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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章 如此寶地,當有德者居之

  老撾宣慰司的建立,要追溯到唐朝時的大理國,彼時云南地方,還不在中原的手中,大理國稱霸中南半島,大理國下面有個小的朝貢國景嚨國,忽必烈攻滅大理國后,這個景嚨國帶著人離開了云南,前往了老撾定居。

  所以老撾這個地方,從開始和大明云南的苗民是語言相通,文化相同,血脈相連。

  勐泐宣慰司是大明云南的一個土司,宣慰使姓刀,而老撾的宣慰使也姓刀,大明第一代老撾軍民宣慰使叫刀線歹,刀在地方的方言里就是王的意思。

  張居正說老撾受欺負,也不是胡說,而是真的受了一輩子的欺負。

  成化十六年,老撾朝貢大明,使者在朝廷哭訴安南入侵,朝廷派遣內官錢能前往斡旋,敕喻安南退兵,安南退兵,成化十七年,安南黎灝率兵九萬,開山為三道,進兵破哀牢,殺宣慰刀板雅及其子二人,理由是驚擾上國。

  黔國公沐琮聞訊,只好命刀板雅的小兒子襲父職,老撾宣慰使才沒有絕嗣。

  國公府是可以任免三宣六慰土司的土官,相應的潞王,也可以冊封這些海外勛爵,因為海外勛爵的地位,大約等同于三宣六慰這些土司土官。

  嘉靖四十四年,老撾貢使再次哭死,東吁入寇橫行無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莽應龍對老撾的征伐過程是極為殘忍的。

  所以張居正也沒有編排老撾的處境,誆騙皇帝,老撾是真的非常困難,今天被安南打,明天被東吁打,還要被暹羅揍,日子過得真的很苦很苦,沒有靠山,在群狼環伺之下,就是這么的痛苦。

  “那就令黔國公府下章老撾宣慰司來看,詢問他修一條馳道過去,如果可以,王家屏畫策,準備落實此事。”朱翊鈞聽張居正講完了老撾的血淚史,真的是非常的悲慘,挨打挨了這么多年,天天請大明幫忙。

  大明對老撾沒所求,但老撾次次都得找大明幫忙,這一次兩次還好,這時間一長,大明怎么可能一直幫下去呢?救急不救窮,現在老撾的情況是又窮又弱,而且大明也幫了那么多次,沒有起色,就只能放棄了。

  現在,大明要修一條馳道過去!

  朱翊鈞不通軍務,大明軍將都信任陸上的補給線,駐軍是一定要駐軍的,但是駐軍的補給,需要仰賴馳道,只有把馳道修到了老撾,有了快速部署能力,別人才不敢欺負老撾宣慰司!

  當然,大明勸架實現和平的時候,額外得到了一些鉀鹽而已。

  “王謙送來了本奏疏,是他的外室研究。”朱翊鈞拿出了一本奏疏,遞給了王崇古。

  “這逆子,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又研究了些什么東西出來!”王崇古氣急敗壞,自己兒子頂聰明一個孩子,整天研究個外室作甚!而且越研究越有門道,都已經成了大明外室研究第一人了,當真是讓王崇古無奈。

  兒大不由爹,王崇古說什么,王謙也聽不進去了。

  王謙在奏疏里列舉了五種家室,出賣女兒的價格,這是出賣價格不是出嫁。

  浙江湖州蔡氏乃是大姓,蔡啟清是大宗的家主,而他的妻子為了給他沖喜,花了三十兩銀子,買了一房小妾,這小妾是個良家女,雖然沒讀過書,但也是家境殷實,衣食無憂;

  蕭山黃氏,乃是郡望,家道中落,家里有一女兒,同鄉付家澤仰慕此女已久,最終以兩百兩的價格,買來了黃氏女作為小妾,黃氏本家大宗知道后,放出話來,開了這一偏房的族譜。

  蘇州某營守備因為作戰不利被坐罪謫戍,要去廣西的煙瘴之地,其女兒不愿父母前往廣西受苦,故此把自己作價1000兩白銀賣掉,為父贖罪,這是官宦女子的價格。

  鎮江季氏正房季樹信使當代季氏家主,有女兒叫季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頗有文采,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后來季氏被三都澳私市案波及,季家數代積蓄被緹騎蠻橫的抄沒,季家家道中落,為了代父償欠,季淑賣掉了自己,作價兩千兩,被商賈潘壽春買走做妾。

