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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朱翊鈞看著王崇古,又看了看張宏,再看看馮保,他們仨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不在皇帝面前挑撥離間,西山襲殺大案調查迷霧重重,甚至可能會成為大明懸案之一。

  但是他們仨,都沒有說自己懷疑誰,甚至連這個意圖都沒有。

  這么好的潑臟水的機會,三個人硬是忍住了,沒在皇帝面前進讒言。

  作為皇帝的近侍大臣,巧舌如簧、挑撥離間者曰讒,顯然三個臣子都不想做讒臣,但也算不上剛直不阿、敢爭敢諫的直臣,雖然品行上,他們做不了像海瑞那樣的正臣,但是也不會做邪臣。

  皇帝身邊的人不斷的挑唆,就會造成極大的危害。

  唐初時候,善戰的秦王李世民,因為太能打了,李淵只能冊封其為天策上將,開府建衙,這個時候天策上將和太子李建成的矛盾,已經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是還差了那么臨門一腳。

  而想要玩制衡的李淵就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一樣,維持著太子和秦王之間的平衡。

  這個極其脆弱的平衡是被老四李元吉給打破的。

  元吉為唐,隸書中,元吉可以寫作唐,李元吉有了野心,他分析了朝局之后,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但除秦王,取東宮如反掌爾。

  李元吉想要做皇帝,唯一的阻礙就是秦王,太子不值一提,他就開始四處挑撥離間,下毒、奪兵權、在李淵身邊搬弄是非等等,最終激化矛盾徹底熾熱化,玄武門事變爆發。

  大唐一朝一共發生了四次玄武門之變,貽害無窮。

  最終李建成的謚號是隱息王,貞觀十六年,李世民再給大哥加了皇太子位,李建成的謚號最終定性為隱太子。

  這算是承認了李建成做過大唐的太子,這個謚號里的隱,是不顯尸國曰隱,隱拂不成曰隱,意思是德行不明而空占君位,無能在位又偏偏竊位。

  這個謚號不算是惡謚,是中謚,不好也不壞,最開始李建成的謚號定為戾,后來說要改為靈,最終確定的是隱。

  戾和靈都是惡謚,比如明英宗朱祁鎮給他弟弟朱祁鈺的謚號就是戾,郕戾王就是天順年間到成化十一年,朱祁鈺唯一的官方稱呼,直到明憲宗朱見深為叔叔平反,朱祁鈺的皇帝號才被承認。

  比較有趣的是,天順八年以后,在還沒有平反之前,在各種官方記錄里,朱祁鈺已經被稱之為景泰帝或者景皇帝了,顯然是明憲宗朱見深的默許,否則這種僭越的大事,臣子哪敢這么直接了當的表明立場?

  朱祁鈺這個弟弟沒做什么,就是給他哥哥擦了八年的屁股,擊退入寇瓦剌、安定福建民亂、安撫湖廣逃民、經略大寧河套、商議重開西域。

  李建成的謚號是隱,而不是戾,這是李世民作為勝利者給的仁慈,再加上貞觀十六年將息王升為了太子,可能是李世民在貓哭耗子假慈悲,也有可能是為了安撫舊黨殘余,也有可能是真的有點仁慈之心。

  但是李世民給四弟李元吉的謚號是剌,同厲,暴戾無親曰剌,這是一等一的惡謚。

  這等謚號給自己親弟弟,人都死了,連句好聽的都不肯說,可見李世民對李元吉的恨之入骨。

  李世民納了李元吉的齊王妃楊氏入宮,還跟楊氏生了個兒子,這個兒子后來還過繼到李元吉的名下,足見的確是恨之入骨,把人殺了,把老婆睡了,然后把生的孩子過繼過去,這是什么的恨。

  李世民完全有理由恨李元吉挑撥離間。

  沒有李元吉挑撥離間,李世民應該可以更加充足的準備,用一種更加體面的方式來結束皇位的爭奪,而不是用最酷烈的宮變,殺一母同出的親哥、親弟,入宮兵逼親爹,為大唐日后埋下頻繁宮變的隱患。

  李元吉的挑撥加劇了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的矛盾,加速了玄武門之變的爆發,到了那個時候,已經是車到山前,不得不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朱翊鈞對張宏、馮保和王崇古都很滿意,當不了正臣,但是不至于滑落到邪臣,在朱翊鈞看來,就完全可以稱之為忠君體國了。

