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俺答汗是個筐,什么都往里面裝(第1/2頁)
朱翊鈞正在把見外官百姓這一個祖宗成法,變成一個收集民意的制度,作為制度的制定者和推動者,朱翊鈞都希望得到張居正的認可和支持,張居正選擇了鼎力支持,阻塞言路、蒙蔽圣聽這八個字的罪名實在是太大了。
皇極門接見外官百姓,在三天的盛會中緩緩落下帷幕,朱翊鈞得到了一千多份的奏疏,皇帝的秘書處司禮監將這些奏疏按照地域和類別進行了分門別類的整理,從問題出現的頻率和內容上,朱翊鈞在看完這些奏疏后,抓住了各地方的主要矛盾。
又是一年春來到,光禿禿的樹枝開始發芽,路邊的積雪在悄無聲息的融化,結冰的河面還是緩緩解凍,在熱情洋溢的鞭炮聲中,除夕如期而至。
下午的時候,朱翊鈞在離宮的正殿接見了大明的文武百官,接受了他們的恭賀,這是拜年。
一直到月上柳梢頭,朝臣們的拜年才算是正式結束,朱翊鈞換了一身常服,開始準備守歲的事兒,過年守歲,歡聚酣飲,離宮的守歲也還算熱鬧,有百藝入宮賀歲,還不算無聊,陳太后喜歡聽戲,今年的戲班子唱的是《打徐階》的最后一段,徐階伏法。
這也是萬士和萬太宰寫的唱段,起轉承合,倒是引人入勝,改編不是胡編,萬士和基本遵循了事實進行了一番二次創作,最后又加入了一段天哭的場景,讓整個故事變得更加完整。
天哭,哭的不是徐階含冤而死,徐階冤不冤,整個大明都非常清楚,天哭哭的是徐階為何現在才死。
賞錢,也有,不過都是統一的一百文,人人都有,和隆慶年間動輒幾十兩銀子的恩賞,完全不能相提并論,大明的皇帝的吝嗇,藝人們最是清楚不過了。
子夜時分,鞭炮齊鳴,守歲至此結束,第二天皇帝還要去太廟祭祖,宮里和文武百官的守歲,不會過子夜。
次日的清晨,朱翊鈞帶著朱翊镠去了太廟,太廟祭祖,也是朱翊鈞每年跟列祖列宗做述職報告的時候。
朱翊鈞點好了香,開口說道:“今年沒干什么大事,總結而言,便是富國強兵,富國,今歲清丈大明常田784萬頃,歲入兩千多萬石,強兵,從蒙兀兒國弄了不少的戰馬,現在有三個騎營,共計萬余人,海防巡檢大量擴編增至一千二百處,海防巡檢一千四百名,一司浪里白條十到五十人,以稽私領賞為主。”
“俞帥走了,朕把他安葬在了西山陵園,俞帥這一輩子都在平倭,朕打算日后讓俞帥配享朕的皇陵祭祀。”
“朕抽空把徐階給殺了,把努爾哈赤送到了解刳院里。”
“再沒有其他事兒了。”
萬歷七年是比較平靜的一年,既沒有張四維族誅、孔府轟然倒塌,也沒有朱翊鈞大婚,殺徐階和殺努爾哈赤,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朱翊鈞比較貪心,把俞大猷的配享,放到了自己這邊,按理說應該配享道爺,畢竟俞大猷能夠功成名就,是道爺環召之恩,但,誰讓朱翊鈞現在是皇帝呢?
萬歷八年新年的第三天,大明皇后臨產在即,雖然皇帝和兩宮太后都坐的很穩,但緊握扶手略顯蒼白的手,還是顯示他們的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靜,顯然是非常緊張。
這第一胎最是危險,尤其是足月,懷胎十月,嬰兒偏大,而且臨產時穩婆說有些胎位不正,這讓皇帝格外的緊張。
“哇哇!”隨著響亮的啼哭聲,大明皇帝的第一個孩子順利呱呱落地。
“恭喜陛下,母子平安,喜得龍子,七斤六兩!”一個宮婢第一個出來報喜。
朱翊鈞本來緊張至極的臉色,立刻變得輕松了起來,長松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喘了幾口粗氣,他才站了起來,滿臉笑容的說道:“好好好!通通有賞!”
