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稽稅院,擴編!(第1/2頁)
商稅百值抽六,是洪武年間朱元璋定下的規矩,而且是行商不納稅,坐商收稅。
而后在隆慶開關時,將過去錯綜復雜的船稅、價稅、額稅、引稅,全部綜合為了商稅,即百分之六的祖宗成法,這種化繁為簡,是為了能夠把稅收上來。
越是復雜的名目,就有越多的花招,就越有操作空間,比如引稅,各個市舶司將文引兜售,私開屢禁不絕,一如洪武年間的空印案、大明寶鈔一樣,現在的船引直接由大明戶部堪合,額稅是對一些物品進行額外加征,絲綢和瓷器都是加征的范圍,這引起了商賈們強烈的不滿。
隆慶年間開關,最終議定把這些名目繁多的稅務進行統一征收,改為抽分法,百值抽六自此而來。
朱翊鈞一直沒有調整這個極低的稅賦,即便是黎牙實和安東尼奧屢次對這個極低的關稅表示奇怪,但是皇帝和朝廷始終沒有增稅、加稅的打算,目的就是在鼓勵海貿,增加出口,換取更多的白銀,來緩解大明的錢荒。
這么低的稅賦,還要逃稅,朱翊鈞已經出離的憤怒了。
還有沒有天理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因為他們販售的都是些違禁品,所以不敢過關。”張居正正面回答了陛下的問題:“大明律卷十五·兵律三規定,馬、牛、軍需、鐵貨、銅錢、段疋、綢、絲、棉等私出外境貨賣,及下海者,杖一百;若將人口、軍器出境及下海者,絞。”
朱翊鈞疑惑的問道:“朕記得,隆慶二年開關時,馬牛綢絲綿解禁,萬歷元年,絲也就是生絲再申嚴禁,他們船上裝的是生絲所以逃避抽分?”
“還是說裝的人口?”
張居正十分肯定的說道:“他們的船上,夾帶著軍器。”
并不是生絲也不是人口,而是軍器。
大明織造局收購生絲的價格并不算低,而且大明皇帝并不禁止成品絲綢出海販售,禁止生絲出海的目的,就是讓遮奢戶們建立更多的工坊來織造絲綢,增加就業,生絲,大明自己都不夠用,甚至還有朝臣們喊出過改稻為桑,增加生絲這種絕戶計來。
“原來是夾帶著軍器,那怪不得不敢過關。”朱翊鈞看著張居正,表情從憤怒,逐漸冷靜了下來。
張居正曾經跟朱翊鈞討論過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是大明海外貿易的衰弱,沒有武裝海商的結果。
倭寇有武器、紅毛番有武器、亡命之徒有武器、大食人有武器、波斯人有武器,甚至連土著都有武器,大明海商卻因為禁令,沒有武器,一出海,就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大家在海上遇到了是友好的打個招呼,還是搶了再說?
沒有武裝,就沒有行商的資格,就注定了大明海商的規模和數量會逐漸降低,海路、港口,都會拱手讓人。
大明市舶司在實際的檢查中,其實對于防身之物,多數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旦出現模糊地帶,就會出現潛規則,要讓市舶司巡檢校尉們閉上一只眼,就要花些銀子了,而且有的時候,銀子也不太管用,需要點人脈。
銀子,對于海商而言,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但是人脈這個東西,就復雜起來了。
海瑞眉頭緊皺的說道:“放開軍器管制,他們就會交稅了嗎?咱們大明的遮奢戶們要是真的這么聽話,咱大明還能困于兼并?朝廷讓縉紳們安土牧民,甚至給了他們稅賦、司法等等特權,他們也沒有做到。”
“我不認為,放開了軍器管制,他們就會老老實實的交稅,他們一定會變本加厲的逃避。”
“遮奢戶是什么樣子的?朝廷給他們一寸,他們就要一尺,給他們一尺,他們敢要十丈,但凡是朝廷退一步,他們恨不得進一百步,蹬鼻子上臉,貪心不足蛇吞象。”
海瑞對于勢要豪右的嘴臉十分清楚。
“海總憲所言有理。”王國光作為財相,太清楚這幫家伙的模樣了,這些遮奢戶是能逃就逃,能避就避,逃不了,避不開,就想辦法能少就少,否則那些寺廟、道觀、王府、縉紳名下,哪來那么多詭寄田畝?
