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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圣堂勇士的終章

  朱翊鈞就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貍罷了,而真正的老虎是張居正和戚繼光,一文一武,輔弼國事,朱翊鈞作為皇帝背靠大明京營銳卒,才能如此的狂妄到對所有人都可以生殺予奪,而多數的臣子又托庇于皇帝的威信。

  這么多年,朱翊鈞很珍惜京營,京營的銳卒,都是選出來的良家子,以戚繼光提出的‘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為軍魂訓練而成,是黎牙實口中的圣堂武士,因為優厚的待遇、嚴苛的軍紀,京營銳卒不會滋擾百姓,進而獲得了普遍擁戴。

  朱翊鈞只要有功夫,就會到北大營去。

  這么多年,朱翊鈞也很珍惜現在的朝堂,在張居正這個威權人物的影響下,大明朝堂肉眼可見的變得清明了許多,吏治的清明,帶來了更加公平的競爭環境,大明行政力量終于恢復,政治從來都是不缺少規矩,缺少的是如何讓大家守規矩。

  朱翊鈞勤政到海瑞都要批評,也是因為朱翊鈞很珍惜現在的朝堂景象。

  這是來之不易的,縱觀中原五千年,也是少有的格局,朱翊鈞自然要珍惜。

  可是現在潘季馴、三娘子,綏遠地方希望皇帝能夠肩負起更大的責任來,為王化做出自己的貢獻,一方面是侯于趙提出的一個大明,皆為王民;另外一個方面,就是潘季馴希望皇帝能夠成為草原的人間信仰。

  朱翊鈞只是一個狐假虎威的君王,讓他成為人間信仰,的確是加了擔子。

  其實這事兒挺犯忌諱的,子不語怪力亂神,大明作為一個傳統的世俗國家,在解決問題的時候,訴諸于神佛,多少有點離經叛道,屬于是異端發言,所以,潘季馴、三娘子才利用林輔成、李贄等游學團,試探朝廷的反應。

  這就是政治里的冗余,如果朝廷廷臣們一致反對,那也是因為游學團考察的時候,‘倉促之間’為了解決突發問題,提出了一些‘不太成熟’的建議,朝廷還能因為不太成熟的建議責罰嗎?

  但寫成了奏疏,那就是政治諫言了,如果朝廷不采納,可能會影響廷臣們對地方官的觀感,進而影響升轉。

  滅佛容易,大明在綏遠有七萬二千人的衛軍,大明京營用馳道部署,抵達歸化城的時間,只要五天,滅佛對于大明而言,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而滅佛之后的善后事宜,才是重點,一如對于大明而言,收復河套容易,守住不容易。

  “其實細想一下也挺合理的,實在是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了。”朱翊鈞拿著潘季馴和三娘子的聯名奏疏,批注后遞給了馮保說道:“下章內閣廷議。”

  這個擔子,朱翊鈞給自己加了,日后的罵名,他也背了。

  蕩魔天尊真武大帝是否轉世,需要經過大明朝廷廷議決定。

  三日后,大明皇帝出院了,禮部尚書沈鯉,為了皇帝出院,準備了盛大的儀式,搞得朱翊鈞一臉懵,他的智齒橫生,需要縫針,朱翊鈞拆線后,打算離開解刳院回通和宮去。

  這一開門,就看到了旌旗招展,鑼鼓號角聲驟然響起。

  “搞的這么大?”朱翊鈞愣愣的看著院子里的廷臣和門外的朝臣,疑惑的問道。

  “熱鬧熱鬧。”張居正低聲說道:“陛下,京堂萬民,需要看到陛下的英姿。”

  舉行盛大的出院儀式,是為了安定人心,大明皇帝離開了呆了七天的解刳院,再次回到了人間,大明朝的君王回來了,自然需要所有人知曉。

  “好吧,好吧,開始吧。”朱翊鈞是知道有這么一出的,他也批準了,但沒想到會搞出這么大的動靜罷了,規格等同于祭祀天地壇了。

  而朱翊鈞這次親自奉祭了立在解刳院門前的岐圣岐伯。

  岐伯是《素問》里的大醫官,是黃帝的醫倌,而素問全篇都是黃帝詢問,岐伯回答,岐伯是醫祖,所以解刳院奉祀,這可不是淫祀,就是賤儒們打上門來,這也是法三代之上的至圣先師。

