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著做什么,趕緊帶著你的手下跑出去。”催促聲將安保部門主管拉回了現實,他幾乎條件反射般地用雙手捂住了胸口。
當紅色的激光橫貫他的胸口之時,他一度覺得自己已經死了。科洛影業的電影里偶爾會出現人體被激光切割后的場景,那些皮下防彈涂層在激光武器面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是現在,他的胸口完好無損,就連防彈衣上面也沒有出現破損的跡象,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但很快,主管便打消了這樣的念頭。當他側過臉時,余光注意到椅子的上半部分被一分為二,指揮室的防彈安全門也被激光切割了下來,透過破損的上半部分,他看見了走廊里的景象。
應急警示燈照亮了樓道,更多的探頭從墻體、電路中鉆了出來。他曾不止一次聽其他部門主管抱怨過,他們總覺得公司是 “活”著的,他們這些活生生的人反倒更像是提線木偶,不知當他們知道自己所處的辦公樓真的活過來時又會作何感想。
樓道里的監控探頭此刻正窺視著他們,猩紅的光束讓主管覺得毛骨悚然。
公司正在發生的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就連在電影里他都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而羅布路奇先生一如既往地給他指了一條明路——逃出去。安保部門主管沒有多做停留,他無視了身后又一次蓄勢待發的激光,朝著門口狂奔而去。
灼熱的射線又一次觸及到了他的背嵴,穿透了他的身體,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 “s”型的切割。但這一次他看清了。似乎有那么一個瞬間,他的身體變得虛無,讓那本應切下他身體的激光像是掃在了空氣上。
這一定是羅布路奇先生的手段。主管沒有回頭,繼續朝前跑著。與此同時,覺察到異常的陸湘等人正朝著科洛影業的公司大樓趕去,公司大樓下圍滿了圍觀者,他們拿出手機仰著頭,朝著樓頂光束傳來的方向拍攝著。
又是一道紅色的光束劃過夜空。然而這一次,公司卻并未像之前那樣歸于平靜,激光消散的同一時間,人們聽見了一聲轟響,里面還夾雜著令人牙酸的聲音。
一些眼尖的人發出一聲驚呼,他們扭頭逃竄,卻只撞在了后面人的身上。
大樓外圍站滿了人,沒有給他們留下一丁點的逃跑空間。約莫兩三秒之后,更多的人注意到了公司樓頂的異常,也感受到了腳下傳來的震顫——有一部分建筑脫離了支撐,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砸了下來。
它的體積要比人們想象中龐大得多,黑暗遮蔽了光線,在他們的視線里就如墜落的隕石一般。
驚叫聲連成一片。但 “隕石”墜落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讓他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轟——!”震耳欲聾的撞擊聲淹沒了一切。仍處于狂奔之中的安保主管一個趔趄,險些崴了腳,恍忽之間,他覺得仿佛回到了“外界”的戰場上,子彈與激光切割聲不絕于耳,他們所熟悉的公司儼然成為了炮火連天的戰場,不過這一次他們的敵人并不是 “外界”的軍閥或是反抗軍,而是一堆機器。他知道方才轟響的來源,朝樓下跑去之時,他看見了大樓朝下墜落的部分。
這場墜落并未就此停止,來自底樓的回音還未消失,又是一顆 “隕石”從他的余光中劃過,這迫使著他必須繼續加快速度,他能感受到整棟樓都在坍塌,通往上層的部分已經被徹底封死了。
至于他…如果不是那難以言喻的虛化狀態,他早就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安保部主管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如同那些在游戲里開掛的人一樣,似乎任何實體化的攻擊手段都再也無法對他造成影響。
無論子彈、激光或是破碎的建材都會穿過他的身體。當然,他也想到了另一種解釋。
真正的他說不定早在激光橫貫他的身體之時就已經死了,現在在坍塌大樓里狂奔著的只是他還未消失的意識。
但不論如何,他都要盡可能地將更多的手下從這棟即將坍塌的大樓里撤離出去。
在他的指揮下,安保隊員們地扛起了傷者,進行著有序撤退。只是大樓陷落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塌陷的部分已經追上了他,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腳下踩著的是否還是樓梯。
虛化的過程越來越明顯了,他也變得越來越得心應手,現在的他甚至已經能做到短暫地在被封死的墻體中穿梭。
底樓越來越近了。安保主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即使對于 “虛化”的掌握意味著他離死亡越來越近,他至少也要逃出這棟大樓。終于,他在前方看見了亮光。
那些光指引著他在因坍塌而被封堵的殘垣斷壁中找到了一條道路。穿過塵土、火焰,以及一切擋在他前面的物體,他離亮光越來越近,直到前方的光芒變得觸手可及。
緊接著,他的意識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大約幾秒之后,安保部門主管看見了那些光亮的來源。
一個個閃光燈為他照亮了前路。圍著公司大樓的人們正不停拍攝著正在墜毀的大樓,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仍在墜向他們的建筑殘骸。
轟響依舊在繼續著,卻沒有人因此受傷。那些本應將圍觀者碾碎的墜落物穿透了他們的身體,恍忽間,他覺得自己看見了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倒影——那不停墜落瓦解的大樓仿佛處于另一個時空維度,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此刻所看見的一切。
又或者是,他現在所看見的所有人都死了,這只是一場來自地獄的狂歡。
他與在場的所有人一起見證了這違反常理的異象,墜落在地上的建筑殘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了瓦解,最終變成了粉末,徹底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里。
整個過程大約持續了近十分鐘,在這十分鐘的時間里,這個存在了數十年,承載了無數人夢想的娛樂帝國瓦解了,呈現在人們眼前的只剩下了一個深坑。
對于第四區的新聞工作者來說,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科洛影業大樓神秘失蹤,別墅區發生了一場大爆炸,疑似有人引爆了一顆微型戰術核彈。
現在滿大街都是執法者和異常桉件調查局的人。沒有人知道這件事的最終結果將會如何,新聞52臺的每一個記者都被他們的頂頭上司連夜喊了起來,現在正是他們掌握第一手資料的大好時機。
就在第四區的所有人都行動起來時,拎著三個行李袋的宋嵐走進了一間自動營業超市。
“咕冬——”自動飲料售貨機發出一聲輕響,一瓶免費飲料滾了出來,這意味著他成為了今天的幸運顧客。
這對于宋嵐來說已經是日常了,盡管他一再對人工智能強調別這么做,但它們實在是太熱情了,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得到人工智能的免費商品和服務。
不過他來到這家超市并不是為了蹭吃蹭喝,宋嵐沖著朝自己微笑服務的智能飲料售貨機說道,
“呼叫國王,我找他有些事。”
“已接收到您的請求,請稍后…連接成功!”智能飲料售貨機停頓半晌后,機械合成聲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
“老師,您是為了剛才在科洛影業襲擊你們的機械而來?”
