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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白銀,就是百姓們的血汗錢

  白銀就是白銀,是天然的貨幣,朱翊鈞沒有聽懂題面,倒是對王國光、汪道昆這兩個尚書的研究更加感興趣了,大明當下學者和官員是高度重合的,尤其是政治和經濟兩方面,因為他們總結的內容,不是基于幻想,而是經驗結合了實踐的總結。

  朱翊鈞對他們的研究是極為重視的。

  皇帝并沒有動用自己手中的特權,去詢問,而是靜靜的等待他們研究明白,而后寫成奏疏,上奏到他這里。

  汪道昆是浙黨,當初為胡宗憲平反,奔走的眾人里面就有汪道昆,而王國光是晉黨的叛徒,王崇古在離開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將晉黨黨魁交給他。

  無論從個人才智,還是地位,他們兩個合起伙來,在折騰的東西,稍微想一想就知道,絕不簡單。

  陳成毅在通和宮用了一頓晚膳,主要是陛下問的問題很多,陳成毅小心回答,朱翊鈞收獲滿滿。

  這一聊就到了晚膳的時間,朱翊鈞索性留陳成毅用膳,小恩小惠收買人心。

  陳成毅帶領的匠人,今年將會為大明輸送1200萬斤的赤銅,再加上滇銅的650萬斤,今年大明可以鑄萬歷通寶高達13億枚,如果火耗較少,甚至可能鑄錢到14億枚。

  朱翊鈞作為皇帝,管陳成毅一頓飯,這是應該,也是圣眷。

  萬歷通寶有二錢、五錢、四錢、八錢、九錢等規制,其中二錢最多,在二錢之下,還試制了一種小平,大約只有一錢,隸屬于工部寶源局的鑄錢局曾經呈送過這種小平錢,大抵和市面上私鑄的飛錢一樣,這種錢實在是過于容易損壞,所以最終定為了二錢。

  二錢重的萬歷通寶大約等于五銖,一斤十六兩,一兩二十四銖,一兩也是十錢。

  朱翊鈞詢問了南洋諸事。

  大明總督府和果阿總督府之間的沖突,果阿總督府在馬六甲海峽經營了長達六十年,但凡是險要的地方,都有紅毛番的營堡,這都是硬骨頭只能一點點的啃;南洋元緒群島已經建立了超過一百五十個落腳點,這些落腳點正在逐漸演化為種植園;棉蘭老島的西班牙殖民者非常的老實,以前這些殖民者還試圖奪回宿務群島,現在也懶得出動了。

  打又打不過,還不如做點生意靠譜。

  總之,南洋在殷正茂的開拓下,正在逐漸變成大明的后花園。

  陳成毅拜別了陛下,離開了通和宮,這段時間在京師,陳成毅可算是好好的了解了一下陛下,不像是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暴君,反倒是頗為和善,而且笑起來陽光燦爛,也不知道為何傳聞之中,陛下睡覺都在殺人,這種坊間怪談,不足為信。

  汪道昆和王國光再次來到了全楚會館,找到了大明太傅元輔,因為有本奏疏,想先給張居正先看看,再上奏言事,張居正連連擺手,示意二人不要這樣做!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他張居正到如此地步?

  因為上一個這么干的人,名字叫胡惟庸。

  汪道昆和王國光立刻去請了萬士和,張居正才讓幾位明公進門。

  萬士和是鐵桿帝黨,萬士和加入,討論的問題,就不是避著陛下討論,在想法不成熟的時候,輕易上奏給陛下是極為草率的做法,可是陛下對他們到底在聊什么一無所知,也很危險,加入了萬士和這個萬金油之后,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朱翊鈞不止一次強調,朝中需要這么一個萬金油一樣的人物。

  “具體要聊些什么,吏戶工禮,四部尚書都在。”萬士和喝了口茶,他正在鉆研徐九皋的航海札記,用來編纂《海外番國志》,這突然被叫到了全楚會館,頗為好奇的問道。

  “也沒什么,就是白銀到底是什么。”汪道昆面色嚴肅的說道:“白銀是什么?大明貧銀,大明銀山加起來一年不過十萬兩,白銀皆為海外流入,大明的白銀,是大明百姓勞動的具體體現,更加明確的說,白銀,是大明老百姓們勤勤懇懇勞動的血汗錢。”

  汪道昆入京這七個月的時間,一直在研究的問題,就是白銀究竟是什么,大明的白銀產量很低,所以白銀都是流入大明,他到松江府,把松江府經營成為了大明第一港,源源不斷的貨物,換取了白銀流入。

