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櫻身穿絳紫色,內襯暗紅紋理的長裙,身姿窈窕,雙腿修長。
她很慶幸自己是跟隨齊楚兩國的隊伍,一起進入殷商秘宮。
殷商秘宮為長方形,有如一個巨大的棺槨。
其內篆刻了無數的咒文,殺伐禁制無窮無盡。幾乎每一次出世,其內的結構,機關都和上次完全不同。
甚至出世方式也不盡相同。
齊人,楚人,都在漫長的歲月流逝中,不止一次探索過殷商秘宮,但以往的經驗,并不足以為下一次探索,提供可參考的幫助。
正因為殷商秘宮詭異莫測,所以齊楚兩國聯合進入。
此次他們進入的秘宮,外圍是井字形交錯的廊道。
兩國合力,一路前行,縱然實力強勁,仍死傷慘重。
進來時六十余人的隊伍,經過不足一天的探查,死傷超過四十人。
息櫻帶進來十二個越女教好手,此刻算上她自己,只剩三人。
不過他們終于來到了殷商秘宮內的一座主殿。
帶隊的墨府首領和稷下學宮祭酒之一,大儒梁彥已經決定,不會再往前走了。
“這座殷商秘宮,對應周天術數來運轉,內部很可能共有九層,層層收縮,越往內空間越小,也越兇險,最后的一層應該是放置殷商君王棺槨的地方。
不過幾近千年以來,還沒人進入過秘宮八層以內的空間。”
說話的就是大儒梁彥。
其人面容清瘦,仙風道骨,穿一襲銀白長袍,手托一部自身用儒家之氣溫養了多年的古卷。
“我們現在所處位置,很可能是秘宮最大的一座主殿,再往后走,就要進入存放陪葬棺槨的陰室,而此殿則是最后一間明殿。
繼續深入,對應的都是死亡。
吾之力亦不足以繼續前行。”
稷下學宮祭酒梁彥,坦言不敢再往前行。
他們停留在這間主殿內,準備把主殿墻壁上的內容,都拓印下來,帶出去。
就在此時,息櫻感應到趙淮中傳過來的消息,偷偷打開了照骨鏡。
沒有原因的,感應到照骨鏡彼端是趙淮中,息櫻進入秘宮后的惶恐和不安立即得到了控制。
近兩年的時間,雖然再未見過趙淮中,但大秦儲君名動天下,關于他的各類傳聞,息櫻即便身在楚地,仍不時聽聞。
先天圣人,遣麾下夜御府眾將千里奔襲,擊殺異邦蠻族匈奴之主,天下為之震撼。
想到鏡子彼端有一位圣人和自己氣息相連,息櫻迅速變得鎮定下來。
她按照趙淮中通過鏡子產生的微妙聯系,得到吩咐,迅速調整鏡子的位置,讓趙淮中能通過袖口,看清殿宇內的情景。
“仙臺柱完整時的樣子…”
儲君府內,趙淮中借助照骨鏡,打量殷商秘宮。
那秘宮內的墻壁中央,祭刻著一根貫通了整個墻壁的巨柱。
巨柱下,有無數上古先民在祭拜跪伏,還有遠古的君主,乘坐一輛浮空輦車,沿巨柱往上馳騁,一直消失在巨柱頂端云層中的情景。
巨柱的描繪為銅刻,經久如新,內容完善清晰。
而整個巨柱,對應的正是完整的仙臺柱。
在巨柱頂端的云層里,隱約浮現出一座七彩祥光繚繞的仙臺。
臺上有仙人俯瞰凡塵,露出一個朦朧不清的背影。
之前乘坐輦車上行的人間君主,最終就登臨仙臺之上,來到仙人身后,似乎在求取仙法,想獲得長生。
其他人看這仙臺柱,只能看見仙臺柱的表象畫面。
但趙淮中結合大秦的仙臺柱,卻看出了其他東西。
這仙臺柱的修行,隱約被分成了二十六節,對應人體脊柱,再算上丹田仙魔泉的根基層次。
這是不是意味著仙臺柱的修行至少也有二十七個階段,最后才能登臨仙臺,達到超越仙魔的無上等級?