  沒過多久,潘壽春將其發賣青樓,潘壽春覺得,做人妾室還一副大家小姐做派,商賈不耐煩,就直接發買了。

  一個揚州瘦馬才幾十到一百兩銀子,可一個郡望的女兒,就可以賣掉兩百兩以上。

  “不是,這蕭山黃氏,怎會如此這般行事?這偏房遭了難,不說幫襯,坐視賣兒賣女了,事后才開了族譜,多少有些過分了。”張居正覺得蕭山黃氏的做派有點不地道了,這遇了難關,不幫也就罷了,還落井下石。

  王崇古連連擺手說道:“誒,元輔出身小門小戶,世襲千戶之家,自然是對這些事兒不甚了解,這家大業大,就沒法幫,好,你本家今天幫了這個偏房,明天那個偏房幫不幫?那么多的偏房怎么幫?所以只能如此行事,這還算是好的了。”

  “這蕭山黃氏若是攪黃了買賣,再開了族譜,那才是落井下石。”

  張居正愣了愣才說道:“原來你們這些勢要豪右之家,都是這么當家長的嗎?”

  “不然呢,顧得過來嗎?”王崇古十分肯定的說道:“十王城也就把燕府的王爺以及洪武年間親王遷到了京師,別的郡王之流,陛下也沒管他們死活,只讓他們自謀生路去了。”

  “根本就管不過來的。”

  宗族就是如此,利益為先,黃氏已經很良心了,沒有壞了買賣再作怪,已然是仁至義盡了。

  王崇古繼續說道:“兩宋時一個縣主,也只要五千貫,就可以買到了,以至于到了元祐七年,太皇太后問宋哲宗:一事甚悔,前日乃往問帽子田家,見說是家凡十縣主,毎五千貫買一個,國家寧要汝錢。也是何門當戶敵?”

  “連一個宗室女,也只要五千貫罷了。”

  王謙研究這個,其實就是在研究壓迫二字,家長對孩子的壓迫,他的研究補足了族權對族人的欺壓,這種欺壓不僅僅表現在吃絕戶上,也表現在了日常生活的種種之中。

  如何打破族權的壓迫,就是大明要面臨的問題。

  “本來應該在權力對人的異化這一段,描寫清楚朝廷對百姓的壓榨之可怕,但是林輔成和李贄的膽子還是太小了。”朱翊鈞略顯無奈的說道。

  他其實很想鼓勵林輔成他們討論一下權力對人的異化,但林輔成不敢繼續深入了。

  王崇古搖頭說道:“臣倒是以為二人的討論已經很充分了,林輔成在保定府游記里,雖然沒有單獨討論,但每一篇都有朝廷的影子,圩主們的誕生,就是因為嘉靖二十九年的虜變,俺答汗入寇京畿才出現,雖然沒有直接指責,但還是表達清楚了,朝廷失職帶來的可怕后果。”

  “像這次,若是沒有沂州知州的縱容,煙館怎么可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存在,膽大包天?”

  每次大案要案,都有衙門的身影,而且大明現在的朝堂風氣,對于自身的過錯,從來不是避而不談,比如四川清丈困難,就是張居正挑頭,清算了嫡系前巡撫羅瑤。

  這已經是巨大的進步了,至少王崇古在嘉靖、隆慶年間,沒見過這樣的局面,這是考成法破掉了座師制的結果。

  大明皇帝南巡的隊伍已經走到了徐州城,下榻了徐州燕清樓。

  這一路上,大明皇帝看到了真實的大明,有好有壞,有缺陷也有蓬勃發展的生機,這些都是大明,大明從來不是大光明教口中的地上神國,是有缺陷的,也是有矛盾的。

  但朱翊鈞對南衙諸府的第一觀感非常非常差,出了臺兒莊,抵達徐州這段路,朱翊鈞走的很鬧心。

  “戚帥,朕有個疑惑,朕已至徐州,發現這徐州四通八達,這地方勉強算是依山傍水,算是能守一守,但是和山海關、嘉峪關、居庸關等相比,就差了很多,朕之淺薄來看,徐州地方,無險可守。”朱翊鈞有些不明白徐州是怎么成為兵家必爭之地的。

  這地方,根本沒法守,有河,黃河和運河,但水量都不算大,遠不是天塹,也沒有什么雄關,地勢十分的開闊。

  “陛下,正因為如此,所以這里才是必爭之地。”戚繼光笑著說道:“徐州就是東西南北都可以打過來,守是守不住的,南方守不住,北方也守不住,所以一旦南北沖突,徐州、淮海地界,就會成為緩沖區,拉鋸戰。”