百分之六的低稅怎么了?能不交就不交,甚至還想讓朝廷倒找錢。
張學顏看了眼張居正,附和的說道:“若不是有陛下稽稅院催命…催繳票,國帑內帑不會充盈,自先生回朝,大明戶部開始接觸到了稽稅院的賬目,只能說觸目驚心。”
張居正笑著說道:“不會,放開了軍器管制,他們也不會老實交稅,所以,要稽稅,要把稽稅院從南衙,開到海上去,開到市舶司去,開到海防巡檢司去。”
“擴大稽稅院的規模,勢在必行。”
張居正說出了萬歷七年新政的首要任務,稽稅院,擴編!
稽稅院目前仍然在南衙范圍進行試點,效果極好,大明海防巡檢的數量較少,需要開始大量投入進行擴張,來保證大明稅賦的正常征收。
張居正左右看了看,開口說道:“海防巡檢水上飛,等墩臺遠侯,歸編錦衣衛,遴選入緹騎、紅盔將軍、大漢將軍等,海防巡檢兼領稽稅職權,對海上缺少船引、缺少懸旗、無稅票等商舶,督促或強制其靠港納稅,若有抵抗,可酌情制服或傳訊水師圍剿擊沉。”
“如有必要,可以爆發一場中低烈度的戰爭,來保證大明財稅正常穩定。”
“中低烈度是什么烈度?”戚繼光眉頭緊蹙的問道。
張居正思考了一下說道:“嘉靖年間平倭。”
“不行,絕對不行!”戚繼光立刻表示了反對,他跟皇帝說過很多次,他反對戰爭,作為大明諸武勛之上的戚繼光,他不止一次表達了自己反對戰爭的態度,兵禍絕對是人間最為兇殘的人禍。
即便戚繼光本人是善戰者。
張居正和昔日門下起了沖突,這個矛盾比較古怪,一個是文官主張戰爭,一個是剛剛把土蠻汗當兔子一樣攆來攆去的戚繼光主張反對戰爭,而且作為陛下的左膀右臂,文張武戚,這個矛盾爆發的極為突然,也讓眾人有些措手不及。
在所有人看來,雖然戚繼光沒了全楚會館的腰牌,但戚繼光還是張居正的人。
張居正并沒有生氣,他不是第一天認識戚繼光,戚繼光那句上報天子,下救黔首,可不是空喊口號,而是結結實實的實踐,他耐著性子說道:“國朝財用大虧,什么都做不了,一場戰爭,能夠立刻確定下規矩來,功在千秋。”
“功在千秋,那現在呢?東南百姓剛剛喘了口氣,這才安穩了十幾年,就又要面對兵禍,這不是功在千秋,只是罪在當下,先生,不能總這樣!”戚繼光看著張居正十分鮮明的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戚繼光的刀,向來不對內,面對內部的傾軋,他過去只能找張居正幫忙,現在能找陛下幫忙。
“先生,戚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萬士和立刻出面,滿是笑容的說道:“都是為了咱大明的江山社稷,都是為了大明朝廷,都是為了陛下,打仗,先生可不喜歡打仗,一打仗先生就非常緊張,連當初吳兌謊報,都折騰的京畿不寧,主上震動。”
“元輔先生,戚帥也是為了大明江山社稷,先生不也總說,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戚帥親見東南倭亂生靈涂炭,但愿海波平,是戚帥的夙愿,大家都是為了大明,不必動怒,不必大動肝火。”
“都消消氣消消氣,喝口茶。”
馮保揮了揮手,示意小黃門趕緊給兩位添了點茶,喝完茶再說,小黃門還專門從爐子上提來剛燒開的水,生氣?等茶溫熱,喝完再吵。
萬士和一直以來都是左右逢源的人,這次一看吵出了火氣來,立刻發揮了自己本來的作用,而且效果極好,把大家都往一個方向上拉,很多時候,吵架都是這樣,話趕著話,把話說盡說死,事后后悔,又因為顧忌顏面,最終漸行漸遠。
朱翊鈞始終認為,朝堂上得有個這么圓滑的人。
“陛下,臣覺得元輔先生和戚帥說的都有些道理,這就是兩難啊,海稅本來就這么低了,遮奢戶們還不肯交,強摁著他們的頭交,他們就挾民自重,臣實在是計窮,難,兩難啊。”萬士和看兩個人不說話,立刻把裁判拉了過來。
陛下別在月臺上眼巴巴的看熱鬧了,發揮點作用!