朱翊鈞用真金白銀表示了自己的喜悅,離宮上下宮婢都撈到了十兩銀子的賞錢,報喜的宮婢領了二十兩。
李太后的眼光還是很準的,王夭灼的確好生養,胎位不正和嬰兒偏大,沒有形成什么阻礙。
寢室內還在忙碌,朱翊鈞并沒有第一時間進去,現在孩子和母親都很虛弱,即便是再著急,也要等產房收拾干凈。
朱翊鈞走了進去,第一時間就覺得這孩子,有點丑,剛出生的孩子,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眼睛睜不開,隨心所欲的排泄,動不動就大哭不已。
“丫頭,辛苦了。”朱翊鈞握住了王夭灼的手,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低聲說道:“孩子很健康。”
王夭灼為了讓孩子順利成長,待產這些日子,王夭灼吃的很多,尤其是一些豬肝、鴨肝、韭菜之類的食物,那真的是一邊吃一邊吐,吐了吃,吃了吐,孕吐厲害,的確辛苦,這生孩子更是疼痛至極,骨開十指的初產婦,生個孩子,和死了一次差不多。
但再辛苦,孩子出生那一刻,一切都值得了。
“不辛苦,夫君快去睡一會吧,都熬了一整夜了。”王夭灼感受著大手的溫暖,十分關切的說道。
大年初二子時開始,王夭灼就感覺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想要出來,宮縮開始,朱翊鈞本來都睡下了,又起來,來到了寢宮外等著。
“沒事,朕再陪你會兒。”朱翊鈞拉著王夭灼的手,眼睛里都是血絲,他氣血旺盛,春秋鼎盛,熬這么一夜,雖然有些疲憊,但不礙事。
十八歲的年紀,是大冬天上個通宵,寒風吹過都不覺得冷的年紀。
大醫官陳實功和李時珍一起入宮等待,準備應對大出血,大醫官還專門準備了血袋,止血的同時,要進行輸血。
醫者仁心,陳實功不知道皇后大出血,他進去救活了皇后,自己會不會被斬首,畢竟是皇后,但陳實功準備著,他是大明最好的外科大夫。
為了應對這種情況,陳實功培養了二十名女醫倌,但這些女醫倌培養時日較短,一旦皇后生死垂危,陳實功還是要進去止血。
但好在,一切順利,熬了一夜的陳實功,打著哈欠回了解刳院,等睡醒了,繼續制作標本。
人是活物,大出血會死,那把血液重新輸回體內,不就可以了嗎?道理是這個道理,陳實功也這么覺得,但是不同血型會發生溶血,人會窒息而死,為了研究清楚這其中的原因,大醫官們借助顯微鏡,研究出了血型。
甲、乙、丙和乙丙,共計四個血型,甲型,可以向其他三類輸血,而其他三類也可以向甲型輸血。
輸血有幾個明確的禁忌,是在解刳院犯人身上得到的教訓,比如血親不能輸血,血親之間輸血會天人五衰,就是主要器官會衰竭。
而且還能進行部分的親子鑒定,兗州孔府孔尚坦的血型是甲型,他夫人的血型是乙型,結果年滿十七歲的孩子,卻是丙型,這其中蘊含的消息,就很耐人尋味了。
解刳院所有的解刳報告都會定期送到宮里,朱翊鈞對此也很了解。
朱翊鈞拉著王夭灼的手,笑著說道:“娘親高興壞了,打了朱翊镠一頓。”
“啊?”王夭灼十分的疲倦,總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皇帝喜得皇長子,而且是嫡長子,李太后高興,和朱翊镠挨打有什么聯系不成?
朱翊鈞稍微解釋了下:“朱翊镠在潞王府胡鬧,娘親派宮婢去報喜,正好抓到了這一幕,宮婢如實稟報,娘親過去揍了他一頓,還罰了禁足。”
不打勤不打懶,專門打那個不長眼,朱翊镠屬實是撞到槍口上了。
具體怎么胡鬧,朱翊鈞不得而知,反正李太后非常生氣就對了,甚至把朱翊镠跟著皇帝御門聽政都給停了。
得知此事之后,朱翊鈞懷疑朱翊镠壓根就是故意的,故意給李太后一個理由,這御門聽政的苦差事停了,就可以睡懶覺了。
皇長子出生了,朱翊镠已經不是實質性的太子了。
“累了就睡一會吧。”朱翊鈞看出了王夭灼確實累,就讓她先睡了,孩子已經喂過了,吃的滿嘴都是奶漬,睡覺還吧唧嘴。
一直等王夭灼睡著了,朱翊鈞才回了御書房,他也是一夜沒睡,連午膳都沒用,直接往被窩里一鉆,打算睡個回籠覺,一鉆進去,就摸到個人,朱翊鈞嚇了一跳,打開被窩一看,周仃芷還在里面暖被窩。
昨夜周仃芷侍寢,陛下急匆匆的走了,她就一直沒睡,在等陛下回來。
看到陛下雖然滿臉疲憊,但并無焦慮,就知道是母子平安,也沒多說話,便是抱著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是夜,陽春已過鳥于樂,溪水不動魚行遲。
周仃芷趴在夫君的身上,酣暢淋漓之后,便是一點點空虛。
朱翊鈞剛要說話,結果周仃芷忽然翻出了被窩,一個倒立,豎了起來,這個動作,讓朱翊鈞略顯呆滯,他疑惑的說道:“你在干啥?”