  “再退一步,就到自己的腹地了,所以決不能退,自然就變成了四戰之地。”

  “原來如此,謝戚帥解惑。”朱翊鈞這次明白了徐州地方為何成了歷代兵家必爭之地,不是它有多么的易守難攻,只是因為到這里,誰都一步不能退了,退就是把腹心給露出來,生死存亡之際。

  “徐州地方,遠不如朕經行的山東。”朱翊鈞非常不悅的說起了自己見到的徐州,他眉頭緊蹙的說道:“總結來看,就是大錢賺不來,小錢看不上,不像山東大錢要賺,小錢也不放過。”

  “徐州知府干的很差。”

  朱翊鈞對徐州非常不滿,現在徐州處于南衙地界,但他一到就看到了問題。

  山東是想賺大錢的,比如密州市舶司,就是賺大錢,但不屬于市舶司經濟區輻射范圍內的地方,也愿意賺小錢,海帶、棉花、鐵冶,都愿意賺,大的賺不到就賺小的,朱翊鈞能看到那種發展的生機。

  但徐州看不到。

  朱翊鈞繼續說道:“具體來看,百姓對衙門普遍不滿,是非常普遍的那種,不是沂州個別,徐州這里,一提起衙門,百姓都皺眉頭,不是對六房哪一房單獨的不滿,征稅、刑名、治安等,都不滿意。”

  “出現這種原因,徐州知府,三年一換,臉都沒認清楚,就走了,知府一換,師爺跟著換,六房也要跟著換,這剛消停,就又換,導致了衙門失靈,整體失靈,不能正常運轉,別說百姓了,連縉紳到衙門里辦點事兒,都找不到人,只能自決。”

  “而且這十二年換了四任知府,每一任都留下了一個爛攤子,萬歷元年的劉昌清,留下了一個黃河堤壩的爛攤子,萬歷四年的陳吾尹,留下了一個煤井的爛攤子,下一任覺得煤井不賺錢,就停了,開始倒騰運河,這運河發展了半截,就打了個地基,換成了現在了錢至毅,又覺得得拆城墻。”

  “這朝令夕改,改的上到勢要豪右、下到窮民苦力,都叫苦連連。”

  朱翊鈞真的感覺到了山東和南衙的不同。

  而且徐州這四個爛攤子,根本沒辦法收拾,每一任都想做點什么,但每次都是半途而廢,人半途而廢久了就沒有了毅力,就會餒弱,這衙門也是如此,四個爛尾,搞得衙門不被信任。

  “這里面唯一一個做的好點的就是挖煤,但這煤居然不給徐州用,而是順著運河運到了蘇杭,朕很不滿意,入目之下,都是光禿禿的,甚至連個遮陰的樹林都沒有,沒樹,百姓用柴困難,徐州煤市口,居然只有柴炭在賣,連蜂窩煤都沒有。”朱翊鈞補充了自己不滿的具體原因。

  如果是一點爛,那還能說是偶然,這全面的糜爛,甚至還不如有煙館的沂州,至少沂州的煤市口還有風蜂窩煤可以買,沂州州城城里老爺,也算是擺脫了對柴的依賴。

  徐州埋頭挖煤,挖出來的煤都賣到了蘇杭。

  “至于官僚那點破事,卡吃拿要、貪墨橫行、互相包庇姑息、座師、府州縣學之類的爛事,更是比比皆是。”朱翊鈞手指敲著桌子說道:“先生,你說是徐州一個地方糜爛如此,還是整個南衙都是如此?”

  “整個南衙十三府皆是如此。”張居正倒是沒有避諱這個問題,更沒有為自己的弟子李樂開脫。

  應天巡撫李樂可是張居正萬歷初年斗倒晉黨的關鍵勝負手,李樂能力足夠強了,但就是弄不好,若不是申時行幫襯著,當初江南奴變,操戈索契的時候,李樂就已經倒了。

  真的是忙不過來。

  “陛下,南衙本來是十四府,現在已經分出去了松江府,剩下這十三府,還是分開的好。”王崇古沒有落井下石,趁機打擊報復李樂,因為李樂真的倒了,換個晉黨、工黨上去,也是這個模樣。

  到時候,王崇古也跟著倒霉。

  王崇古想了想說道:“陛下,南衙富裕歸富裕,但是這就是個官場上的糞坑,誰來誰倒霉,得有人鎮著這糞坑才行。”

  應天是留都,這玩意兒在制度上是京師,也有六部衙門、都察院等等,這南京畿十四府就是這么稀爛,海瑞都玩不轉的,這個糞坑還是有人壓著好。

  不把南衙這十三府拆了,南衙根本好不了。

  張居正這才繼續說道:“陛下談到了四任徐州知府留下了四個坑,他們為何三年就能升轉,因為三年一到就能到應天六部做官,而后搖身一變直入京師,和別的地方知府、參政、布政使,再進京完全不同的升轉,這些官員,壓根就沒心思做好具體的事兒,就是想做什么,三年都是不夠的,夠干什么?”