朱翊鈞笑著說道:“無礙,先生和戚帥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一個塌上的夫妻還有吵架的時候呢,不是什么大事,文華殿議政,議政議政,自然有異見,吵兩句而已。”
“啊?”萬士和一愣,張居正和戚繼光也會吵架的嗎?!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隆慶二年。”
所有人立刻明白了。
朱翊鈞還真的好奇過,戚繼光和張居正從嘉靖三十二年起,到現在有沒有紅過臉,他好奇就直接問過戚繼光,戚繼光照實說了。
隆慶二年,挾福建平倭大勝的戚繼光準備再次南下前往廣州,一舉平定倭患,肅清流毒,收到了朝廷的詔令,要求戚繼光帶著客兵北上,戚繼光只能奉命,到京城之后,戚繼光在全楚會館,和張居正吵了一架。
戚繼光認為自己應該繼續南下平倭,戰機稍縱即逝,當時他是乘勝追擊之勢,倭寇惶惶不安,可是張居正仍然把戚繼光給調到了北方,當時調動的原因,自然是隆慶元年,土蠻汗入寇京畿。
張居正在做某些抉擇的時候,他首先保全的是朝廷,這是他的選擇,韃靼左右兩翼,真的合兵進攻京畿,圍困京師,天下震動不已,在朝廷和兩廣倭患之間,張居正保全了朝廷。
這一次,和當初的爭吵是一樣的,為了稅賦,張居正因為代價可以容忍到接受一場等同東南倭患的戰爭,戚繼光再次明確反對。
張居正和戚繼光誰錯了?都沒錯,張居正是元輔太傅,他要保證大明朝廷存續運轉,戚繼光也沒錯,他是大將軍,他的使命是讓戰爭發生在國門之外,讓大明百姓安居樂業。
“兩難啊。”朱翊鈞靠在椅背上,眼睛微瞇的說道:“朕倒是有個好辦法咧,兩難自解。”
張居正、呂調陽、王崇古、萬士和等等所有廷臣都是面面相覷,怪不得陛下看左膀右臂吵架,一點都不慌張,甚至一副看戲的模樣,原來是早就有了主意,文華殿的廷臣對面前的皇帝非常了解了,只要陛下說有個辦法,那必然有人倒霉,而且是倒大霉!
朱翊鈞看了一圈,也沒賣關子,開口說道:“其實先生和戚帥爭論的焦點,就是降低戰爭爆發的風險,從矛盾說出發,我們要將矛盾轉移,從朝廷和遮奢戶的單一對立矛盾,變成朝廷和遮奢戶、遮奢戶和遮奢戶之間的復雜矛盾,簡單來說,把水攪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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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攪呢?稽稅院催繳稅票,未限期內補交海稅、其物貨船車并入官,于內貨物以十分為率,三分抽分付告人充賞,諸公以為如何?”
告緡令!
群臣腦海中瞬間劃過了三個字,漢武帝的告緡令,允許民間互相監督告發,限期補交稅款,會有三成的賞賜,若果限期不肯繳納,這一律貨物船車全部抄了,同樣是三成歸告發之人所有。
這法令最霸道的地方,告發是匿名的,只要有稽稅院開出的告票,就可以拿到賞賜,任何人,是任何人,包括這些逃稅之家都可以找個路邊的乞丐告發,等到事了,拿著告票領賞。
甚至一些不肖子孫,為了點銀子,敢鬧出子告父的把戲來。
萬士和不得不說,狠,還是陛下狠。
“陛下,這是不是有點太過于…過于…霸道了?”馬自強真的是認真的組織了語言,沒把那些陰毒、狠辣、歹毒這類的詞說出來,皇帝這個匿名告發,甚至繞過了禮法之中的親親相隱的慣例,反正都是匿名,我才不管你是誰,有線索,線索為真,就可以。
朱翊鈞兩手一攤,無奈的說道:“朕也不想的,遮奢戶老老實實的納稅,不就沒這么多事了嗎?百值抽六的海稅,泰西海商過來都要磕頭跪謝圣恩的低稅,就這,遮奢戶們還不肯交,哪怕朕讓他們帶武器自保,只要入港不張弓填藥足矣,他們還不交,那朕能怎么辦呢?”
