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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八章 兇神

  “全…死了?”

  自出生起,便位居人上,養尊處優的少年公子,第一次感到骨髓中滲出的寒氣。

  他們怎么會死?

  怎么死的?

  又究竟是死在了誰的手里?

  煉妖圖中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大殿空無一人,魂燈盡皆寂滅,僅有慘白色煙氣裊裊升起,并無他人應答。

  便在此時,金逸玄面前的魂燈,突然泛出紅光,一點邪異的火光搖曳著升起。

  金逸玄死去的軀體,也在扭曲抽搐,之后抬起頭來,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眸,只有眼白,布滿了血絲。

  而他的肩上,浮現出了另一道附身的鮮紅色的“血影”——屠先生。

  少年公子神色凝重,寒聲問道:

  “先生,到底發生了何事?”

  附身于金逸玄的“屠先生”,雙眼流出血淚,聲音蒼老而含著恐懼:

  “入侵萬妖谷的…是一尊‘兇神’。”

  少年公子神色微白,“兇神?”

  “屠先生”道:“我并未進入圖中,不曾親眼得見,但通過這具肉身死亡之前,神念回溯的丁點片段,我感知到了一絲…‘神明’的氣息!”

  “這絲神明氣息,十分怪異,像是神,又像是人,而且深邃得可怕。”

  “神性與人性相斥,半人半神者,必入邪道,乃是神念存在上的強大兇物。”

  “在乾學州界之內,無法借用大荒之主的神威。”

  “我也只有一縷殘魂在此,諸般手段,無法施展,此等‘兇神’,無法力敵。”

  少年公子心有傲氣,皺眉不解,“這等兇神,究竟是何來歷,又為何會侵入我萬妖谷?”

  “我也不知…”屠先生聲音晦澀,隨后他猛然一驚,想起了什么,牙關打顫道:

  “是‘神戰’!”

  “人乃神明的信徒,是神明的眷屬。”

  “修士的一切行為,表象萬千,但究其根源,皆是神明的‘旨意’…”

  “太虛門和沖虛門的修士,他們之所以全力進攻萬妖谷,目的就是…為了將這尊‘兇神’送進來,侵入煉妖圖,壞我神主的根基…”

  此言一出,公子遍體生寒。

  就連屠先生也沒想到,所謂的“神戰”,竟來得如此直接,如此兇戾。

  原本他以為,神明只會藏身幕后,以信徒為爪牙,暗中布局,徐徐圖謀。

  可現在,一尊赫然‘兇神’,竟親自出馬。

  太虛和沖虛一方的勢力,果然不可小覷。

  他們身后的這尊“神明”,也果然不按常理出牌,令人難以揣摩。

  “若是如此,”公子的眼眸凝重如水,看向屠先生,“那豈不意味著,祂已經知道…我們煉妖圖中,真正的‘隱秘’了?”

  屠先生神色肅然,“祂是神明,神明之道,高深莫測,全知全能也不足為怪。”

  公子道:“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屠先生瞳孔一顫,心中幾乎滴下血來,咬牙道:

  “斷了‘神橋’!”

  公子一怔,有些難以置信,“斷神橋?”

  屠先生果決道:“非斷不可!絕對不能,讓祂窺視到真正的‘神殿’!”

  “更不能,讓祂染指神主的‘神鄉’!”

  公子肅然,微微點頭。

  屠先生繼續道:“我會護送公子,入煉妖圖,避開此‘兇神’,直接進入中樞,強行斷開‘神橋’,斷絕通向‘神鄉’的路,不給祂覬覦神主的機會!”

  “一旦情況不對,”屠先生看向公子,“老夫這縷殘魂,會為公子‘殿后’!”

  進入煉妖圖,直面‘兇神’…

  公子神色毅然,微微頷首。

  而此時,屠先生口中的這尊“兇神”,還一無所知地,在煉妖圖里找“吃”的。

  “這圖里的妖祟,到底在哪?”

