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鑄造的銅人高度為三十二丈。
這也是仙臺柱給出的銅人祭煉規制當中,最大的一種,通過內部咒文,還可適當變化其大小。
它很丑又很帥。
威武與猙獰并存,丑帥共聚一身。
在趙淮中連同兩位老圣人的幫助下,它的內外結構,咒文符號已經祭煉完成,但還沒穿上‘衣服’,處于裸態。
它還有一層青銅的外甲,需要祭煉,過程相對簡單,可以增加其防護力,也更美觀。
到了現在這一步,要初次啟動銅人,確定沒有‘故障’,才能加裝最后的外甲。
趙淮中上前觸摸這尊龐然大物。
觸手冰涼,極致的厚重感,如同山巒當前。
趙淮中看了一眼光著身子的銅人某處,確定這是一尊雄性銅人:“那個部位…也是按圖紙做的?”
“是,吾二人商議后,想以其區分銅人的雌雄。”老司空和季末雙雙道。
“這樣不好,太費銅了,特征也沒必要做這么大。
你們兩個難道還準備祭煉女銅人?”
“那倒沒有,就是覺得做大點,更霸氣。”老司空和季末異口同聲。
此時不僅是他們兩個,整個地火洞天,都擠滿了物造部和墨家的人,人群接踵,矚目著下半身站在火漿里,腦袋卻和鑄造坑持平的巨大銅人,每個人皆是神情激蕩。
這尊銅人,以大秦的國力,消耗人力物力,仍用時數年,才造出來。
期間物造部和墨家聯手,包括鄒衍的弟子葉契,越青,無不竭盡全力。
到今天,終于出世。
趙淮中身形浮空,來到銅人額頭,探手碰觸一枚閃爍著微光的咒文結構。
那咒紋竟脫離銅人眉心,懸在半空,拉伸開來,足有丈許之大,繁復無比。
當趙淮中往其中送入法力,且逼出一滴鮮血,滴入那符號結構。
倏地,咒文重新回落到銅人眉心。
這一刻,銅人仿佛被賦予了生命。
那咒文結構沉入其眉心,沿著它的體內脈絡,下沉到胸口,就像一顆心臟。
隨即,銅人全身數以萬計的符號閃爍,彼此勾連。
如潮的天地元氣,往它體內塌陷。
它的雙眼,亮起兩縷青色的光柱。
趙淮中落地后,道:“初次喚醒銅人,它需要吸收大量的天地之氣,才能具備移動戰斗的能力。
可以開始打造它最后的外甲了。”
一邊的老司空非常激動,居然眼眶濕潤。
他盯著銅人,感覺自己付出禿頂的代價,日夜操勞,一切都在銅人被啟動的這一霎,變得值得。
“外甲早就在鍛造,用不了多久便能完成。”老司空道。
“嗯。”趙淮中身形消失,回到了咸陽殿。
當日晚,他來到鄒衍門徒葉契和越青在咸陽,比鄰夜御府的觀星樓。
這里是咸陽最高的建筑之一,坐在其上,似能摘星攬月。
鄒衍和荀子也在。
“老莊等先圣,當年就是在圣人五境的層次,離開了這方世界,進入虛空深處,即是為了去看看虛空深處的奧秘,也是為了追尋更高的境界。”荀子道。
“關于圣人之后的古圣境界,兩位圣人知道多少?”趙淮中問。
鄒衍微微搖頭:“只知古圣境界想突破,需要為我人族謀福祉,開太平,行大善,方可窺門徑。
吾從老子所遺道經略窺其方向,老子便是為了破入古圣層次,才騎牛而去。
他當時所攜紫氣浩蕩千里,足見其德行之浩大。
吾懷疑,在那一時期,老子曾為我人族行下大善,絕不止留著道、德二經這么簡單。”
荀子也有同感,微微點頭。
兩人瞅瞅趙淮中:“秦王氣運沖霄,或可在這方世界嘗試沖擊古圣境界。”
“古圣境,分幾層?”
“莊子在手書中曾嘗試推演,曰天地分東南西北中五向,融合古與今,與人體息息相關,映合內外兩重天地,故圣人有五境,古圣應是也有五境。
不過此為猜測之言,做不得準。
具體如何,要進入其中方能知道。”荀子說。
趙淮中忖道大秦現有的仙臺柱前四部分,對應的修行,包含古圣層次的前兩個階段,其他部分則需要收攏更多仙臺柱才能知道。
仙臺柱集齊以后的修行盡頭,不知是什么模樣?
下半夜,兩位老圣人擇地靜修。
趙淮中則又一次來到宗廟石殿,看向仙臺柱上一門新的術法。
混沌仙身!