“朕也沒辦法,他們難、先生也難、戚帥也難,朕也難,大家啊,都,勉為其難吧。”
再一、再二沒再三。
第一次、第二次都可以商量,第三次,那就沒必要商量了,朱翊鈞行事風格就是這樣,低海稅是第一次,允許攜帶自保武器,入港不得張弓填藥是第二次,如果是這樣,還不肯交,那就斗一斗就是。
“陛下這個這個。”張居正一時之間有些詞窮,他眉頭緊皺的說道:“陛下,朝廷其實財用已無大虧,要不,不要吹求過急?再想想別的辦法?”
譚綸立刻拍手說道:“好!陛下這個法子好!”
“窮民苦力們哪知道這些遮奢戶的蠅營狗茍,就是要讓這些遮奢戶自己斗起來,要臣說,就學那些遮奢戶,散出去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去,張家倒了、李家告的,李家倒了、孫家告的,讓他們自己斗起來,斗的你死我活最好不過!”
保守派認為陛下太激進,激進派已經開始唱贊歌了,譚綸恨不得拍兩下桌子,陛下這矛盾說學的甚好。
王崇古左右看了看,開口說道:“好像沒什么更好的辦法了吧,陛下的辦法極好。”
“我覺得可以。”王國光才不管什么戰爭的風險,他就收銀子,戶部窮的當褲子,整個戶部都在趴在地上做官,任人踐踏,收不上來稅的戶部,還有存在的必要?
兵部、戶部、刑部表態之后,萬士和作為鐵桿帝黨,他的態度當然是擁護,擁戴陛下一切決議,至于掃水洗地,萬士和已經在絞盡腦汁了。
六部四部同意,就是沒有丁憂之前的張居正,也要猶豫一下了。
“先生以為呢?”朱翊鈞看著張居正詢問,到了這一步,朱翊鈞依舊十分尊重張居正的意見,他的意見權重依舊極大。
“要不,就試試吧?若是真的釀成了什么不可收拾的災殃來,再收拾吧。”張居正最終選擇了認同,大明現在有試錯資本,實在是做錯了,就悄無聲息、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政令解除就是。
張居正把浮票寫好,朱翊鈞下印,這件事就算是這么通過了廷議。
擴大稽稅范圍,擴編稽稅院,擴容海防巡檢水上飛,鼓勵民間匿名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告人獲得三分犒賞等內容,寫在了奏疏之上,新年第一次廷議是確定一個方向,具體如何執行,需要六部拿出一個具體的章程來再進行執行。
“其實,咱大明朝在洪武、永樂年間,也有稽稅的衙門。”萬士和看著所有人,說起了過往。
“有嗎?”張居正眉頭緊蹙的問道。
“沒有吧。”王國光提出了自己的質疑,他可是戶部大司徒,他都不知道大明什么時候有過稽稅部門!有稽稅部門,大明朝廷還能窮成這個模樣?
“這個真的有,諸位聽我細說。”萬士和示意眾人稍安勿躁,不要著急,聽他慢慢道來。
“崇文門,元時叫文明門,百姓叫他哈德門,因為哈達大王的王府就在門內,正統四年,鼎建大工,京師營建九座城門,將文明門改為了崇文門,至此,那座城門就叫崇文門了,本來是稅門和酒門,就是行商入京納稅之地。”
“永樂初年,都城復設都稅司、九門宣課司,專掌一應貨物之稅,驗值為差。”
“都稅司和九門宣課司,就是咱們大明最早的稽稅衙門,這是洪武四年初設,洪武二十三年革罷,永樂復設。”
“不知何時,革去各門之稍僻者,并入都稅司,正陽門、崇文門二宣課司,安定門、德勝門二稅課司,共五處,俱隸戶曹掌行,為宣課司,征商賈、儈屠、市場雜稅,后京畿各州府縣俱設宣課司,后再改名稅課司局。”
“天順四年一體革罷。”
萬士和沒有過多的說明,但是明英宗的事兒,再離譜大家也不覺得離譜了。
“弘治六年,孝宗皇帝在崇文門大街上三條胡同再設稅課司局,弘治八年,革罷。”萬士和又補充了一下大明稅課司局的歷史。
大明不是沒有稽稅的衙門,相反,大明的稽稅衙門,在永樂年間有著極為強悍的征稽稅事權,但是隨著永樂皇帝的離世,興文匽武、復古、聚斂興利國之大弊等等風力的緩緩展開,稅課司局終于成為了歷史長河里的一粒塵埃。