  萬士和寫了一篇青詞,算是禱告文章,在皇帝祭拜之后,萬士和將青詞焚燒,算是謝過了岐伯庇佑。

  朝臣先拜皇帝,再拜岐伯,馮保吊著嗓子宣讀了一本圣旨,而后圣旨通傳四方,安定人心。

  至此,皇帝生病的陰云終于從大明的天空散去,太陽依舊升起。

  朱翊鈞的身影出現在了文華殿主持了廷議,又出現在了北大營操閱軍馬,至此一切關于皇帝的謠言不攻自破,而那些趁機惹是生非的家伙,也遭受到了懲罰,沈自邠、雒于仁等一眾十四人,還有西土城富戶許有仁等一十八人,被辦了個加急,拉到了菜市口斬首示眾。

  大明皇帝并沒有親自去監刑,因為皇帝很忙,休息了七天,很多事都需要親自去處置,看賤儒腦袋落地并沒有那么重要。

  在大明皇帝忙碌的時候,在鴻臚寺坐班的黎牙實,放下了手中的鋼筆,吹干了墨跡,頗為滿意的將自己翻譯好的一卷書,放進了鐵箱之中落鎖。

  翻譯好的書,都要再經過交叉審定后,送三經廠作為泰西文集的一部分刊印。

  他翻譯的是一篇神話故事,關于圣堂勇士帕拉丁的故事。

  黎牙實看著少卿高啟愚說道:“在泰西,圣堂勇士是在所有騎士之上的一種傳說騎士,他們宣誓、他們效忠的從來不是王權或者神權,而是崇高的理想,是人間一切美好的守護者。”

  “但在泰西圣堂勇士只能變成一個傳說,因為他們效忠的對象不是王權,當君王的品德接近于崇高的時候,就像是陛下一樣,那么對理想的忠誠和對君王的忠誠沒有區別,當君王的品德有限時,他們對理想的效忠,反而成為了君王的顧慮。”

  “我們都知道大部分君王的品德是顯而易見的有限。”

  “當君王的品德有限,對這種理想的效忠就會有顧慮,自然會有居心叵測之人造謠和中傷圣堂勇士的品德,最終驅逐這些勇士,而君王也會因為失去圣堂勇士,而失去一切。”

  天生貴人,也就是貴人的道德是有限的,這些宣誓效忠于自己理想,而不是王權或者神權的帕拉丁,他們對君王不是忠貞無二的,所以,就會成產生間隙。

  高啟愚思索了一番搖頭說道:“對于大明也是如此,京營也是起起落落,經歷過許多次的波折,永樂年間興盛,正統年間戰亡在土木堡,景泰年間興盛,天順年間解散,成化年間再次組建,弘治年間沒落至今萬歷年間,再次興盛。”

  “現在大明試圖折中,取了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主張,希望能夠讓京營銳卒們保持足夠的信仰和戰力。”

  “矛盾說告訴我們,歷史總是在循環往復,也在螺旋上升。”

  黎牙實對大明京營出乎意料的在意,他真的真的很喜歡討論京營,因為在他看來,這種軍事機構在理論上是不應該存在的,手持鋼槍,是人間最暴力的集體,身懷利刃、殺心自起,但大明京營做到了上報天子下救黔首,李如松在武川縣借了牲畜,居然后來還給了錢。

  “在這殖民、侵略以及掠奪他國的時候是不利的,因為掠奪戰爭和侵略戰爭是不義之戰,你也清楚圣堂勇士是為了守護世間一切美好而存在,殖民、侵略、屠殺、掠奪、奴役,這些都和美好無關。”黎牙實還在堅持他的高道德劣勢論。

  “如果需要掠奪和侵略,可以用雇傭來的蠻族,漢唐這么做,大明也可以這么做,有些臟事做了會人心渙散,那京營的銳卒不做,交給這些蠻族雇傭兵即可。”高啟愚解釋了這個疑惑。

  良家子拿去搞屠殺,實在是太浪費了,大明在海上也是以客兵、牙兵為核心戰斗力,雇傭了不少的土著和倭奴,戰爭是矛盾激化到最激烈的體現,戰爭必然伴隨著殺戮、鎮壓和掠奪,大明從來沒有否認過這一點。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干這些臟活累活就是。

  黎牙實兩手一攤,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出話來,大明有堅持,也有變通。

  黎牙實翻譯的這篇傳說故事,是帕拉丁,也就是圣騎士傳說中的終章。

  在西羅馬帝國滅亡后,在泰西短暫的出現過一個羅馬帝國,那就是查理曼帝國,也就是現在神圣羅馬帝國的前身,領土囊括幾乎整個泰西大陸。

  理查大帝死后,圣騎士還在,帝國開始內戰,為了奪取皇帝位,展開了長久的戰爭,有的圣騎士因為不愿意對平民動手,被殺害;有的則是因為殘忍的戰爭,自己成為了劊子手而悔恨不已,最終自殺;有的則因為不愿意當屠夫而逃離;