  墨畫默默嘀咕道。

  模樣猙獰可怖的劍骨頭,溫順地跟在墨畫身后。

  它有些神思不屬。

  適才的一幕幕,還牢牢刻在它的腦海里。

  一個眨眼的功夫,十多個管事級別的妖修神魂,就直接被抹殺了。

  甚至,連那個妖修的頭領,也完全不是這小祖宗的對手。

  在成為“劍魔”之前,它是一個老妖修,在煉妖谷中,鑄了數百年邪劍。

  期間萬妖谷有沒有換過頭領,它不大清楚。

  這個頭領,是不是幾百年前的頭領,也不好說。

  但既然能當上萬妖谷的“頭領”,身份必然不一般,實力手段也都不可或缺。

  而如今這個頭領,的確不可小覷。

  在夢魘之中,他竟能顯化出白骨之筆,以自身神念化血,畫出邪陣來。

  陣法蘊含大道法則。

  以神念顯化陣法,比起顯化法術、武學、靈器等等招數,威力更強。

  這個頭領,已經很強了。

  至少劍骨頭自愧不如。

  可是…怪只怪這小祖宗,是個“變態”。

  妖修頭領以骨為筆,以血為墨,邪陣還沒畫完。

  可這小祖宗手指一點,不過幾息時間,密密麻麻的陣紋,就已經將那妖修頭領包裹住了。

  勝負不言而喻。

  劍骨頭都替那妖修頭領感到絕望。

  不過一路走來,見這么多,比自己還強的妖修邪祟,螻蟻一般被墨畫捏死,劍骨頭也心生慶幸:

  “好在我當初求饒得早,馬屁拍得也好。若非如此,我這骨頭,要是再硬一點點,現在恐怕早就已經灰飛煙滅了…”

  更何況,死了十多個妖修神魂,劍骨頭又飽餐了一頓。

  它幾乎快吃撐了,實力較之從前,也強了不少。

  “我若這么一直這么吃下去,是不是有一天,會不會比這小祖宗還強…”

  劍骨頭心中賤兮兮地想道。

  另一邊,專心致志的墨畫,卻微微皺了皺眉頭。

  能找的地方,幾乎都找遍了…

  但是,還是沒有妖祟的身影。

  “到底藏哪了?”

  墨畫繼續往深處走,走了片刻,他忽然一怔,發覺萬妖谷的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勾引”著自己。

  這是一股,很莫名的吸引。

  仿佛是一種,對“故土”的依戀,使墨畫“神明”的部分,產生一種不安的渴望和躁動。

  神明故土?

  墨畫皺眉。

  他又抬頭,看了眼這夢魘中的萬妖谷,心思微動。

  眼前的整個萬妖谷,依托于一種神明虛實相化的偉力,再以神道陣法,輔建而成。

  就像是一座“神念”建筑。

  外以煉妖壁畫為磚石,內以神道陣法為金鎖,封存了這么一方,豢養萬千妖祟的神念之界。

  虛實相間…

  圖中的一切,與現世一一對應。

  那這么說來,煉妖圖中,應該也有一副煉妖圖?

  圖中之圖,會是什么模樣?

  會不會,就是整個煉妖圖,同時也就是整個夢魘的核心?

  墨畫回憶了一下。

  外面的煉妖圖上,雖然有陣法,但是并沒有明顯的陣眼和中央陣樞。

  師父曾跟自己說過,陣法的形式,千變萬化,但其根本的框架卻不會變。

  陣眼、陣樞、陣紋這套陣法準則不變。

  “神道陣,是神念層次的陣法,那就意味著其真正的中樞,很可能并不在土石構成的煉妖圖上,而在神念構建的煉妖圖內。”

  “而這么大一座神道陣,必然需要規模宏大的陣眼,需要磅礴的念力,來維持其運轉。”

  這便意味著…

  墨畫眼中精光一閃。

  煉妖圖是靠封印眾多妖祟,以此為“陣眼”,構建神道陣法,維持整個煉妖圖內神念世界的穩固的。

  換言之,找到陣眼,也就能找到,眾多妖祟的封印之地。

  也就能找到,自己的“大餐”,到底藏在了哪里…

  “煉妖圖,陣眼…”