  “軍械的生意,次輔怎么看?”朱翊鈞岔開了話題,王崇古既然不想聊,那就不聊了,慢慢調查就是。

  “這可是個大買賣。”王崇古十分確信的說道:“和常人以為的不同,軍械往往不是多新多好,軍械最講究的就是耐用、可靠、穩定,因為在彼此接戰的過程中,軍械就是軍兵的命。”

  王崇古在西北跟俺答汗明槍暗箭的斗了這么些年,不是一點軍務不懂,一把大環刀耍的出神入化的王崇古其實對軍務非常了解,他的觀點和戚繼光是完全相同的,平夷銃已經被發明了幾年的時間,但是戚繼光仍然將其當做輔助火器使用,更常用的火器是鳥銃,就因為鳥銃更加穩定。

  類似的,大明的五桅過洋船在設計好之后,其實已經發現了很多的弊病,在后續生產中,能在原有基礎上修改的就會修改,如果無法修改,短期內,并沒有另起爐灶的打算。

  “放眼整個天下,沒有比大明軍械更加可靠的軍械了,哪怕是大明換裝淘汰掉的軍械。”王崇古闡述了大明軍械的商品優勢,軍備也是一種商品,而且是一種利潤極高的產品,尤其是在戰爭期間,軍備的價格會水漲船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比如一把鳥銃的成本是七錢銀子,而朝廷營造一把需要用一兩三錢銀,賣給倭國毛利家是二兩四錢銀,而徐渭給毛利家的直接報價是七兩四錢銀,這是將近七倍的利潤,隨著戰爭的進行和激烈,這個利潤只會更加狂暴的增長。

  “皇宮鼎建大工已經完成,次輔辛苦下,專門負責這些個海貿軍械吧。”朱翊鈞給了王崇古一個差事,皇權特許,販賣違禁品到倭國去。

  “臣遵旨。”王崇古露出了一個笑容。

  給倭國的軍械,可以簡易一些。

  比如本來能夠經久耐用的銃管,在經過了幾年之后會鐵銹斑斑,甚至蝕穿槍管,長短兵皆可以如此,簡陋的軍械,可以增加倭國的訂單,同樣也可以對倭國的軍事實力做到全方位的情報搜集、滲透,而且還能增加對倭國內戰的影響力,今日可以賣給毛利家,明天也不是不可以賣給武田、北條家,后天也不是不能和織田信長做買賣。

  買賣而已。

  賣軍械,從來不是簡簡單單的賣軍械,其中的尺度,如何滲透,對于王崇古而言,都不是什么難事,皇帝把這件事交給他,王崇古可謂是重操舊業,經驗豐富。

  “陛下,今歲三娘子朝貢已經入朝,后日大工鼎建,陛下驗看,要不要叫上各國使臣?”王崇古說起了三娘子入京朝貢之事。

  三娘子也是常客了,同樣還有北虜的使者土蠻汗的兒子、朝鮮、琉球、安南、暹羅的使臣等,朝鮮和琉球自然不必說,作為大明的孝子而言,他們的使臣常年在京,而安南和暹羅,是殷正茂在呂宋耀武揚威之后,重新復貢。

  雖然規模上比不上永樂年間動輒十幾個朝貢國的使臣入朝恭賀,但數量上不算太過于難堪,能夠維持天朝上國的顏面了。

  王崇古之所以提到了三娘子,自然是之前,皇帝在地基上接見三娘子,三娘子震驚無比,地基接見藩國使臣,實在是讓三娘子大開眼界。

  王崇古唯恐北虜有輕視中國之心。

  三娘子這個時間入京來,是故意還是不小心?顯然是有意為之。

  三日后,天還沒亮,朱翊鈞就已經換上了天子的十二旒冕、十二章袞服。

  旒冕和袞服,是大明區分朝貢國親疏遠近的標志,比如琉球、朝鮮國王的冕服是九旒,袞服是九章,圭為九寸,金鉤革帶等等,而安南和倭國則是七旒七章七寸,再遠一些比如滿剌加國(馬六甲海峽)、錫蘭(斯里蘭卡)等等,就是五章。

  順義王俺答汗的就是五章袞服。

  朱翊鈞在西苑門前,上了大駕玉輅,而后來到了午門之前,時隔兩年半,被焚毀的皇宮中軸線終于復建,關閉了兩年半的宮門,在皇帝的車駕到來的時候,在鼓聲炮聲中緩緩打開。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隨著宮門的打開是恭候兩側的文武群臣跪下見禮。

  朱翊鈞站在大駕玉路上,手向前虛伸說道:“平身。”

  小黃門一個接著一個傳遞著天語綸音,而朱翊鈞一步步的走下了大駕玉輅,抬頭看著午門上的樓閣,琉璃瓦在朝陽之下,熠熠生輝,閃爍著迷幻的光芒。

  朱翊鈞一步步的走上了五道金水橋,走進了皇宮。

  走過門洞后豁然開朗,一個開闊的廣場,朱翊鈞跺了跺腳,看著王崇古說道:“這地面也是石灰砌筑?”