“夫君第一次沒有弄到外面,妾身想要個孩子。”周仃芷臉色通紅,但卻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
周仃芷迫切的想要個孩子,她歲數大了,再過幾年就要人老珠黃,趁著夫君還算寵愛,趕緊要個孩子,才是正經事兒,也省的李太后一直看她不順眼,母憑子貴,自古如是。
皇長子出生,對于所有人而言,都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司禮監忙碌了起來,將百事大吉盒送到了四品及以上每個官員的家中,百事大吉盒里有兩枚銀幣,算是同喜。
而大明百官們,也都從百事大吉盒里知道了,陛下給皇長子取名為常治。
禮部給未出生的皇嗣準備不少的字,讓皇帝挑選,朱翊鈞不喜歡洛字,因為洛水已經不能再指著發誓了,所以挑選了一個治字。
太子者,國之根本。
人心思動便會有動亂發生,陛下的皇長子既是長子,也是嫡子,這代表著太子之位,只要朱常治沒有夭折,太子之位就一定是他的,即便是皇帝不立太子,朱常治也代替了朱翊镠成為了實質性的太子,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萬歷八年正月初五,休沐結束。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張居正帶領廷臣見禮,在三呼萬歲之后,張居正立刻高聲說道:“臣等恭賀陛下,喜獲龍子。”
“臣等恭賀陛下,喜獲龍子。”廷臣們附和著齊聲說道。
“同喜,同喜,諸愛卿免禮。”朱翊鈞擺了擺手,示意所有人平身便是。
太子,亦君亦臣,太子的存在,其實就是在提醒皇帝,皇帝不是真的萬歲,也是凡人,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即便是君王也不能例外。
唐大中十年,宰相裴休再次請唐宣宗立太子,唐宣宗說:若建太子,則朕遂為閑人。唐宣宗不肯立太子,還求仙問道覓長生,結果吃藥把自己給吃死了。
唐宣宗死后,立下遺詔讓夔王李滋繼位,左神策軍中尉、宦官王宗實帶著兵馬就入了宮,聲稱亂臣賊子矯詔,又重新立了皇長子李溫為帝,是為唐懿宗。
第三百九十六章俺答汗是個筐,什么都往里面裝(第2/2頁)
大唐的宦官領神策軍,負責宮廷戍衛,誰掌控了禁衛軍,誰就掌控了皇位上的那個人。
張居正和廷臣們都發現了,今天是大明皇帝一個人來御門聽政,以往打哈欠的潞王朱翊镠,并沒有一起過來,雖然說是胡鬧被李太后給揍了,罰了禁足,但大家都清楚,那只是一個理由。
別人不知道,但朱翊镠非常的高興,不用天沒亮就起床,在洗面奶上滾幾圈繼續睡覺的幸福生活終于來了!
萬歷八年的第一次廷議開始了,新年的第一次廷議,要確定大明今年的主要任務,而概括來說,還是富國強兵,富國強兵這都折騰到了第八個年頭了,多少有點老調重彈,但廷臣們早已習慣了。
今歲朝廷的主要任務,還是集中在騎兵和水師擴張之事上。
“賦稅在恢復,水師的規模是不是過于龐大了,九萬人。”大司徒王國光首先發出了質疑,他繼續說道:“水師,太貴了,三萬人的水師,就是三十條五桅過洋船、近百條三桅夾板艦,五百條戰座船,再加上火炮火銃、軍兵,這三萬人的水師,組建到現在,就花費了超過五百萬銀。每年維護成本至少要百萬銀。”
“強兵當然有必要,但九萬人的水師是不是太多了?”
王國光在年前,就反對張居正擴張水師到九萬人規模,張居正的水師額員,是銳卒,是募兵制下的一支精銳水師,九品海防巡檢隸屬于水師,可海防巡檢治下的浪里白條,不算水師的一部分。
“確實很多。”譚綸立刻接過了話茬說道:“不過很值得對不對?大明從開海上獲利多少,不必多說,大家都非常清楚。”
“大司馬!我的意思是足夠用了!”王國光立刻反駁了譚綸的話,譚綸在避重就輕,王國光怎么可能讓議題跑偏?