  墨畫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向著萬妖谷的深處走去。

  他要去找夢魘中的煉妖圖。

  就這樣,越過煉妖壺,煉丹房,以及一些邪道建筑,墨畫突然發現,周圍的地形變了。

  前面的路,突然錯亂了起來。

  他有些迷路了。

  墨畫不驚反喜。

  理論上來說,煉妖圖內的萬妖谷,和圖外的萬妖谷,是一一對應的。

  格局類似,細節會有不同,但整體構造,絕對是一樣的。

  可眼前的山道,似乎被人后天改過“布局”,篡改了神道的陣法結構。

  心里有鬼,才會偷偷改東西。

  想通過改版布局,迷惑他人認知,從而掩藏什么。

  墨畫微微一笑。

  “找到了…”

  他開始放開神識,感知整個夢魘中,念力的流動,并通過衍算,推衍其中的陣紋構成。

  很快,他便找到了方向。

  劍骨頭見四周的景色,與他記憶中的不同,正目光困惑之時,便見墨畫尋了一個方向,又自顧自走過去了,心中無奈,只能繼續跟著。

  穿過錯綜復雜的道路,順便打穿了幾道墻壁,墨畫終于來到了一處恢弘的壁畫前。

  這副壁畫,正是畫中的煉妖圖。

  只是,壁畫卻是空的。

  上面空無一物。

  墨畫盯著壁畫看了看,眼眸微亮,直接攥拳,一拳轟出,拳頭蒙上了一層金光,隨著“轟隆”一聲,直接轟塌了整個石壁。

  他是陣師,原本是應該解陣的。

  但他現在趕時間,只能粗魯地“破”陣了。

  壁畫坍塌后,露出后面一條長長的通道。

  通道后面,有眾多妖獸的低吼聲傳來。

  墨畫松了口氣,燦然一笑,腳步輕快地踏上了這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通道。

  通道狹窄,黑黢黢一片。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開闊。

  墨畫抬眼一看,微微吸了一口涼氣。

  面前是一間妖祟大獄!

  此時的大獄中,關押著密密麻麻,不知多少只猙獰的妖祟。

  它們邪念深重,眼眸通紅,被一條條神道鎖鏈拴住,關押在神道構成的“監牢”中,被牢牢地封印著。

  此時見了墨畫,萬千妖祟,紛紛抬首。

  一雙雙嗜血的眼眸亮起,宛若夜晚空中,血色的繁星。

  “這么多妖祟?!”

  劍骨頭骨渾身顫抖,頭骨發麻。

  怪不得,萬妖谷內的妖修,根本不敢靠近煉妖圖。

  如此眾多陰森的妖祟,就是十個自己,怕是也會活生生被撕成骨片,葬身妖腹,尸骨無存。

  “小,小祖宗…”

  劍骨頭聲音有些打顫。

  它想說,別玩了,早點回去吧。

  這么多妖祟,一旦暴動,任你神念再強,也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可它還沒說完,就發現墨畫已經不見了。

  劍骨頭轉頭一看,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它發現這小祖宗,竟然已經沖到了妖祟群里,正在“肆意妄為”。

  墨畫攥住神道鎖鏈,猛一用力,便生生將鎖鏈扯斷了。

  鎖鏈束縛的,是一只狼妖,見自己的封印被扯斷了,當即跳臉,張開血盆大口,向墨畫咬去。

  可下一瞬,它的大腦袋,就被墨畫的小手薅住了,而后猛然一摔,重重地砸在地上,腦袋都被砸裂開了。

  墨畫順手,擰斷了它的脖子。

  狼妖化作邪念,裊裊散去。

  墨畫小口一吸,全吞肚子里去了。

  “可算吃到東西了…”

  時間太久了,墨畫都差點忘了,吃邪祟補神識是什么感覺了。

  吞完狼妖之后,墨畫舔了舔嘴唇,稍稍回味了一下,又開始排著隊,殺下一個。

  他如法炮制,先扯斷神道鎖鏈,而后擰死妖祟,一下擰不死,就再捶兩拳,將其捶得魂飛魄散,再吸入口中。

  就這樣,殺一只,吃一只,現殺現吃。

  這些神道鎖鏈,原本是用來“鎖”住這些妖祟的,現在反倒保護了它們。

  若沒有神道鎖鏈,墨畫還能吃得更快。

  一旁的劍骨頭,驚得下巴的骨頭都快掉下來了。

  它原以為,自己這一路走來,吃了十幾個妖修,已經算是“大快朵頤”了,卻不成想,這個小祖宗,比自己吃得還狠!