  “回稟陛下,這是專門燒制的廣場磚,耐磨抗折、肌理自然、防滑美觀,不是石灰砌筑,回填是三合土夯實三丈深,而后以石灰鋪裝。”王崇古趕忙回答道。

  回填絕對不是建筑垃圾,是三丈厚的夯土層,王崇古用自己的命做擔保,保質保量。

  這個廣場磚的工藝,王崇古沒有說明,但是其質量絕不亞于之前使用的金磚,但是價格不到金磚的十分之一。

  御窯金磚,是蘇州香山幫的陸慕磚窯,因為參與到了京師皇宮鼎建,被賜名御窯,之前大明的磚都要在長洲供應,要走運河的漕運,這就導致了其價格的昂貴,貴在運費上。

  御窯金磚,一塊就要八錢銀子,從午門到皇極門(舊承天門)這段距離就要用四千多塊。

  而這次翻新,王崇古用的這種廣場磚,色澤上,和金磚無二,但是質量更加上乘,一塊只要七十文。

  之所以王崇古敢用九族當擔保,說質量比金磚好,完全是因為用到了全新的技術,高溫燒結。

  一塊磚要經過三十一道工序,極為繁瑣,比如這里面就有磁選篩鐵,就是在球磨之后過磁選篩除鐵料防止釉面發綠,而高溫采用的是慢燒,球磨則是用球研磨,保證細料的精細。

  整個廣場,王崇古敢保證,絕對經久耐用,說句不客氣的,大明亡了,這磚還結結實實。

  朱翊鈞踩了踩,非常滿意,午門之內是內金水河,內金水河兩邊是左順門和右順門,右順門通向武英殿,左順門通向文華殿和內閣,水波蕩漾,內金水橋前就是皇極門。

  皇極門,金碧輝煌。

  朱翊鈞走過了皇極門,拍了拍門洞,走了進去,這玩意兒極為厚重,本來是磚包城墻,現在變成了鋼混包裹夯土城墻,其質量大約把九斤藥火炮拉過來轟,都只能留下一個坑。

  非常的抗造,建筑冗余的設計,嚴重超標。

  走進了皇極門,順著中軸線,一眼望去,就是偌大的三大殿廣場,左邊是武成閣、右邊是文昭閣,正前方是三大殿最大的皇極殿,朱翊鈞站在皇極門的門洞前,看著遠處的皇極殿,嘴角抽動了下說道:“玻璃窗嗎?”

  “回陛下,的確是玻璃窗。”王崇古由衷的挺起了胸膛,這是一件值得他驕傲的杰作,所有人看過之后,只會認為自己來到了天宮。

  大明皇宮的格局,甚至是顏色,王崇古都沒有做任何的更改,唯獨是這個玻璃窗,是王崇古改的形制。

  采光和保暖兼具,放眼望去,金光閃閃,煞是好看。

  “不是用水晶燒的吧。”朱翊鈞看著那些個玻璃窗,下意識的問道,水晶多貴,用來燒玻璃實在是浪費了,可是這年頭不用水晶燒制,玻璃都帶著些綠色,但是從反光上看,并無綠色。

  王崇古趕忙說道:“不是,這要是用水晶燒,這鼎建可不就是一百四十萬兩了,一千四百萬兩也就能燒個玻璃了,是兩次磁選篩鐵之后,還是帶著一點綠,不是很明顯而已。”

  朱翊鈞走近了一看,才發現玻璃的確帶著一點綠,不仔細看,完全分辨不出來。

  一種全新的營建方式,在保證采光的情況下,保證了保暖。

  朱翊鈞走進來皇極殿,四個小黃門將龍椅抬上了月臺,朱翊鈞走了過去,越看越滿意,和原來一模一樣,但是里面已經完全換了建材,鋼混結構,除了家具之外,別無其他木材,連窗戶都是鐵架,為了防火,甚至做了很多的隔離處理。

  “宣朝臣進殿吧。”朱翊鈞坐穩之后,開始了大明皇宮鼎建之后的第一次上朝,隨著緹帥趙夢祐的凈鞭甩動,大明朝臣開始魚貫而入。

  左順門內的文華殿因為有文淵閣、文書房、誥敕房等等內閣職能辦公的地方,其實非常狹小,在文華殿召開常朝,朝臣甚至要排到東華門去,就是每次新進恩科進士張榜的那個東華門。