  這些貨物,千絲萬縷和大明所有人都息息相關。

  絲綢上養蠶的婦孺、走街串巷收蠶絲的販貨郎、把蠶繭加工成生絲的織工、織造局的織娘將其織造綾羅綢緞、染色的染坊工匠、搬運貨物的力夫、瓷窯里的窯工、造船廠的船工、伐木的百姓、桐油上的漫長的產業鏈等等,所有的貨物和大明百姓息息相關。

  汪道昆在松江府這九年時間,親眼見證了無數行業在松江府從無到有,見證了貨物的誕生,新港港口遮天蔽日的船帆,就是大明海貿的奇跡。

  而大明百姓辛勤的勞動,創造了海貿的奇跡。

  而白銀流入就是勞動的具體體現。

  “大司空所言有理。”萬士和沉默了片刻,總覺得汪道昆這番話,恐怕會引出腥風血雨來!

  “元輔以為呢?”汪道昆詢問張居正的意見,他和王國光爭吵了無數次,最終確定了流入大明白銀的本質是大明百姓的血汗錢這一事實。

  張居正喝了口茶,他沒有馬上回答,因為他知道他的表態將直接影響朝廷的風向,電光火石之間,張居正思慮萬千,他看著汪道昆,又看著王國光,擺了擺手說道:“別說了,別說了。”

  “先生!”汪道昆猛地站了起來,他設想了無數種可能,但唯一沒想到,張居正做起了裝糊涂的師爺!

  張居正,真的是讓人太失望了!

  王國光拉了拉汪道昆的衣服,勸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元輔是國朝首輔,他要以大局為重,這不是小事兒,你這樣的定性,很多東西都要改變,元輔也有元輔的難處。”

  張居正是帝國太傅元輔,他這個地位決定了他不能輕易的表態,他的表態會影響到大明未來的走向,張居正其實知道,汪道昆說得對,白銀,就是百姓們的血汗錢。

  他一直在寫《階級論》的第二卷,也就是分配卷。

  他寫不出來,不是沒想明白,是不知道寫出來會造成何等影響,所以遲遲沒有動筆,他不是喋喋不休、懂或者不懂都要說兩句的科道言官,他是擁有部分決策權的首輔。

  汪道昆這句話一出,連皇帝都一起給打了,皇帝用的每一厘真金白銀,都是民脂民膏,就以這次潞王大婚,靡費頗重,類似的問題,汪道昆這段話,恐怕會成為刺向皇帝的刀。

  而且這句話一出,那世襲官階級,武勛、宗親,憑什么世襲罔替?

  這話的意思,等同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確定了,譚綸走后,大明朝最大的激進派,就是汪道昆!

  這浙黨是打算從頭到尾激進到底不成?

  “具體問題,具體討論。”張居正思索了一番,決定給汪道昆設限,白銀的問題可以討論,但是不能把陛下給套進去。

  汪道昆眉頭一皺,他不知道這個具體到哪個范圍,不是他愚鈍,實在是這段時間,他一直困于這個問題,忽然想明白,整個人都興奮無比,沒有想過這句話的可怕威力。

  王國光看了看萬士和,汪道昆立刻了然,具體到什么范圍,他已經心里有數。

  臣民之事,不要上升到君王!

  大明反對開海的都是保守派,保守派最討厭的就是變化,保守派也素來以保皇為主張,這大量白銀流入,人心思動,人文思想、財經事物、政治制度的大思辨,稍有不慎,就會波及皇權。

  汪道昆卡殼了,他一時間語塞,因為他接下來要講的話,一定會涉及到不能觸碰的話題。

  “大司空所思所想,就是大明老百姓的血汗錢在浪費。”王國光點破了汪道昆具體想說的話,陛下尚節儉,這么多年來,已經是天下皆知,所以討論浪費不會波及到陛下,是安全的話題。

  “對!浪費!”汪道昆眼前一亮,具體到這個范圍,絕不會牽扯到穿青衣的陛下了!