趙淮中思慮之際,息櫻等齊楚兩國之人各自忙碌,以法力推動空白竹簡,拓印著殷商秘宮主殿墻壁上的內容。
時間流逝,一個時辰轉眼即過。
就在眾人各取所得之時,那秘宮內,突然發生了變化。
巨響聲中,整個殿宇都在震動。
墻壁上,無數的祭刻紋路開始發光。
“秘宮震動,必有變故,我等先退出去。”稷下大儒梁彥輕叱道。
其一馬當先,和身穿麻衣,背插一把木劍的墨府副史,同時震動氣息,往殿外走去。
過程中,殷商秘宮墻壁上有咒文閃爍,降下殺伐之光,但都被梁彥翻動手中古卷,和墨府副史拔劍斬斷。
他們連同眾人,很快就沖到了主殿門口。
這時,從主殿所在更后方的位置,響起了哐當,哐當的聲音,似乎有金屬器物在震動。
息櫻跟隨在隊伍里,駭然回頭,便看見一尊青銅棺,長達十余米,竟從后方的殿宇內飄了出來。
傳出聲響的是棺槨上祭刻的一枚銅符,其上有一個獸頭環扣,隨著棺槨移動,不斷發出碰撞的聲響。
那棺槨速度奇快,如同山巒般往眾人逼近。
麻衣長衫的墨府副史,面容古拙不波,眼神卻是遽盛,變得極為銳利。
他讓大儒梁彥帶人先退,毅然站出來斷后。
他手中烏沉沉的木劍,似緩實快的挑出,和靠近的銅棺碰觸。
墨府副史手一沉,感覺就像是挑中了一座山岳。
他頓時停在那里,被銅槨壓制,用盡力氣卻無法將棺槨逼退。
“快走!”
大儒梁彥揮手。
其他人爭先恐后的跑出了石殿。
梁彥自己卻是佇立在殿門處,施展儒家圣言,道:“天地有正氣,壓!”
他每吐出一個音節,虛空中就滋生出一縷神圣的金色光柱,壓向棺槨。
他想和墨府副史合力,將棺槨推回后方的偏殿。
然而那棺槨驀然開闔,居然從中探出一只慘白的手,一把抓住了挑住棺槨的墨府副史。
那只手,指勾尖利,前端烏黑,根本不像是人手,而像是某種生物的爪子,可怖到極點。
梁彥不遠處的息櫻臉色煞白。
從她的位置,能看見棺槨內的黑暗里,好像有一雙眼睛,陰森邪戾,閃爍著幽冷的光芒。
尸變!
棺中尸骸被殷商秘宮的氣息蘊育,產生了尸變…息櫻駭然想到。
“梁彥你也走,別管我,遲恐不及!”
墨府副史被那只探出來的手,扼住手腕,一股陰寒的氣息,正如同浪濤般往他體內侵入。
下一刻,青銅棺槨側翼,一枚銅符脫落,猝然壓在墨府副史胸前。
喀嚓!
他的胸腔幾乎破碎,霎時,從棺中探出的手猛然回縮,直接將墨府副史拖進了棺槨內。
棺槨閉合,一片死寂。
墨府副史就這么死了?!
那銅棺里有超越了圣法境的邪尸?
梁彥眼中也露出一抹驚駭,果斷后退,帶著其他人,惶恐遠去。
但銅棺很快又從后方追了上來。
一條銅質鎖鏈,從棺槨內延伸,往眾人纏繞逼近。
“你留下,掩護其他人離開,將我給你的竹卷展開。”照骨鏡內趙淮中平靜不波的聲音,在息櫻耳畔響起。
“我…我我…在這種時候留下。”息櫻渾身顫抖。
這種關口留下來,簡直是讓她死啊。
但趙淮中的聲音蘊含圣人之力,根本不容她反駁。
息櫻咬牙從懷里抽出一副竹卷,將其展開的同時嬌叱道:“大家先走,我留下。”
實際上不用她喊,就在她稍事耽擱的功夫,其他人已經跑出了殿外的廊道,轉眼失去蹤跡。
狹長的青銅廊道內,只剩息櫻一人,和逼近的棺槨。
她哆哆嗦嗦的展開手里的竹卷。
那竹卷是趙淮中讓人送來照骨鏡時,一起送來的。
讓息櫻辦事,自然要給些好處,盡量護持其周全。
竹卷上寫著趙淮中手書的起源文字。
甫一展開,趙淮中的聲音,就透過照骨鏡副鏡發出:“封!壓!”