  亞倫·德·布朗,他的父親是追隨理查大帝的十二圣騎士之一,亞倫因為不忍戰爭的殘忍,在巴拉丁禮大教堂前,點燃了自己,引起了軒然大波。

  盛極一時的圣騎士們,就這樣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里,最終變成了傳說。

  黎牙實鄭重其事的說道:“擁有堅定信仰的軍隊,在守護人間美好的時候,就是人間無敵的,但在進行不義之戰的時候,其戰力和流民組成的賊配軍,沒什么區別。”

  “現在陛下的勤勉,風雨不輟的前往北大營操閱軍馬,如此這般的辛苦,是因為陛下的道德接近于崇高,有兩個問題,朝廷必須要考慮到,防止京營步了帕拉丁這些圣堂勇士的后塵,第一個就是陛下懈怠,第二個就是繼承人的品德有限。”

  “人性都都趨向于懈怠,陛下的勤勉是違背人性的,貴人更加無法保證品德的高尚,這是之前陛下就已經和張先生討論明白的問題,而且國朝還有這么多賤儒的鐵例。”

  “所以,這是困局。”

  “如你所言。”高啟愚眉頭緊蹙,而后逐漸舒展開來,笑著說道:“這不是我們應該操心的事兒了,到那個時候,咱們早就是一抔黃土了。”

  “陛下,春秋鼎盛,大明之福。”

  黎牙實笑容滿面的說道:“好吧,你說得對,我多少有點杞人憂天了,這不是我們要頭疼的問題。”

  因為皇帝病危帶來的種種亂象,讓高黎牙實考慮起了帝國繼承人這件事,泰西的圣騎士是如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這是有借鑒意義的。

  高啟愚和黎牙實只是在閑談,這是皇帝病危帶來的影響和顧慮,但張居正作為帝國首輔,卻不能將這件事交給后人的智慧,因為在張居正這個帥老頭看來,后人沒有智慧。

  張居正站在高位,他很清楚現在大明這種蒸蒸日上,甚至日新月異的局面是來之不易的,在中國漫長的歷史上都是少數中的少數,僅有奮六世之余烈的商鞅變法,在那個大爭之世,曾經短暫出現過。

  這是張居正唯一想到的似曾相識的時代。

  萬歷十二年四月十三日,大明皇帝恢復健康后,第一次正式主持廷議,清晨的陽光明媚,春天的燕子在嘰嘰喳喳的筑巢,隨著植被的逐漸恢復,天空變得越發的清朗,煤煙造成的煙塵和霾災,只在深冬和初春出現了。

  “先生是真的舍得,熊廷弼半大點的孩子,送到綏遠去?”朱翊鈞看著面前的奏疏,張居正請旨遣熊廷弼隨扈潘季馴,為王化綏遠做貢獻。

  “熊廷弼深受皇恩,十五歲也不小了,若不是在全楚會館就學,早該婚配了。”張居正給出的解決辦法,就是培養出更多的人才,形成一股維持新政、維持朝堂清明的合力。

  “那就讓他去吧。”朱翊鈞思索了片刻,決定讓熊廷弼前往綏遠隨扈潘季馴,在綏遠累積更多的實踐經驗。

  “刑部主事俞顯卿,上書彈劾禮部主事屠隆,游宴淫縱。”張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來。

  單單彈劾一個禮部主事屠隆,還不值得拿到大明文華殿來廷議,除了屠隆之外,還涉及到了兩位侯爺,一位是西寧侯宋世恩,另外一位是臨淮侯李言恭,還有一個就是禮部的少宗伯,禮部右侍郎張佳。

  禮部主事屠隆和西寧侯、臨淮侯時常游宴,皇帝病危消息傳出這七日時間里,都老老實實的沒出門,等皇帝出院了,這才出門繼續游宴,縱情于聲色犬馬之中,因為憋了七天,喝了點馬尿(酒),就有了淫縱之事。

  至于淫縱的場面,實在是有點不堪入目,在青樓,大庭廣眾之下,鬧得人盡皆知。

  “西寧侯和臨淮侯,是怎么回事兒?怎么和屠隆攪合到一起了,而且還結拜,稱兄道弟?”朱翊鈞看完了奏疏,眉頭緊鎖,武勛和文臣拜把子,當真是有點別開生面。

  “陛下,西寧侯和臨淮侯并不習武,也從未參加過京營遴選。”戚繼光回答了這個問題,他作為武勛之首,不知道這兩個武勛的情況,因為他們屬于勛軍,光領俸祿不視事兒,不歸戚繼光管。