仙臺不死身和帝王身的進階術法。
修行到了趙淮中的層次,普通的天地元氣,對境界的推動,逐漸減弱,養分不夠。
需要攝取新的養分,諸如五針松聚結的天地氣機,就可以推動修行,保持高速增長。
否則修行速度,會越來越慢。
所以會有那么多先賢選擇離開,去尋找新的機會。
不過近年天地氣息翻覆,元氣攀升,修行的大環境,比以往千年要好得多。
此刻,趙淮中看過混沌仙身的修行方法,旋即閉目盤坐,開始了修行。
霎時,空間就像是在崩潰,虛空壁壘后的混沌氣機,長河般涌入其體內。
鯨吞。
他的修行就像是在鯨吞天地。
石殿內部和虛空壁壘深處的元氣,都被其呼吸吐納,大量攝取。
趙淮中盤坐在虛空當中,身形起起伏伏,就像是能隨時脫離塵世而去。
他腦后的圣人光環再現,隱然間,有第三道光環在逐漸形成。
石壁里,一聲絳紫色長裙的狐貍精眼眸微瞇,暗自驚駭。
趙淮中突破五境以后,首次在石殿里進行坐功納氣的修行。
“前后不過數年,他就修行到了如今的境界。
若是再過幾年,會突破到什么程度?”
狐貍精思慮之時,趙淮中的意識里,再次觀想到了地下深處的神龍。
他和神龍之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橋梁,氣息隱然產生了聯系…
兩個時辰后,趙淮中結束修行,離開石殿前,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狐貍精。
女狐貍莫名的心里發毛。
十一月初,秦楚之間,戰局日益緊張。
在楚地活動的秘文秦軍,如同尖刀刺入了楚人的心臟。
楚王熊悍,在這天傍晚,走進了王宮深處的一座冷宮。
這座殿宇常年封禁,無人出入。
當熊悍進來,點亮殿中燈盞,便可看見殿內盤坐著兩名老者,宛若木雕泥塑,身上竟是落滿了灰塵。
他們似乎在這里已經枯坐了數年,甚至數十年之久。
兩人臉頰深陷,瘦的皮包骨一般。
楚王取出一口小巧的青銅鐘。
當!當當!
鐘聲作響,兩個盤坐的老者枯瘦的面頰,迅速變得豐盈,氣血攀升,強大如鼓的心跳聲,在石殿里響起。
咔嚓!
兩個老者面上枯瘦的皮膚裂開,有如蛇類在脫皮,老皮皸裂,新皮滋生。
最終,一個老者,從褪掉的人皮里睜開眼。
他起身后,地面上留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老者的身形充氣似的增長,變得高大魁梧。
他看向楚王熊悍,又看了看他身畔懸浮的古鐘:“你是現任楚王?是你奏響了喚魂鐘?”
“沒錯,寡人從父王手里繼承了喚魂鐘,也繼承了大楚!”
熊悍從容不迫:“我大楚王室提供長生回魂術,供你等修行,進度如何?”
“吾已入第六重,他與我一樣,另外兩人…吾不知。
楚王喚醒吾所為何事?”
老者的聲音,帶著刺耳的摩擦感,仿佛刀兵在碰撞。
“秦正與大楚開戰…”熊悍幽幽道。
這天深夜,楚王宮里,走出一名老者,鬼魅般融入黑暗,往壽春西北的方向而去。
“讓秦人見識見識吾大楚的底蘊。”熊悍負手而立,遠眺西方。
妖墟。
主殿中央的九州碧水池,楚王宮中那個老者離開時,沒入虛空的身影被池面所倒映,一掠而過。
“楚人宗室倒是藏了不少底子,楚王宮中,好像還有一尊仙尸…”
“秦楚交鋒,這些藏匿的手段彼此消耗,對我妖族有利。”
“人族當中,鄒衍,荀子二人,似乎也在觸摸五境圣人的壁壘…”
妖主和金烏交談的聲音,在主殿里回響。
銅人立時七天,才停止吸收天地元氣。
老司空等人打造的外甲,亦是同步完成,將銅人再次沉入鑄造坑,為其完成最后的外甲祭煉過程。
又七日過去,銅人最后的祭煉才全部完工。
此時便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秦消耗數年打造的十二銅人之一,全部完工。
“請大王為這銅人起個名字。”老司空興匆匆道。
地火洞天內,趙淮中正在審視眼前的銅人。
披上外甲后,銅人就像是一尊青銅將軍,巍然如山,散布著龐大的壓力和力量感。
它的雙目,青色的光曦吞吐如柱。
其體內丹田處,有一道元氣長河,奔騰流轉。
銅人共有十二具,而十二這個數字,蘊含著諸多奇妙,一年有十二個月,日有十二個時辰,對應十二地支。
帝王冠冕上的擺穗也是十二個,對應天地,有天地至極,貴不可言的寓意。
十二還是占星術、古代天文學、歷法中有關空間與時間,最根本的基數。
“既是第一尊銅人,便對應日之十二時辰,命名為‘子’,即子之銅人。”
趙淮中忖道:銅人出世的時機正好,兩位老圣人也在,可以組個隊,去把殷商秘宮最后的秘密解開,看看秘宮最深處到底藏了什么,順便試試銅人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