  皇極殿就大得多了,朝會終于能夠如期正常舉行了。

  群臣見禮之后,第一個宣見的就是三娘子,畢竟上次皇帝在地基上接見了三娘子,有損朝廷威嚴,現在皇宮鼎建完工,自然要重新召見一遍,省的北虜有輕視之心。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三娘子一步步的走過了莊嚴的皇極門廣場,左右兩側站滿了文武朝臣和紅盔將軍,旌旗招展,鼓聲號角聲齊鳴,站在皇極殿前,她的神情有些迷離,這地方真的是人住的嗎?真的是奢靡,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

  宦官也不催促,等待著三娘子回過神來,禮部那些個老爺們,挖空了心思這么安排,不就是為了這個效果?

  三娘子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在朝見的路上,她拾級而上,進入了皇極殿內。

  “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三娘子五拜三叩首,行大禮面圣,俯首帖耳極為恭順。

  三娘子并不覺得在地基上接見有什么有損皇帝威嚴的地方,只要戚繼光那十二萬京軍還在,哪怕是在茅草屋里面圣,那皇帝也有威嚴,若是京畿被接連入寇,無論多么富麗堂皇,都沒有任何的威嚴。

  禮部安排她這個時候入京朝見,自然是有自己的心思,震懾也好,炫耀也罷,她沒有視而不見,而是選擇了配合。

  三娘子這次入京是帶著使命來的。

  大明越來越強橫了,三娘子不希望大明和俺答汗繼續沖突,俺答汗老了,連長生天都打算背棄,改投佛門了,已經失去了年輕時候的勇武和往日海東青般的傲氣,越來越頑固,越來越肆意妄為。

  三娘子入京最主要是表達西韃靼的恭順之心,其次是確定今年的羊毛貿易的份額,而后便是代俺答汗獻上賀表,恭賀大明皇帝大婚在即。

  “忠順夫人,朕聽聞土蠻汗向俺答汗求助,俺答汗盛情接待了土蠻汗的使者,并且打算在應昌會盟,可有此事?”朱翊鈞并沒有讓三娘子平身,而是問起了一件大事。

  因為大明在遼東的步步緊逼,土蠻汗用了渾身的解數,都不能阻攔大明軍的步伐,所以土蠻汗這個宗主大汗,向俺答汗求助,俺答汗欣然應允,并且打算在應昌會盟。

  應昌,是胡元魯王府所在,胡元統一政權的最后一位皇帝元順帝駕崩之地,這個地方就在大鮮卑山山口,是這次戚繼光戰略攻略之地。

  而現在,東西韃靼正打算在應昌會盟。

  “確有其事。”三娘子暗道不妙,朝廷果然知道了土蠻汗遣使之事,也知道了俺答汗答應了條件。

  活動在草原上的墩臺遠侯,深入虜營的探查,對于草原的動向,越來越嚴密,一張由墩臺遠侯鋪設的情報網,灑在了草原之上。

  “那看來,封貢之事,到今日為止了,隆慶五年伊始,萬歷五年停罷,朕有虧先帝托付社稷。”朱翊鈞點了點頭,也不是很在意的說道。

  俺答汗既然要維系他們同宗同源的共同利益,那大明的封貢和羊毛生意,就此停下也就是了。

  大明可以承受這個損失,就是不知道俺答汗能不能承受了。

  王崇古的表情巋然不動,他前日入宮已經和陛下深入溝通了三娘子入京的若干事宜,陛下就像個老狐貍一樣,在揣著明白裝糊涂,故意給三娘子施壓。

  “啟稟陛下,順義王在六月的時候答應了土蠻汗所請,但是這已經五個月過去了,順義王未曾動一兵一馬,還請陛下明察,宗主大汗所請,順義王不得不從,的確是應承了,但是沒有說具體的時間,即便是土蠻汗一再催促,但是順義王仍然有顧慮,遂遣命婦入朝詳稟。”三娘子恭順的回答著陛下的提問。

  俺答汗提供除支持外一切支持。

  俺答汗也在觀望,大明軍強悍,侵略如火,勢如破竹,俺答汗就以宗主大汗所請不得不從為由,向朝廷陳情;大明軍虛有其表、虛弱無比,被打的節節敗退,那俺答汗當然要適逢其會的參與其中,趁機撈點油水。

  大明軍到大寧衛已經兩個月了,這段時間,土蠻汗沒輸,也沒贏,因為并未跟大明軍接戰,只有大明軍在修營堡,一點點的蠶食土蠻汗,面對這種橫壓硬碾的戰略,土蠻汗連打一仗拼個魚死網破的機會都沒有。

  這就是何等的絕望?