  戚繼光這個大將軍,只管軍中武勛。

  都察院總憲李幼滋開口說道:“屠隆是萬歷五年進士,拜了禮部右侍郎張佳為座師,而后在萬歷六年去了松江府青浦縣任知縣,萬歷十年回京上計,考成后,經過了少宗伯張佳保舉留任京師為禮部主事。”

  “西寧侯和臨淮侯好詩文,而屠隆擅詩詞,這偶然相識,一來二去,西寧侯和臨淮侯就想拜屠隆為老師,但屠隆自然不敢收侯爺為弟子,只好兄弟相稱了。”

  “昨日西寧侯宋世恩昨日游宴,對屠隆說:徼天寵靈,業蒙先生許某稱弟。異日者,家弟婦將扶伏拜太夫人、嫂夫人,西寧侯是真的覺得屠隆有才,要帶著妻子登門拜訪。”

  李幼滋解釋清楚了情況,西寧侯是真心實意的認可屠隆的文采,還要帶著妻子登門拜訪,算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而不是什么酒肉朋友。

  “陛下,臣以為,哪怕是勛軍的武勛,不視戎事,也應當習武,最起碼也要通些軍務才是,而不是聲色犬馬,永樂有祖制,十步十矢七中,方可襲爵,臣以為應當稍復祖宗成法,最起碼也能拉的開弓才是。”大司馬曾省吾對武勛荒廢武藝之事,非常不滿。

  作為極端保守派,曾省吾立刻搬出了祖宗成法的襲爵條款,要求恢復祖宗之法。

  “文恬武嬉,世俗敗壞如此,可為國朝大計?若有變,也有人可用。”曾省吾解釋了自己這么主張的原因,如果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能指望得上,而不是無人可用。

  “算了,吃閑飯不搗亂就是了。”朱翊鈞思索了一番,還是沒有為難這幫膏粱子弟,因為根本指望不上。

  大明世襲三大在京公爵,已經淪為了大祭司,上一次俺答汗伏誅,三個大祭司郊祭世宗皇帝,按照禮法,是要從德勝門出發,步行前往西山皇陵。

  這幫武勛和文臣一樣的走不到西山皇陵,最后只好派了車馬拉著他們去的。

  朱翊鈞都能全副武裝跑十里地,這些勛軍的武勛,真的跑不了。

  “臣無法約束弟子,臣懇請陛下責罰。”張佳作為禮部的右侍郎也在文華殿內,看到奏疏的那一刻,也是兩眼一黑,這個屠隆平時看起來挺斯文的,居然玩的這么花,那可是大庭廣眾!

  “不是刑部主事俞顯卿誣告吧,確有此事?”朱翊鈞看向了都察院總憲海瑞詢問事情的真假,他繼續說道:“屠隆在松江府青浦縣做知縣的時候,狠狠的得罪了俞顯卿,回京后,二人詩文相忌,積成仇恨。”

  原告俞顯卿和被告屠隆有仇,而且不是小仇小怨。

  俞顯卿是松江府上海縣人,而且還不是小門小戶,俞家在青浦縣也有不少田產,屠隆清丈十分嚴明,根本不理他大家大戶,而且俞家還有一部分侵占田畝,被屠隆責令還田。

  錢糧逋賦、逃欠人丁、土地丈量、水利灌溉,這些事兒,屠隆在做青浦縣知縣的時候,沒少折騰俞家。

  萬歷十年,俞顯卿入京準備第二年的科舉,在京師,屠隆和俞顯卿在詩文上開始了較量,屠隆稍勝一籌,贏得了不少人的尊重。

  利益沖突再加上詩文上被壓了一頭,俞顯卿懷恨在心,聽風就是雨也有可能。

  “不是誣告,確有其事。”海瑞首先確認了這是個事實,而不是誣告,因為早上還沒上朝的時候,海瑞就跟巡城御史溝通過了,若不是衙役趕到,這三個人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淫縱呢。

  “刑部有順天府衙門的公文,昨日王希元王府丞帶著衙役去的太白樓,確有其事。”王崇古佐證了這一點,王崇古其實沒說,他兒子王謙昨天就在現場!