“啊,這,萬太宰太有心了。”朱翊鈞愣了愣神,萬士和顯然是做了大量的功課,連戶部都不知道的事兒,萬士和居然知道的這么清楚,顯然是有人攻訐稽稅院天怒人怨,萬士和才找祖宗成法灑水洗地。
祖宗成法和法三代之上形成了對沖,大家都在道德的制高點,就可以互相指指點點了,誰再攻擊大明稽稅院,就是在攻擊大明的祖宗成法。
萬士和與一個小黃門耳語了幾聲,很快,小黃門去戶部走了一趟,一刻鐘后,回到了文華殿上,將幾本書放在了桌上,有太宗實錄,有英宗實錄,還有《宛署雜記》、《通州志》等等書,上面是萬士和皓首窮經的證據。
萬士和為皇帝灑水洗地,靠的是專業,不是強詞奪理,祖宗成法是真的祖宗成法。
朱翊鈞看完之后,露出了一個笑容,萬士和在這個朝堂上一天,賤儒們就只有如鯁在喉,辯又辯不過,只能任萬士和欺辱了,讀書這種事,的確得下功夫。
“成祖皇帝當初又是修永樂大典、又是五征草原、又是南下西洋,有錢,果然是有原因的!”王國光看完之后,略顯惱火,都埋怨戶部不給度支,戶部天天跪著當官,永樂年間夏原吉當戶部尚書,是國帑里有,才能度支,之前國帑窮的老鼠進去都得哭著出來的時候,戶部能怎么辦?
而且不是沒辦法,辦法都在祖宗成法里寫著呢!
張居正看著萬士和,再看著那些舊案,這個家伙,能做鐵桿帝黨,是有幾把刷子的。
“我記得大明律中,也有付告人充賞,等我回去細細查驗一番。”萬士和看著眾人,他記得在哪里看到過,鼓勵民間互相檢舉揭發,把朝廷所得拿出來付告發之人賞金,是有先例的。
找不到也沒關系,不能適應祖宗成法,那就適應革故鼎新,萬士和這么油滑,不會把自己走到死胡同里去。
“強兵,則是絕對保障騎兵成軍。”張居正說起了第二件事,強軍,萬歷七年新政第一件事就是稽稅院的擴編,第二件事,就是皇帝心心念念的騎兵了,三個三千人的騎營,一個千騎騎營,共計萬人。
這是之前就確定好,而張居正的意思是確保騎營可以成軍,并且有一定的戰斗力。
騎營不成,復套無望。
“很難啊。”譚綸作為兵部尚書,聽到張居正提到了騎營,就是略顯懊惱的說道:“俺答汗為何敢籌建板升城?不就是篤定了大明沒有也無法組建騎營嗎?”
最了解自己的是對手,大明和俺答汗整整打了二十多年,對于優勢和劣勢,都心知肚明。
地形和實力的不同,讓大鮮卑山的東西戰爭態勢完全不同,大明在東北方向還能趁著大雪進攻一二,但是到了河套方向,就完全沒有那個可能了。
草原人敢在草原上建城,就像是騎在大明頭上嗤笑大明無能一樣。
俺答汗這么干了,而且活的好好的。
“冬季進攻是不可取的,俺答汗完全可以依托縱深和板升的城墻,將戰爭拖到春天來臨之后,再依靠騎卒的機動不斷騷擾,獲得戰場的優勢,使我大明進退不能。”戚繼光肯定了譚綸的假設,大明在大同和宣府方向不具備進攻能力。
機動就是主動。
“要多少錢?”朱翊鈞看著譚綸,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內帑盤賬,算上今年的一百二十萬銀金花銀,朱翊鈞還有一百五十萬銀可以調用,如果不夠,國帑也要補一些就足夠了。
大明現在有錢了。
京師第一闊少,可是朱翊鈞本人。
“不是錢的問題。”譚綸看著皇帝,錢好辦,國帑也有,如果是預算問題,譚綸可以跑到戶部去耍橫,王國光可不敢胡來,畢竟大醫官們天天說譚綸是瓷瓶,碰壞了可賠不起。
譚綸頗為確切的說道:“是馬的問題,大寧衛、會寧衛、應昌附近的草場剛剛開始圍堵,想要提供足夠萬人的戰馬,遠遠不夠,即便是有之前俺答汗和土蠻汗的賠償,仍然有缺失的地方,戰馬不是駑馬。”
“三娘子有戰馬啊,她還在京師,可以找她想想辦法。”王崇古提出了一個不錯的建議。
朱翊鈞想了想問道:“能不能從西域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