困擾著他,“藍眼睛”公司人沒有解釋其中的原理,似乎就連軍用科技都很接受這一“規則”的轉變。
“靈能。”
中年男人的解釋過于言簡意賅,讓瓦迪姆更加摸不著頭腦。
“靈能?”
“只要你能將其中一種靈能磨煉到極致,就能改變這個世界,破壞型靈能對應的毀滅,干擾型靈能所對應的支配,還有支援型靈能…我對你說這些干什么?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你這輩子都不會接觸到他們,你所要做的就是當規則被改變時,努力適應它們。”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嗯,那就這樣吧。”
瓦迪姆看見了中年男人抬起的手指向了街的對面,“你現在跑到街對面試試。”
盡管心中疑惑萬千,瓦迪姆卻還是照做了。
一分鐘后他回到了原地。
熟悉的感覺涌上了心頭,先是短暫的意識空白,然后——
街對面看起來平平無奇,現在沒有過去探索的必要 “從現在開始,你已經無論如何都到達不了街的對面了。”
中年男人雙手環胸,饒有興趣地觀察著瓦迪姆為了到達街對面用盡了渾身解數,盡管他本人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做出過多少離譜的嘗試了。
從恍惚中清醒的瓦迪姆怔怔地看著街對面。
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他堂堂第四區的地下皇帝,完成了“進化”的義體植入者,此刻甚至連過街都做不到。
這一刻,瓦迪姆終于理解了軍用科技如臨大敵的原因。
眼前男人的一個簡單的想法,就有可能讓整個城市天翻地覆。
當時他身處“幻覺”的世界里,立于教會那詭異的雕像前也是這種感覺,此刻的他,乃至整個城市似乎都被一個無形的巨大手掌托在掌心。
中年男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開口道,“你想問我找到你的目的?嗯,這和我的個人興趣有關,我非常喜歡一個叫做‘斗蛐蛐大賽’的游戲,曾經多次成為過這項賽事的前三名,只是這項賽事已經被廢止許久了,我也很久都沒有過棋逢對手的感覺了。”
斗蛐蛐大賽?
又是一些意義不明的術語,但瓦迪姆知道,對方所說的“蛐蛐”應該不是昆蟲或是某種變異生物,因為當中年男人說話時,正上下打量著他。
中年男人得出了結論,“雖然你身上破破爛爛,但是稍稍拾落一下應該還能用。年輕人,是時候作出決定了,跟我混,還是繼續當那些機器的小白鼠,你可以任選其一。”
“我…”
瓦迪姆猛然間從床上坐了起來,窗外的天空已經黯淡了下來。
他意識的上一秒還停留在上午,那時的他還站在街邊和一個見了兩面的中年男人對話,他面臨著一個重要的決定。
緊接著,瓦迪姆發現了身上不對勁的地方。
超載系統下線了,所有的義體都陷入了宕機的狀態。
這種感覺,就像是中了詐騙團伙的奸計,醒來后發現自己已經被送去了黑診所噶了腰子。
唯一的不同,是他現在身上并沒有冰冷和疼痛感,反而在所有義體發生故障了之后,他竟感受到了久違神清氣爽。
緊接著,瓦迪姆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當他的視線移向床頭柜時,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他還未做出任何舉動,床頭柜的水杯就仿佛理解了他的想法,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提了起來,緊接著,瓦迪姆覺得自己與無形的力量取得聯系。
“很好,你現在已經初步掌握了干擾型靈能的入門技巧。”
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聲音。
“是時候報名參加第37屆斗蛐蛐大賽了,蛐蛐一號。”
小劇場其兩百三十四:
某年某月某日周四,傍晚 “這些螃蟹是怎么回事?”
陸湘回家的第一時間,宋嵐就向她展示了夜鷺手機里的照片。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類生物被當地人稱之為死神蟹,是“外界”最讓人聞風喪膽的生物之一,就連傭兵和軍火商都恐懼它們的存在。
“這是夜鷺的朋友,他們一直都保持著書信方面的往來。”
“螃蟹還會寫信?”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夜鷺和他們也算得上同類,只要她愿意也能變成沙居或者海洋生物。”
比起網絡社交,夜鷺更喜歡和變異生物朋友們打交道。
“她教會了死神蟹族群許多東西,而它們之所以產生拜訪人類社會的想法還是你造成的。”
“我?我干什么了?”
“你上次去‘外界’的時候,一口一個哥們地稱呼它們,現在人家的家長當真了,打算把它們的孩子送來人類社會歷練一下。”
陸湘幸災樂禍地說道。
這只呆呆鳥的哥們多到了可能連他自己都記不清的程度,可以預見的是,今后這樣的訪問還會有很多。
“我今天向評議會遞交了申請,他們通過了死神蟹的訪問計劃。”
陸湘故意停頓了半晌,說道,“他們決定由你來擔任聯合政府的形象大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