  “凌部堂能干,在河南也要好幾年時間才能把事情做完,流官流動的太快,就是這個稀爛的模樣。”

  李樂不止一次寫信抱怨了,抱怨這個留都制度就是大明的天坑,誰特么來南衙做巡撫,都是在糞坑里打滾,而且很難干凈上岸,關鍵是這個問題,李樂巡撫地方解決不了,只有朝廷下定決心去做,才有可能成功。

  張居正每次也只能好言好語的勸說,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拆分南衙這種事,只有皇帝能干。

  朱翊鈞敲動桌面的手指,這才停下,開口說道:“黎牙實曾經跟朕講過一個羅馬皇帝加爾巴的故事,說在尼祿死后,加爾巴繼位,加爾巴一繼位,就處死了兩名能征善戰的將軍,人們對這個決定產生了普遍質疑,而后羅馬就流行了一句諺語:當一個皇帝一旦成為了被人憎惡的對象,他做的好事和壞事,都會引起人們對他的反感和惡意揣測。”

  “一如宋高宗殺岳飛后,人們普遍對他不滿了起來,以至于他不得禪讓皇位給自己的義子。”

  宋高宗趙構絕后了,他的繼任宋孝宗是過繼的兒子,宋高宗的禪讓是不情不愿的,宋孝宗這個皇帝當得也十分的憋屈。

  黎牙實其實想說的就是信任陷阱,一旦衙門陷入了信任危機,失去了公信力,真話、假話、好事、壞事,全都是謊言、欺騙和作惡。

  徐州地面已經陷入了這種信任陷阱之中,徐州衙門做什么大家都懶得理會,反正你肯定做不成,還留下一屁股的爛攤子。

  都是湊合著過日子,好點壞點,都能湊合下去。

  “孬睢寧、壞邳縣,又孬又壞銅山縣,這可是百姓們說的,不是朕編排徐州。”朱翊鈞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放出去了緹騎,緹騎告訴了皇帝,百姓的不滿,不光是對知府衙門,對縣衙也是如此。

  三天兩頭兒換知府,換了知府,知縣也會跟著變風向,搞得整個徐州地面在萬歷維新以來,壓根就沒有多少發展,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煤,還都出了徐州。

  “陛下,有個最新的情況。”趙夢佑略顯為難的說道:“緹騎們發現了一些事兒,徐州地面拐賣非常嚴重,人牙行泛濫成災。”

  趙夢佑也不愿意給徐州官員壓力,更不愿意給陛下添堵,陛下自從出京以后,心情一直很不錯,哪怕是在沂州發現了煙館,但出了問題解決就是,王一鶚也不包庇姑息,甚至還變本加厲的整頓吏治。

  陛下心情在走出臺兒莊,進入徐州地界之后,就變的無比糟糕起來了,趙夢佑真的不想給陛下添堵。

  可這徐州的膿瘡實在是太多,趙夢佑不得不挑破。

  “怎么個情況?”朱翊鈞往后靠了靠,還有他不知道的問題,本來以為四大爛尾,已經是天下少有了,結果還有更加惡劣的事情在發生。

  “徐州地面,尤其是豐縣,幾乎家家都有童養媳,而且很多都是四川、貴州地方,來的路徑也是長江順大江而下,走運河至徐州,這種情況,似乎在南衙也非常的普遍。”趙夢佑將一本寫好的奏疏遞給了陛下。

  情況完全確認之后,趙夢佑才奏聞,至少目前緹騎走過的幾個地方,全都是如此,家家戶戶,都有童養媳這種習慣。

  “情況確實嚴重。”朱翊鈞看完了奏疏,略顯有些頭疼的問道:“朕看來,這大同府都比徐州要好些。”

