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廣場劇院出來,宋嵐和陸湘心情無比沉重。
通過方才的交談不難看出靈光劇團是帶著任務來的,他們的目的就是找到“父神”之所在,而陸湘也終于厘清了時間上的巧合。
第一區的事件讓追隨者們意識到了他們的“父神”還活著,從而展開了行動,從結果來看,他們與“父神”之間的心電感應是貨真價實的。
但讓她糾結的,是靈光劇團存在本身。
“如同演出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那么靈光劇團早在第三次戰爭之前就成立了。”
這也就解釋了宋嵐為什么在網絡上搜不到任何關于靈光劇團的信息。
第三次戰爭不僅讓整個世界翻天覆地,更是徹底摧毀了舊網,如今他們所使用的網絡幾乎都是在聯合政府成立后建立起的新網,而那些存在于舊網之中的數據和信息,早已不可避免地徹底消失了。
靈光劇團一直待在地下避難所,不被世人所知曉也在情理之中。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宋嵐贊同陸湘的判斷,這也是他向對方詢問“低語”的原因所在。
“這就意味著,她是第三次戰爭之前的人,到現在已經上百歲了。”
即使在聯合政府,真正見過第三次戰爭前世界的人也寥寥無幾,而他們現在絕大多數每天都待在專用的醫療器械中,依靠生物制藥技術來維系自己的生命。
可是剛才他們見到的女人卻絲毫沒有老化的跡象,她的皮膚和聲音都維持在了年輕的狀態。
“不排除這種可能。”
“那么…”
陸湘用深沉的目光看著宋嵐,“被她視為‘父神’的你,到底幾歲了?”
靈光劇團的到來間接證明了宋嵐也曾在第三次戰爭前的世界生活過——剛認識宋嵐不久,她就發現對方知道不少戰前世界的事,而且其中有不少都是在網絡上不容易接觸到的部分。
如此一來,她心中的許多疑惑似乎就有了解釋。
其中就包括了宋嵐為什么體力很差,還總是抱怨腰酸背痛。
如果把這些事放在一個百歲老人身上,就顯得再正常不過了,甚至在百歲老人這個級別之中,宋嵐的體力還能算得上頂尖,和他差不多大的那批人現在基本都躺在生物艙里。
“老陸,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你以后別再喊我老陸了。”
陸湘皺起了眉頭,她本能地想把這個稱呼列入到禁止事項之中,“我覺得自己一下子老了一百多歲。”
“我的確擁有一些第三次戰爭前的記憶,不過那和孤兒院的記憶一樣,都是片段式的。”
在弄明白“穿越”的真正原理之前,宋嵐并不打算否認這一點,“但這多半和我的能力有關。”
事實上就連他都不知道“上層世界”曾經發生過什么,只有在特定的時間和場景之下,他才能“看見”某些遺失的部分。
他對于“上層世界”和“低語”的大多數了解都來源于朋友們的口述。
“你的意思是,你的能力甚至能做到穿梭時空,讓自己回到幾百年前?”
陸湘順著宋嵐的話思考了下去。
和宋嵐相處久了,她已經習慣了對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蹦出來一項新的能力。
她寧愿相信宋嵐提出的這個理論,也讓她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
不知不覺,懸浮車緩緩降落在了公寓前的街上。
夜深了。
這個時間對于十七區的許多人來說,宣告著夜生活的開始,而陸湘卻少見地產生了困意。
今天不知為何,就連夜鷺都睡得格外得早,兩人進門時,發現這個小姑娘合著雙眼蜷縮在沙發上,小嘴微張,哈喇子流的到處都是。
兩人默契地洗漱完畢,然后如同往日一樣躺在了臥室的床上。
房間里安靜得超出宋嵐的想象。
在突然間冒出了這么多“孩子”之后,他原本已經做好了晚上回家面對疾風的準備,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學校里考試不及格,在試卷上偽造父母簽名然后在家長會上東窗事發一樣可怕。
“老陸,你沒事吧?”
聞言,平躺在床上的陸湘終于側過臉,然后一把抱住了宋嵐。
“當然沒事,我只是在思考你的能力。”
迄今為止,宋嵐已經展現出了對于時間各個層面的掌控力。
靜止、加速,甚至是倒退回一天之前。
她忽然想到了宋嵐在電腦里下載的那些電影,如果將這些能力安放在某個科洛影業旗下的救助者身上,恐怕都會被觀眾怒罵戰力崩壞,可是它們卻真實的出現在了某一個人的身上。
“你想到了什么?”
“沒什么,就是突然覺得很奇妙。”
兩個人的視線離得很近。
陸湘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看了一場舞臺劇所產生的后遺癥,她一反常態變得患得患失,“這種感覺,就像是抓住了時間。”
宋嵐沒有開口,他一時間不知該怎么接話。
可時間從來都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掌控、馴服的。
即使那些曾經抓住過,或是自認為抓住過時間的人,只要稍不留神,時間便會從他們的指縫間熘走。
“我突然想到你有一天會不會又突然間發動了能力,跑到了一百年前,又或者是一百年后的世界?”
對于宋嵐來說,這完全是有可能在他身上發生的現象。
因為似乎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能力的極限。
“不會。”
宋嵐忽然開口說道,語氣無比肯定。
“嗯?那我就姑且這么相信了。”
陸湘嘴角上揚,她靠在了面前之人的胸膛上,“時候不早了,睡吧。”
夜深了,廣場劇院門前。
人群徹底散去了,就連劇院的工作人員也下班回家了。
一個高挑的女人拎著一個重重的行李箱走下臺階,她戴著一副微笑著的舞會面具,仰頭望了一眼頭頂上的皎月。
緊接著,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兀自朝著偏僻的小巷走去。
三個搖搖晃晃的醉漢見狀,遠遠地跟了上去。
在那條幽深死胡同的盡頭,女人停下腳步,安靜地等待著醉漢的到來。
正如預感的指引,“父神”就存在于這個城市的某處。
這同時意味著,她的敵人們也依舊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