“倭國有變。”張居正看譚綸敗下陣來,十分肯定的說道:“我們不能讓織田信長成為真正的天下人,一旦倭國打完了,長崎總督府、琉球、朝鮮、大明漫長的海岸線,都在威脅之下了。”
“嗯…”王國光一聽說擴張水師是為了揍倭國,稍微思考了下說道:“擴!打倭寇,那該擴就擴,國帑還有二百萬存銀,先用著再說。”
水師擴張,很快就達成了一致,錢不用于擴軍,難道拿來做戰爭賠款不成?
“南京兵部左侍郎趙世卿言時政之弊,論劾首輔次輔,款結外虜之弊。”張居正拿出了一本奏疏,這是彈劾他的奏疏,罵的是張居正和王崇古,理由是俺答封貢。
大明和俺答汗打了二十五年,那時候大明未曾強兵,那時候打不過是真的打不過,打到最終議和,是形勢所逼,這也就罷了,距離議和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年時間,大明強兵如此,征戰大寧衛、全寧衛和應昌,而現在塞外有變,土蠻汗和俺答汗打了起來,首輔和次輔,仍然只顧著做生意,而不是趁著塞外有變,打過去!
朱翊鈞將奏疏扔在了御案之上,極為不滿的說道:“這趙世卿說的容易,得虧他沒喊出帶兵六萬,塞上馳騁克敵這種蠢話來,真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周良寅墾荒有功,把他調往南京,讓這個趙世卿去應昌參贊軍務去,趙世卿,我看他叫找事情算了!”
參贊軍務不是巡撫,不是總督,就是干點文書的活兒,讓這賤儒到塞外吃吃沙子,喝喝西北風,腦子就清楚了。
朱翊鈞這個軍事天賦為零的都清楚,大明能在大鮮卑山東麓取得戰果,完全是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
就以地利而言,東麓多山崎嶇,草原的騎兵不容易展開,機動力的優勢得不到體現,大鮮卑山往西,一望無際都是草原,大明沒有騎兵,跑到草原上當活靶子不成?
紙上談兵,都比這趙世卿的發言合理的多。
“陛下,此疏未嘗不利于國事。”張居正趕緊解釋了起來,他拿出這封奏疏,不是托庇于皇帝,讓皇帝收拾趙世卿,而是為了對塞外進行攻伐的風向轉變。
明面上,俺答汗還是大明的順義王,大明這艘船這么大,不是想掉頭就能掉頭的,風向要變,自然要舊事重提,張居正拿出這封奏疏來,意思就是讓這幫人掀起這股風力,而后利用這股風力。
“先生所言極是,但這個趙世卿說的不對,國之大事,在戎在祀,戎事事關重大,豈能容此等荒謬言論胡說八道?朕讓他去應昌,就是讓他好好想清楚,若是此人在應昌能說出點有用的東西,朕可以寬宥一二。”朱翊鈞給了趙世卿一個機會,從賤儒蛻變為循吏的機會,至于他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周良寅,那個說塞外之功任由軍將自陳不可信的賤儒,被朱翊鈞扔到全寧衛墾荒五年,這邊是改造好了,跟在侯于趙的身后,倒是撿了不少的功勞。
萬士和抓到了風向,笑著說道:“太傅勿慮,風力輿論這塊交給我便是,不必拿這個做文章。”
當初主張議和的就有張居正,現在朝廷要主戰,那張居正當初的決策就是錯的,張居正拿出這本奏疏,未嘗不是打算以自己的名譽為代價,換取大明對俺答汗政策的調整。
萬士和的思路則是:都怪俺答汗!
俺答汗是個筐,什么都往里面裝。
一切責任扣給俺答汗就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張居正當初沒錯,是俺答汗沒有恭順之心,明明已經封王,卻仍然不肯臣服,小動作不斷,招致天怒。
“萬太宰思慮周全,就按著萬太宰說的辦吧。”朱翊鈞對萬士和詭辯以及鮮廉寡恥,做出了高度的贊許。
站在俺答汗的角度,其實他已經很恭順了,大明幾次三番的敲詐,俺答汗都是捏著鼻子認了,除了戰馬不給之外,其他能給的都給了,就差把除了戰馬的一切都獻上了。
但朱翊鈞是大明皇帝,他思考問題不站在大明的立場上,難道還站在虜王的立場上?