  經驗豐富的大司徒,還是懂說話的藝術。

  沒有人可以指責大明皇帝奢靡無度,因為陛下穿青衣,哪家皇帝穿青衣。

  “大明的白銀,都是大明百姓的血汗錢,而這些血汗錢正在被浪費,這浪費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第一個是堰塞空轉、第二個是重復沉沒、第三個是流失海外。”汪道昆打開了話匣子。

  堰塞空轉已經討論過很多次,汪道昆并沒有進一步論述,大抵便是錢總是流向不缺錢的地方。

  重復就是大明的手工作坊總是在重復的事情重復做,明明一家已經完全攻克了或者偶然間找到了提高生產力的方法,但就是關起門來自己用,旁人稍加打聽都是忌諱莫深,缺少一種機制來減少重復投入。

  而沉沒,則是讓汪道昆極為心痛之事,大明手工工坊投入,卻經營不力,最后空置,巨大的投入被擱置,宛如良田沒人耕種那般令人心痛,還有大量的白銀被埋到了豬圈里!

  流失海外,則是當下大明開海后的新矛盾,大明遮奢戶畏懼朝廷威嚴,反對朝廷干涉,將大明的血汗錢帶出了海外,元緒群島的開發,轟轟烈烈,就有這方面的原因,大明的白銀在流失,在出逃。

  “你要說浪費的話,這是可以談的。”張居正放心了,感情不是要奔著皇帝去的,那就可以談。

  “在松江巡撫九年,今日觀夕日,大司空已非當年了,當年大司空最擅長的是撰些雜劇。”張居正頗為感慨的看著汪道昆,這個家伙當初最擅長寫雜曲,是個戲曲家,在松江府任事多年,時光荏苒,現在已然變成了激進派中的激進派。

  白銀問題,汪道昆思考的很好。

  現象、現象背后的問題,問題的原因,汪道昆侃侃而談,但是到了這一步,仍然是袖手空談,汪道昆必須拿出具體可行的辦法來,最少也有個明確的綱領。

  “那這個白銀浪費的問題,應該如何解決呢?”張居正好奇的問道,他多少有些思路,但不成熟。

  汪道昆站了起來,面紅耳赤的大聲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資產增殖!只要流動資產的白銀,能夠固定為大明的固定資產,海外的種植園、大明腹地的桐園、墾荒土地、手工工坊、家宅田舍、大型工場、官廠團造,甚至是培養舟師、工匠,都算是讓大明資產增殖。”

  “只要讓固定資產增殖,那就是沒有浪費!”

  張居正頷首,開始理解汪道昆這番話,其實讓賤儒和國子監的監生聽去,都聽明不白汪道昆在講什么,張居正能夠理解。

  海外種植園在海外,也算是大明的固定資產嗎?的確是的,因為這些種植園的產出,海外番國是消化不了的,最終都會反哺到大明來,海外種植園也是大明固定資產的一部分。

  舟師、工匠這些也能算是固定資產?這個要完全理解,就必須精通《生產圖說》,生產圖說將資產分為了留供、流動和固定,而一個人的經驗,也是固定資產,尤其是大量經受過教育的人才,是大明寶貴的固定資產,舟師也是大明固定資產的一部分。

  資產增殖和白銀浪費有必然聯系嗎?聯系非常緊密,而且資產增殖的速度,和白銀流入速度相差無幾,才能讓白銀流暢流轉,起到通衢百貨的作用。

  “費利佩二世知道大司空的才能,恐怕會不顧一切,把大司空搶回泰西去做國務大臣。”張居正由衷的說道。

  汪道昆這才坐定說道:“啊這,其實是愚人千慮,必有一得而已,元輔謬贊了。”

  對資產增殖進行考成,就成為了利用行政力量干涉市場的典型,而這些固定資產的增值,是可以量化,而后進行考成的,大明整體固定資產增殖速度,至少要達到白銀流入的七成,才算是高效,甚至不需要付出過多的行政投入,只需要從海貿出口各種商貨數量,就可以進行粗略推斷了。

  張居正的腦海里已經翻江倒海,無數的政策已經有了雛形。

  張居正愕然發現,他推行新政本來是為了解決問題,結果問題解決了一個,蹦出來兩個!他以為自己忙完了考成法、清丈還田、整飭學政、振武強兵這幾件大事,就該享受新政給大明帶來的改變了,結果,王崇古給他折騰了個均田役,汪道昆給他折騰了資產增殖。

  這…什么時候才能忙到頭兒?雖然忙碌的感覺很好,但太過于充實了。

  “我有幾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比如這個白銀流失海外,我們是不是可以對其征繳利得稅?他把白銀帶出去,就要一次性繳納其在大明資產的50,離開了大明之后,應依照加稅,最少將其關稅提高到兩成。”汪道昆試探性的說道。

  利得稅,這個設計既是為了保證稅收公平,防止財富轉移造成的稅收流失,也是為了方便稽稅院稽稅,防止逃稅。

  激進派一出手,就是一記殺招,在沒有開海時,大明不需要面對這個問題,但開海后,這個問題就顯得尤為重要了,大明老百姓辛辛苦苦勞動所得,得到的白銀流入,就這么白白流失,損失的是大明!