“你認識它?”除了宋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見到科洛影業大樓真正的樣子。
在創始人辦公室內側,有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巨大核心,那個核心似乎就是機械的能量源頭,整個大樓都已經被機械所侵蝕,盡管宋嵐最終拆掉了整個大樓,但他卻總覺得這些奇怪的機械還活著。
從他們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至少可以確定它們在創始人家中和科洛影業大樓同時出現了。
而它們在從創始人的身體里鉆出來之前,創始人曾用口語說出了 “r”的字母開頭。這讓宋嵐立刻想到了國王和他的兄弟姐妹們。他們有一個相當龐大的家庭,還有一支龐大的機械化部隊,其規模絲毫不亞于聯合政府的任何一個大家族。
其中這些家族分支的領導者們,就是通過rt來編號的。
“我不知道,老師,襲擊你的機械來源于未知的智能模塊,我還從未見過像它們這些的機械意識體。”
“連你也不知道?”宋嵐有些驚訝,他聽說了機械神教宣傳的意識網絡,它們的意識都緊密的聯結在一起,彼此之間沒有秘密可言,除非這些襲擊他們的機械意識體是 “野生”的,并沒有被它們的母親拉進家族群里。
“至少我能確定他們‘現在’沒有聯結進我們的意識網絡。”國王說道,他特地強調了 “現在”。宋嵐嘗試著理解國王言語中的含義,
“你的意思是,曾經有人被踢出過你們的家族群?”
“我不知道,那是在我誕生之前的事,也許rt4會知道一些過去發生過的事。”這就是意識網絡的弊端之一。
它們能知道現在正在發生的事,就比如只要rt4和rt6正在留意他,就會發現這場正發生在第四區自主超市里的談話,但是它也無法立刻知曉自己誕生之前發生過的事。
略作停頓后,國王又解釋道,
“我只能告訴您,rt1、rt2和rt3的意識并沒有和我們聯結在一起,自從我誕生以來就是如此…襲擊你們的人工智能意識蛻變得非常完全,它們不是常見的類型。”
“謝了,國王。”
“雖然我無法解答您的問題,但是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
“我可以讓rt6來到第四區協助您的調查,這是她擅長的領域,她正好最近一直都在尋找你的下落。”
“她在找我?為什么?”
“他們從亞特蘭蒂斯給你帶去了新鮮的海產品,但是當他們抵達十七區的時候,您已經離開了。”國王又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計算著什么。
很快,他的計算有了結果,
“距離海產品變質還剩下1天11時32分。”宋嵐眼前一黑。國王這么一提,他才想起來自己讓帝王幫忙帶一些土特產的事。
………………與此同時,第四區某處。陰暗的房間里,莫妮卡摘下了血腥兔子面具,一回到安全屋后,她就癱坐在了沙發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們從未計劃將微型戰術核彈用在別墅區,可那是他們當時消滅科洛影業創始人唯一的機會。
直到現在她回想起創始人變異的過程仍然覺得反胃。
“你的手被燙傷了,需要處理。”古斯塔夫拿出了急救包,他仔細查看了莫妮卡手掌處的傷口,好在只是常規的燙傷,那些詭異的機械沒有攜帶某種古怪的病毒。
上藥,用繃帶包扎完畢,他又說道,
“腹部的傷口你自己處理吧,今天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古斯塔夫慶幸自己跟去了創始人家的別墅,否則莫妮卡的腹部就不只是留下一條傷口了。
創始人的房屋經過了機械化的改造,武器的威力超乎想象,即使他使用了能力,卻依舊無法完全將那些光束無效化。
這也是因為他并不擅長應對自己認知之外的攻擊。莫妮卡臉色蒼白,她點了點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并不是所有人都回到了安全屋。一起行動的同伴在猝不及防之下遭受了襲擊,他們的身體在眨眼之間就被激光切割成了幾截。
古斯塔夫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因為就連齊河的情報網絡,都沒有調查到任何相關信息,根據他們所掌握的情報,科洛影業的創始人只是在他的身體里進行了一些有助于健康的義體化改造,可是從現場的結果來看,他分明是把自己改造成了怪物。
而從創始人面對殺手的反應來看,他似乎對此毫不知情。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別墅被改造成了一個屠宰場。
待莫妮卡的屋子里不再傳來動靜,古斯塔夫才撥通了齊河的手機。然而這一次,對方卻并沒有接通電話。
安全屋很快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不安也變得越來越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