  “陛下,大同府那是窮的,徐州完全是不作為導致的。”王崇古還是為大同府說了兩句好話,大同府是關外,雁門關、居庸關之外,發展不夠迅速,但還沒有到人牙子堂而皇之滿地跑的地步。

  為了王化綏遠,大同、宣府諸官,滿轄區找人牙子做指標,畢竟抓得多,能升官。

  至少大同婆娘正在靜悄悄的退出歷史舞臺。

  “下章給李樂,有什么想法,可以大膽的做了,出了事,朕給他兜著。”朱翊鈞對這種糟糕的局面,做出了指示,在出發之前,他覺得拆分南衙是一個需要討論一下的問題,現在看來,他嚴重低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才剛出了山東地界,進入徐州,就遇到了這么多的糟心事兒。

  李樂不止一次提到過南衙諸府正常化,就是把應天府單獨作為留都,其他十二府分成三份,變成正常的布政司、府州縣這樣的四級衙門,這樣符合大明條條塊塊的制度框架,而不是現在這種糟糕的、混亂的框架。

  朝廷一直覺得問題不那么嚴重,不那么迫切。

  “也是為難李樂了,在這么個爛泥坑里打滾這么多年,沒出什么事兒。”朱翊鈞以前還覺得是申時行比李樂強,但現在看來,是南衙的情況,比松江府復雜。

  浙江的人牙行被浙江九營入城剿滅坐寇的過程中,被全面物理清算了一遍,這也導致了人牙子南下之路被堵了,淮海地區的人牙行買賣,倒是越發的紅火了起來。

  事已至此,只有出重拳去打擊了。

  李樂要試點分區而治,現在就可以動手了,不改變南衙的基本框架,在徐州一個地方使勁兒,沒什么用。

  萬士和看陛下心煩意亂,想了想拿出了本奏疏,遞給了陛下笑著說道:“陛下,舊港總督府發來了賀報,大明在爪哇的種植園規模終于達到了一百萬畝田。”

  “爪哇這個地方,居然可以兩年九熟。”

  奏疏是殷正茂這個呂宋總督代舊港總督府寫的,不是張元勛奏聞,張元勛忙著欺負莽應里呢,一年到頭除了補給回舊港一趟,根本不理庶務。

  王國光猛的站了起來,看著奏疏躍躍欲試的問道:“多少?兩年幾熟?”

  “九熟。”萬士和再次明確了這一事實,兩年九熟的爪哇島,這可不是殷正茂在給皇帝陛下畫大餅,用幾畝地的特殊情況,來糊弄朝廷,是真的兩年九熟。

  習慣了一年一熟、兩熟的大明戶部尚書,一聽兩年九熟都快窒息了。

  “陛下,這地方能種地啊,如此寶地,當有德者居之!”萬國光兩眼放光,礦大明當然要,但可不能舍本逐末,能種地的地方,當然也要!

  至于德是什么,暫且不論,反正大明一定有德,文德武德都很充沛。

  得益于火山灰帶來的肥沃土壤、充沛的降水、低緯度的高熱量,爪哇開墾的一萬頃共計四十二處種植園,最高能達到了兩年九熟。

  當地本來沒有什么成熟的農業經驗,更沒有掌握精耕細作這種高端農業技術,對土地也不是怎么珍惜,都是扔下種子,收多收少全看天意的蠻荒種植法,張元勛拿下了馬六甲城之后,就開始了自己征伐東吁的征程。

  對于王化這種事,張元勛沒什么興趣。

  國姓正茂這個文官出身的國姓爺很擅長,種植園和銅廠,可是殷正茂在南洋統治的兩把斧,第三把自然是大明水師。

  試點非常成功,而且為了養地,殷正茂還專門下令,不得竭澤而漁,只能一年三熟,剩余三熟都得種大豆之類的農作物,來固定土地的肥力,非要兩年九熟極限耕種,過不了幾年,就得把地種廢了。

  “有德者居之。”王崇古也頗為認可,要是他們山西老家有這樣的環境,山西也不至于有饑荒了。

  在元朝的時候,很多蒙貴人在山西放牧,忽必烈曾經下了五道圣旨,禁止蒙人在山西放牧,但沒有任何用,到了元朝末年,甚至連南衙這些地方,遍地都是牧場。

  山西因為過度放牧導致了土地荒漠化,本來肥力就不夠,再加上荒漠化,天象有異,陜西、山西、甘肅都成了窮地方,農業是一切的基礎,沒糧食,什么都沒有。

  爪哇這種地方,大明多掌握幾處,大明的糧食危機就能緩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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