竹卷上立時分化出封壓兩個起源文字。
當趙淮中達到先天圣人層次,再次推動起源文字,那文字展現出來的力量暴漲數倍。
兩個起源文字,發出千萬縷光芒,仿佛驕陽升空,光芒瞬間驅散了殷商秘宮內的陰森晦暗。
青銅棺也被光芒定住,劇烈震顫卻無法移動。
息櫻手里的竹卷自行漂浮,在其頭頂熠熠生輝,金光萬重。
趙淮中的聲音在殷商秘宮內回蕩:“以法為用,驅邪破妄!”
轟隆!
殷商秘宮內,憑空生出一道閃電,劈在那銅棺之上。
咔嚓!
銅棺險些碎裂,其上祭刻的紋理有半數炸開。
棺槨被一股力量推送,橫空飄回了出現的方向,轉眼消失不見。
廊道內,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剛才棺槨橫空的情景,就像一場噩夢。
息櫻虛脫了般抬頭瞅瞅竹卷,心頭慢慢安定下來。
她回頭看看,其他人早跑的不見了蹤影。
趁著沒人,息櫻把照骨鏡取出來,表忠心般對著鏡子行跪拜大禮:“奴婢謝過儲君活命之恩。”
“先別謝我,你能活著走出殷商秘宮再說。”趙淮中的聲音淡定道。
息櫻打了個哆嗦:“棺槨已被儲君神通所退,我現在就走,還會有危險?”
“誰讓你現在走的,你回到殷商秘宮剛才那座主殿,藏身等待。秘宮此次出世,必有怪異之處,你等在主殿里,我想看看會不會有其他收獲。”趙淮中波瀾不驚的道。
息櫻雙腿一緊,感覺一縷寒氣沿著背脊一直上竄到后腦,而后又蔓延到臉上。
她幾乎嚇到面癱,表情完全失控,哀求道:“儲君,奴婢不敢啊,這殷商秘宮如此陰幽,讓我自己在這里等,奴婢寧肯現在自殺去死。”
鏡子彼端,趙淮中氣定神閑道:“將我給你的竹卷展開,其中的力量自會護你安全。”
息櫻趕緊把竹卷完全打開,就見其中又躍出兩枚文字,護持在她頭頂。
此時的息櫻,被兩枚起源文字籠罩,身體和氣息,完全消失了。
不論是感應還是觀察,她仿佛都變得不存在,與虛空相融,近乎隱身。
不久之后,她遵照趙淮中的遠程指揮,不斷的自我安慰,以莫大的勇氣獨自回到了原先的主殿。
主殿里幽靜無聲,地上血跡未干。
息櫻找了殿內一尊青銅雕塑后方的角落藏身。
悄悄蹲下,一動也不敢動。
她帶著驚懼的壓低聲音問:“儲君,你還在吧?”
趙淮中的聲音:“別說話,有東西出來了。”
息櫻瞬間全身汗毛倒豎,想探頭從藏身處往外看又不敢,不看又擔心。最終強撐著膽子,蹲在那里。
諾大的殷商秘宮主殿,一片死寂中,果然出現了動靜。
嚓嚓,嚓嚓,似乎有什么東西,從后方的偏殿走了出來。
息櫻的位置恰好能看見后方偏殿的出口。
入目的情景,讓她差點叫出聲來,臉上血色褪盡。
下一剎那,她感覺身體下方微熱…太過驚恐的情況下,沒控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