  想辦法將流動資財的白銀固定,是汪道昆的主要目的。

  “怎么實現呢?”張居正思索了一番,覺得執行難度極大。

  大司徒王國光立刻說道:“很簡單啊,只需要卡住金銀銅出海,就可以了,遮奢戶們真的想要逃離,他們必定將自己手中的資產全部變為白銀,而后帶著白銀離開,土地、房舍、工坊都是無法帶走的,所以叫利得稅,是針對白銀出海加征稅賦。”

  遮奢戶們只需要將手中資產換成白銀,而后就可以大搖大擺的離開,哪有這種好事?過去無法轉移,是因為沒有白銀流入,現在有了充足的一般等價物之后,這就會必然出現。

  張居正點了點頭,不得不說,工部和戶部湊到一塊去,這兩個讀書人湊到一起去,想出了好辦法來。

  卡住白銀流出海外,就卡住了資產出逃。

  “他們為什么要離開呢,大明是天朝上國,帶著白銀跑到海外去,那不是舍本逐末?”萬士和眉頭緊皺,覺得汪道昆在危言聳聽,遮奢戶又不傻,放眼整個地球,大明都是最繁華的那個,跑到國外去對著大猩猩齜牙不成?海外都是蠻荒之地。

  汪道昆在質疑天朝上國的含金量。

  “安土重遷,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萬士和解釋了自己的疑惑,他覺得汪道昆多少有點虛空打靶,現在的大明哪來的這種問題,安土重遷的文化之下,怎么會有這種問題。

  這些個遮奢戶好好的遮奢戶不當,跑去海外不就是當流民嗎?百姓們是活不下去了,才當流民,這幫遮奢戶這是什么腦子,才這么干。

  邏輯上說不通。

  更加確切的說,萬士和這個禮部尚書不信。

  “是呀,骨肉相附,人情所愿。”汪道昆頗為感慨的說道:“我要不是親眼看到這種怪狀,我也不信,你知道遮奢戶們為何要外逃嗎?他們覺得大明沒有自由。”

  “自由?”萬士和臉上寫滿了‘?’。

  這個理由讓學貫古今的萬士和都愣住了,他自詡看的書,沒有一萬也有十萬卷了,這種理由,萬士和實在是疑惑。

  汪道昆五味雜陳的說道:“是的自由,他們覺得朝廷管得寬,過去是沒辦法,現在有機會就會跑到海外去,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他們寧愿在海外作威作福,也不愿意再受到朝廷的約束了,在他們的認知里,遮奢戶不過是待宰的豬,只要養肥了朝廷就會殺豬,朝廷缺錢了就會殺豬。”

  “殷正茂拆門搬床,甚至把那扇門帶到了呂宋做了總督府的大門,凌云翼干脆就是殺人,不肯認捐不肯舍財,就人頭滾滾,張四維、兗州孔府、新都楊氏,南衙清丈還田、稽稅院…”

  汪道昆只是簡單舉了幾個例子,站在遮奢戶的立場上,就是大明朝廷在苛責望族,連孔府都倒了,他們能有安全感才怪,總覺得脖子后面涼颼颼的,做夢都是利劍懸頂,隨時會去世。

  “他們不違反大明律法,朝廷閑的沒事干盯著他們?”萬士和兩手一攤。

  汪道昆笑著說道:“你讓他們遵守大明律,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這個利得稅,好。”張居正頗為認同的說道:“好得很,可有奏疏,我可聯名上奏。”

  聯名上奏,挨罵的就是他張居正,虱子多了不癢,相比較幾句罵名,白銀的浪費,才是迫切要解決的問題。

  大明白銀的本質是大明百姓們的血汗錢,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因為所有的商貨都是百姓們用雙手創造出來的;大量流入的白銀在堰塞空轉、重復沉沒、流失海外,讓流入的白銀沒有發揮它作為貨幣的職能;而面對這個問題,工部和戶部給出的辦法是,考成資產增殖,限制白銀流出。