  王謙回家之后,繪聲繪色的、手舞足蹈的把當時的場面給形容了一遍,大有要自己做一次的架勢,差點讓王崇古掏出七星環首刀來。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說道:“褫奪西寧侯宋世恩、臨淮侯李言恭侯爵位,禮部擬人來看襲爵,奪俸三年,五年內二人不得出府一步,否則拿下過問。禮部主事屠隆革罷官身,回籍聽用。”

  “禮部右侍郎張佳,罰俸六月,略施小懲,張卿,你回去就把屠隆趕出門下,他有些才能,但是不能恃才傲物,不把公序良俗和律法放在眼里。”

  “臣遵旨。”張佳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四月的天并不熱,但張佳已經渾身是汗了,罰俸六個月,下次再有事,就可以考慮回家種紅薯了。

  “陛下圣明。”張居正沒有表示反對,如此荒唐的事兒,在京師首善之地發生。

  哪怕是關著門呢!

  具體淫縱場面,就是大堂的二樓欄桿處,就玩起來,還大聲叫嚷,下面吃酒的人,看了場活春宮,這事兒一大早就傳遍了整個京師,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都知道了,甚至還在討論三人大小和時長的具體細節。

  而且因為生物的局限性,三個人絕對沒有喝到斷片的地步,爛醉如泥是玩不起來的,三個人當時絕對是清醒的。

  這種文恬武嬉的不正之風,朱翊鈞自然要遏制這種風力的傳播。

  大明享受了白銀流入和商品經濟轉型的好處,自然要承受其代價,絕對自由說的擁躉并不少,這個屠隆和這兩位侯爺,顯然很喜歡絕對自由,對于公序良俗,其實不怎么在乎,否則也不會在清醒的狀態下,做出這等事了。

  “陛下,俞顯卿再奏,請命前往綏遠支邊。”張居正又拿出了一本奏疏,還是這個刑部主事俞顯卿主動離開京堂,跑去綏遠找機會升遷了。

  “好好的他為何要去綏遠?”朱翊鈞疑惑的問道。

  “俞顯卿覺得潘總督治水有方,想去拜師學藝,正好綏遠缺人。”張居正俯首說道。

  朱翊鈞兩手一攤說道:“先生,朕已經二十二歲了,糊弄小孩也不能這么糊弄吧。”

  “他因為游宴淫縱彈劾了屠隆和西寧侯、臨淮侯。”張居正只好解釋了原因,原則上,大明官員都不能去青樓玩,但那是原則上,俞顯卿以這個理由彈劾,就壞了潛移默化的規矩,所以就必須走。

  沒有人庇佑,三伏天過火焰山,一個遮陰的地方都沒有。

  俞顯卿顯然是想找個遮陰的人,潘季馴就是他找到的那個適合他的遮陰處,在潘季馴手底下做事,除了苦點,就都是好處。

  當然,苦是真的苦。

  “去吧,去吧。”朱翊鈞想了想,還是讓俞顯卿去綏遠了,主要是不累積地方經驗,俞顯卿難道一輩子都要在京城觀政?

  在當下大明,觀政沒法升轉。

  “王次輔,大誥里有言:諸官挾妓宿娼有禁,罷職不敘,戴枷示眾三日,大誥不行日久,若有人置喙,為屠隆等人求情,就給屠隆帶枷鎖游街吧。”朱翊鈞看向了王崇古,交待了這件事的后續。

  有人求情,就直接給屠隆帶枷鎖游街去!

  他們干的事兒,實在是太過于抽象了。

  “潘總督問滅佛,各廟宇懸掛真武大帝像之事。”張居正說起了潘季馴、三娘子給出的辦法,他思索了片刻說道:“陛下,忠順夫人在京,不如宣來詢問?”

  三娘子又入京了,一年跑三趟,她這個布政使最大的責任,就是保證羊毛生意的穩定,這涉及到了巨大的、而且是當下草原最重要的利益分配,三娘子必須親力親為。

  “先不要宣見了,廷臣們有何意見?”朱翊鈞不打算先問三娘子,而是問大明廷臣的意見。

  王崇古十分肯定的說道:“陛下,這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各地發展并不均衡,大明清丈在各地推行,甚至遼東都在推行,但貴州和云南,仍遲遲未行,就是因為這些地方,不適合清丈的政令。”

  “草原作為新辟之地,政令也該因地制宜。”張居正表達了他的觀點,支持滅佛改信之事,逼迫草原的喇嘛教轉型,和大明社會相適應。

  “臣以為不妥。”海瑞立刻說道:“陛下是天子,天子就是天子,不是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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