  小小的肚子,仿佛就跟無底洞一樣。

  無論這茫茫多的妖祟,實力多強大,體格多魁梧,看著多兇惡…

  這小祖宗,就這么一扯,一擰,一殺,一吸,然后就完事了。

  “吃”妖祟,比喝水還快。

  而一眾妖祟,既驚且怒,掙著神道鎖鏈瘋狂撕咬,對著墨畫猙獰怒吼。

  一時間,整座妖祟大獄,陰風怒號,妖聲鼎沸。

  墨畫置若罔聞。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別看這些妖祟現在叫得歡,吃到肚子里就老實了。

  墨畫繼續邊殺邊吃,只是吃著吃著,他卻皺起了眉頭。

  “太慢了…”

  “這樣一只一只吃下去,得吃到猴年馬月?”

  “得想點辦法…”

  墨畫抬起頭,環顧四周,忽而目光一亮,在遠處正中的高墻上,找到了一扇門。

  這是一扇被神道陣法,重重加固的門。

  門上竟然還刻有一只,巨大的漆黑的“羊角”頭骨,顯得森嚴可怖。

  又是羊角!

  根據墨畫的經驗,羊角頭骨與大荒邪神息息相關。

  在大荒之主的神系之中,刻有羊角的東西,都非尋常之物。

  這扇門后面,肯定有好東西!

  而且,很可能就藏有煉妖圖核心的陣樞結構。

  掌控陣樞,解開全部封印,自己就能一口氣吃個痛快了。

  墨畫精神一振,縱身一躍,踩著熊羆虎豹各類妖祟的腦袋,向遠處奔去。

  被墨畫踩了腦袋的妖祟,只能沖著他無能嘶吼。

  很快,墨畫便來到了羊角門前。

  他一拳轟在羊角門上。

  大門紋絲不動。

  墨畫并不意外,此門處的封印,幾乎是他一路以來,所見到的最強的神道封印。

  總歸要費一些功夫。

  墨畫憋起一口氣,兩只小拳頭上,蘊起刺眼的金光,而后脆喝一聲,拳頭如雨點一般,轟在羊角大門上。

  “轟轟轟…”

  凝練的神念之力,不斷轟擊在門上。

  一道道震動,沿著大門,向四壁傳去,震得整座妖祟大獄,都有輕微的顫動。

  轟了一會,墨畫一怔。

  他發現,大門內似乎有動靜,有某類存活著的,神念的氣息。

  “這煉妖圖中,還有人?”

  墨畫心思一動。

  一般的妖修,肯定沒資格,進入這扇羊角大門。

  管事級別的妖修,差不多都被自己殺完了。

  那唯一剩下的,而且有資格,進入羊角大門內的…

  就只有屠先生的殘魂。

  以及,那位傳說中的“公子”?

  墨畫瞇瞇一笑。

  “我倒要看看,這位公子到底長什么模樣…”

  若是在外面,自己估計不會是這“公子”的對手。

  更別說,這公子身份尊貴,身邊估計還有一大堆弟子和長老護著。

  自己肯定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但是,現在是在煉妖圖的夢魘內,彼此都是神念狀態,“神識證道”的自己,殺邪祟如殺雞,根本不懼什么“公子”。

  如今這公子,機緣巧合之下,被自己“堵”在門里,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只要破了這扇門,就等同于撕破了這個“公子”的神秘面紗。

  “也不知他身上,有沒有種本命長生符?”

  “若是種了,估計殺不掉他…”

  墨畫心中嘀咕。

  不過無所謂,即便殺不了他,也至少可以知道他的模樣。

  墨畫白皙的手掌,輕輕一握,自掌間凝出了一柄金劍,劍形古拙,模樣粗糙,但鋒芒逼人。

  神念化劍!

  遠處的劍骨頭,感受到這股凜冽的劍意,原本就白的骨頭,更是變得一片煞白。

  而羊角大門之內。

  “屠先生”也感知到了這股劍氣,當即色變,同時心中生出一絲明悟。

  “果然,是太虛門的…神念化劍!”

  一切,都是太虛門安排好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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