張居正思考了片刻,寫好了浮票呈送御前,萬士和這種做法,其實也可以,最終的目的,都是實現大明對北虜政策的調整。
王崇古不說話,大明政策轉向,受害最大的就是晉黨晉商,但現在晉黨晉商,但凡是懂事的早就把資產重心轉移到了開海二字上,燕興樓人人做船東的計劃,既是為開海尋求資金,也是為了實現晉商的轉型。
“尼堪外蘭上請罪奏疏,懇請面圣以求陛下對爭貢造假之事息怒。”張居正又拿出了一本奏疏,說起了遼東之事。
尼堪外蘭的確有罪,御下不嚴,讓努爾哈赤這種東西大過年的跑到了皇帝面前,惡心了皇帝,關外的朝貢還要繼續,尼堪外蘭決定入京來謝罪,請陛下息怒。
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問道:“尼堪外蘭這個人如何?”
“倒是忠貞不二,小聰明有一些,但沒什么大本事。”張居正做出了總結,尼堪外蘭的軍事天賦不高,也不能壓制其他部族。
“看家護院,要什么本事,讓他入京來吧。”朱翊鈞聽聞張居正的評價,覺得沒什么大本事,不是缺點,反而是優點。
尼堪外蘭要是真的能在關外大殺四方,實力不斷膨脹,代表著野心的不斷增大,如果尼堪外蘭很能打,那大明才有心懷警惕。
廷議在繼續,六部各有部議,而地方也有地方的麻煩,廷議是個冗長而鼓噪的會議,而且每天都要進行,這無疑要消耗皇帝大量的精力。
廷議之后,朱翊鈞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他想起了快樂的事兒!朱翊镠還是要跟著他去北大營操閱軍馬的,畢竟皇長子剛剛出生三天,真的沒這個能力。
吃飯、睡覺、揍朱翊镠!
朱翊鈞從北大營回來的時候,神清氣爽,朱翊镠挨了揍,也不惱火,他習武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讓自己身體倍棒,能夠多享受幾年好生活。
朱翊镠對習武是十分認真的,涉及到了未來幾十年的幸福生活。
朱翊鈞回到離宮之后,看著桌上的一個案子,眉頭都擰到了一起。
順天府丞王一鶚,這真的是流年不利,又碰到了一個疑難雜案,事情并不復雜,有一樁殺人案,不知道該怎么判。
這西城郝氏家里世代行醫,現在是老祖母當家,這老祖母一直有個心病,一直疑心自家長孫的孩子,不是親生骨肉,而是孫媳婦跟別人生的,因為一點都不像。
這年頭,最常見的便是滴血認親,郝老祖母也偷偷做過,答案自然是親孩子,滴血認親不靠譜,郝老祖母這疑心一直沒有被打消。
郝氏有個孫女,在解刳院做女醫倌,郝氏女這醫倌做的極好,從解刳院有了血型論,孫女進行了簡單嘗試后,這孫女就知道,的確不是親生骨肉,不光是血型,還有很多其他的性狀,比如舌頭打卷、手指彎曲、頭發卷曲等等。
但這個事兒,女醫倌一直不敢告訴老祖母,怕老祖母一時氣不過,氣撅過去了,會鬧出大亂子來,老祖母整日憂慮,女醫倌就更不敢說了。
紙包不住火,老祖母病逝了,女醫倌終于沒了顧忌,就把這事兒告訴了兄長郝承信。
郝承信怒火攻心,逼問之下,那婆娘只肯認錯,卻死活不肯說出奸夫何人,郝承信,就把人給打死了。
這便是殺人案了,有道是抓奸抓雙,根據大明律:凡妻與人奸通,而于奸所親獲奸夫奸婦,登時殺死者勿論,只要抓奸抓雙抓到了,郝承信這殺人就無錯,衙門不問。
郝承信抓奸沒能抓雙,逼問的時候,還把人給打死了,被收入了府衙,等待審判。
女醫倌趕忙取了血,請恩師幫忙,出了份文書,證明的確不是親生骨肉。
順天府丞王一鶚人都麻了,這郝承信是殺還是放?他拿不定主意,刑部和大理寺的意見是放,斬首示眾的案子,都要送到皇帝這邊死刑三復奏的,所以就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其問題的核心有一個就是,解刳院出具的文書,是否能夠作為證據?
朱翊鈞琢磨了下,對著趙夢祐說道:“緹帥辛苦下,找一找孩子的親爹是誰。”
“臣遵旨。”趙夢祐并不覺得這件事難辦,郝氏是大戶人家,規矩很多,若是真的確有奸夫存在,緹騎絕對能把人給找出來,若是緹騎都找不出來,那便是沒有。
趙夢祐第二天就把這孩子親爹給找了出來。
特別提醒!!!抓奸抓雙,登時殺死者勿論,是封建帝制之下的糟粕,現行法律,沒這個罪名,這是明朝的法律!當然,作者本人偶爾也感慨,封建糟粕的先進性就是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