  這樣的戰局態勢,讓俺答汗不敢擅動。

  戰爭這種事,兩頭都不得罪,就是兩頭都得罪,三娘子入朝陳情,說明俺答汗終于想明白了,到底該怎么站隊,再不站隊就沒有隊可以站了。

  朱翊鈞聽聞才露出了笑意說道:“平身,忠順夫人的意思是,俺答汗問朝廷要好處,才不肯出兵幫忙,趁火打劫嗎?俺答汗要什么好處?”

  趁火打劫,朝廷不讓俺答汗幫土蠻汗的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至于代價的多寡,主要取決于戰場的態勢。

  朱翊鈞肯答應被俺答汗打劫,則是為前線的戚繼光提供幫助,排除可能存在的援軍,讓大明軍的軍事行動一切順利。

  作為至高無上的皇帝,被人騎到脖子上拉屎,這種感覺當然不爽,但是為了戰略,朱翊鈞可以簡單讓步。

  三娘子終于露出了為難的神情,在這方面,三娘子和俺答汗是有分歧的,而且分歧巨大。

  俺答汗本人的要求非常過分,要求大明朝廷給通關文牒和都督金印,準許他從河西走廊前往西寧,其次要求大明承認大明金國的勢力范圍,尤其是河套問題,這兩個條件,一個是皇帝明確拒絕過的,一個是大明朝心心念念。

  三娘子不認為大明朝廷會答應,就是答應了不過是一紙空文,到時候撕破臉的時候,一文不值。

  三娘子更傾向于擴大羊毛貿易,尤其是關于鹽鍋等一些貨物的價格讓步,這是實打實大的好處,三娘子見過朱翊鈞,知道這皇帝是個什么人。

  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在地基上接見外使,充分的說明了這皇帝的心眼,比針還要小,記仇的很!

  這會兒大明在攻伐土蠻汗,俺答汗得寸進尺,一定會被記一筆,日后一起拉清單。

  到時候俺答汗要被挫骨揚灰,三娘子可沒有齊王妃楊氏那樣的待遇,還能伺候勝利者,三娘子只會被殺,大明皇帝又不缺她一個。

  三娘子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俯首說道:“啟稟陛下,命婦入京陳情,不過是怕上國誤會,別無所求,還請陛下明鑒。”

  她還是選擇了自己的條件,而不是俺答汗的那套說辭,在商貿上獲利,而不是摁著皇帝的腦袋讓皇帝服軟。

  這會兒皇帝服軟了,日后皇帝發起飆來,俺答汗一死了之,偌大的金國諸部,如何自處,難道學祖宗西進不成?

  “別無所求嗎?”朱翊鈞玩味兒的問道。

  他發現這個三娘子待在草原上,實在是有點屈才了,三娘子擁有政客所必備的品德,恬不知恥。

  “陛下容稟,今歲春草原干旱,今歲秋冬來的比往年更早,草原上的牛羊在長生天的憤怒下,凍死餓死無數,懇請陛下憐憫一二,草原急需鹽巴和鐵鍋,熬過酷寒的嚴冬,命婦懇請陛下憐憫。”三娘子楚楚可憐的請求恩賞。

  一套絲滑的小連招,將趁火打劫,變成了皇帝行仁政、柔遠人,這樣一個變化,就從北虜索賞,變成了求皇帝憐憫,這樣皇帝得了面子,北虜得了實惠和里子,大家都有交待。

  “朕聽說了草原的旱情,也聽聞了今歲冷氣早下,既然如此,那鹽鍋之事,就和禮部、戶部商議,有勞大宗伯。”朱翊鈞看向了馬自強。

  “謝陛下隆恩,命婦一定在草原上廣為傳播陛下的仁德。”三娘子長長的松了口氣,皇帝拍了板子定了調,下面的人才好做事,皇帝不松口,和禮部、戶部談一萬年也是白瞎。

  朱翊鈞肯讓步,還是不想給戚繼光在遼東的征戰增加負擔,這里外交處置不利,導致戰事不順,那才是朝廷的無能。

  俺答汗是極其幸運的,找了這么個賢內助。

戰爭時期的軍售是非常賺錢的,比如俄烏沖突中,雙方使用的同一型號無人機,售價高達19萬美元,但其實造價不超過一萬美元。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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