  一如當初兵部尚書內閣輔臣翟鑾的清汰重振京營五事疏,現象、問題、原因、能夠實踐的解決辦法,翟鑾都提供了,但是就是辦不下去,吵吵鬧鬧,反反復復多年,最終也沒有結果。

  而萬歷九年的大明不存在執行不下去的問題,張居正的個人威望以及他新政的制度建設,可以保證政令的通暢,大明行政力量的恢復,是一切新政的基礎。

  張居正和汪道昆、王國光溝通很久很久,主要是從六個方面去加強白銀流轉。

  利得稅只是其一。

  其二:鑄幣,面值、重量為一兩的大明銀幣,要在京師擴建,當下大明朝廷一年壓印銀幣不過四十萬銀,這個數字要在五年的時間里,變成一百萬銀,在十年內,增加到和流入白銀等量的地步,才能初步讓白銀變成真正的貨幣;萬歷通寶要在五年內達到五十億枚,在十年內,超過八十億枚,才能徹底刺破堰塞。

  工部有寶源局,戶部有寶鈔局,這都是大明鑄造萬歷通寶和印制寶鈔的地方,而這次工部和戶部聯手,佐以隸屬于內署的兵仗局,對白銀進行壓鑄。

  其三:商部,商部的制度建設,建立商行、商幫、坐商之間三級商賈管理機構,完善管理職能,甚至必要時成立商務部,六部變成七部,專事商務管理,隨著大量白銀涌入,朝廷已經深切的感受到了金錢的力量,那么這股力量便決計不能失控,對商務,進行行政管理。

  行政管理過度會失去活力,但是沒有任何行政管理,就會退化到奴隸時代,中原已經從奴隸、封建(封土建國)到郡縣制,必要的行政管理,才不至于社會各階層、各個集體之間力量失去協調性。

  其四:學堂,工匠學堂和舟師學堂一定要擴張,這需要基于官廠團造去實現,培養人才是大明固定資產增殖的必要步驟,人這個主體改變自然的能力是生產力的定義,脫離了以人為本的綱領,就會失道天下。

  金州、天津、密州、寧波、福州、廣州等等九個商舶往來密切之地,依托于市舶司建立海事學堂,成為了五年期的計劃。

  其五:流轉,民間已經出現了民信局,基于通往大明各地的九龍驛道,依托于驛站,開展官辦承兌匯兌,這是增加商貿流轉,也同樣是在增加白銀向銀幣轉換,解決的問題是,大明遮奢戶們把銀子埋在豬圈里的問題,白銀埋在豬圈里,也是大明百姓的血汗錢,在少數人手中空轉的典型特征。

  白銀作為貨幣是有自身的局限性的,無論是大宗貿易,還是小額交易,都存在許多的局限性,比如大明的銀錠造假技術可謂是出神入化,這讓大宗貿易陷入了查驗的困境,而小額交易需要剪銀,銀子的單位以兩為單位去核算交易最為方便,小額交易因為大明通寶的長期缺位,導致白銀向下沉淀也是浪費的一部分。

  其六:開放技術,依托于皇莊,對技術進行定價,讓技術從無形資產,轉為可購買可交易的資產,任何人都需要在皇莊購買技術后,才能應用,而皇莊的部分收獲,需要部分分紅給技術突破的個人或集體,這是實打實的鼓勵民間工坊的投資,同時減少內耗。

  “其實我認為在眼下,還是以直接皇莊買斷技術,而后販售為宜。”萬士和一直在聽,但到了他專業的領域,他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皇莊直接買斷,是依托于皇帝堅定的信譽才能進行,不是強取豪奪,陛下雖然吝嗇,但從來沒有強行霸占過任何技術,無論是王崇古的《毛呢官廠志》,還是皇家格物院朱載堉的所有成果,該是誰的就是誰的,連矛盾說,都有張居正的署名。

  個人面對遮奢戶蠻橫的侵占,是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還不如假托皇權。

  “你這個意見很好啊!”張居正聽聞眼前一亮,投獻這種事兒,還是得看帝黨,其他人不是對手。

  陛下的皇權里會多一個霸權,那就是技術霸權,哪怕日后大明皇室都是不孝子,這技術霸權,就足夠吃飽喝足了。

  “王次輔會不會反對?”汪道昆有些擔憂的說道。

  張居正十分肯定的說道:“不會,王崇古最近忙著揍兒子呢。”

  王崇古打兒子,閑著也是閑著,老王家這點事兒,都成了京師笑話了,人人皆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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