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走進壁畫,走進了僵尸的口中,也走進了密道之中。
密道狹仄而陰暗,但并不長。
不到一盞茶時間,走過密道之后,墨畫的面前,驟然寬闊。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龐大的祭壇。
祭壇陳設,極致精美,金碧輝煌。
檀木名貴,燭臺翡翠,蠟燭鏤金,巨大刻金獸紋香爐,爐中點香,煙氣裊裊。
壇上擺五色靈花,供豬羊靈獸。
壇前垂金黃條幅,掛蛟紋燈籠。
祭壇中間,供著一個雕塑。
這雕塑用黃布遮住,看不清形貌。
但其用料,也是非金即玉。
整座祭壇,既氣派又奢華。
墨畫咋舌,心里默默道:
“這玩意,得花多少靈石啊…”
他目光往下一看,眉頭一皺,目光更為震撼。
祭壇下面,是一座巨大的青銅棺。
棺槨上,有著青色的銅銹,不知經多久的歲月腐蝕,透著一股古朽的氣息。
巨大青銅棺四周,布著數十具鐵棺。
鐵棺養鐵尸,呈黑青色,比青銅棺稍小。
鐵棺之外,放眼看去,是密密麻麻的漆黑木棺。
這些木棺,成千上萬,一時之間,墨畫竟數不出,到底有多少具。
木棺之間,有血色陣紋連接。
先將木棺,分門別類,連接到鐵棺之上,再通過鐵棺,以血色陣紋,連通到中間那座,巨大的青銅棺上。
眾多棺木的地面上,還畫著一副副邪異的陣法。
所有邪陣,串連一片。
邪異而恢弘。
墨畫心中一顫。
這是…邪道的大陣?
他強抑下心中的震驚,靜心凝神,以神識推算陣樞和陣法數目,而后微微松了口氣。
不是大陣…
雖然看著嚇人,但單陣數量,陣樞結構,陣法規模,都達不到大陣的資格。
最多只能算“準大陣”。
本質上還只是復陣,較之大陣,威力弱不少,但比一般復陣,要強許多。
這也是墨畫見過的,最強的復陣了。
而且還是邪道復陣。
陸乘云見墨畫神色震驚,頗覺滿意,嘴角含笑道:
“小先生,覺得如何?”
墨畫心里有了計較,裝作沒看出來,神色變換不定,最后一臉不可思議道:
“陸家主,您竟然在構建大陣!”
陸乘云謙虛道:
“還不算大陣,只是規模大點的復陣罷了。”
但他眉眼之中,也閃過一絲自負,顯然對自己布下的這等陣法,頗為自豪。
墨畫又裝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震驚道:
“這等規模,竟然還不算大陣…”
陸乘云笑著問道:
“小先生,沒見過大陣?”
墨畫眨了眨眼。
心道我總不能跟你說,我不但見過,還主建過一品十一紋的五行屠妖大陣,最后還用大陣,殺了大妖吧…
說了估計陸乘云也不信。
墨畫便一臉“誠懇”地搖了搖頭,語氣憧憬道:
“沒見過,只聽師父提起過,真正能建大陣的陣師,神識極強,陣法涉獵極廣,造詣極深,還需統籌大陣籌建,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
墨畫厚著臉皮,把自己夸了一頓。
陸乘云也點頭感慨道:“不錯。”
成為主陣師,構建大陣,是每個陣師畢生的追求。
陸乘云也不例外。
可目前為止,他還沒那個能力,去構建出大陣,眼下這座復陣,便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即便如此,他已經領先其他陣師太多了。
此陣構成,運轉起來,陸家可在這小荒州界,一手遮天。
無論是個人勢力,還是陣法造詣,他都能更進一步。
假以時日,必然能構建出真正的大陣。
陸乘云的目光之中,閃著熊熊的野心。
已經構建過大陣的十三歲的墨畫,就站在一邊,默默地看著他。
等陸乘云回過神來,墨畫才悄悄問道:
“陸家主,這究竟是…什么陣法?”
陸乘云目光微凝,緩緩道:
“此陣名為…萬尸陣。”
“萬尸陣…”
墨畫心底微驚。
“萬尸…”
不對…
這不是一個單陣的名字,甚至不會是復陣的名字。
區區復陣,不可能以“萬尸”命名。
墨畫看向下面的數不清的棺木,和密密麻麻的邪陣,目光微動。
這個萬尸陣,必然是座大陣!
應該是叫萬尸大陣!
現在的復陣,是由原先的大陣,削減而成。
陸乘云陣法能力不足,陸家也不可能掏空家底,來建陣法。
所以陸乘云建不成大陣,便建了這座由萬尸大陣,削減而成的萬尸復陣。
可是陸乘云哪里來的陣圖?
大陣的傳承,都是絕密。
自己的五星屠妖大陣,是師父給的。
陸乘云的萬尸大陣,又是誰給他的?
更何況這是邪道大陣,能有這等邪陣傳承的,必然是顯赫的魔道宗門,又或者,是魔道的強大妖人…
墨畫心底微涼,目光也微寒。
“陸家主,這個陣法,究竟是哪里來的?”墨畫又小聲問道。
陸乘云欲言又止,看著墨畫,笑著道:
“這個…恕陸某不便告知。”
墨畫也抱歉笑道:
“家主見諒,我不該問的。”
隨即他又好奇道:
“家主找我來,是做什么呢?復陣我是不會的,更何況,這個復陣,還是邪陣,我沒學過,師父也不會讓我學的。”
陸乘云淡然一笑,“小先生放心,我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
“小先生請隨我來…”
陸乘云說完,徑直往前面走。
墨畫也跟在他身后,走過密密麻麻的棺材,和地面上層層疊疊的血色邪陣,來到青銅棺槨附近。
青銅棺槨附近,有些地方,是空白的,還沒有畫陣法。
陸乘云便道:
“我請小先生來,不是為了畫邪陣,而是想請小先生,替我構建一下,這復陣的陣眼。”
墨畫道:“邪陣的陣眼,不還是邪陣么?”
陸乘云搖頭,“不是以邪陣的手法構筑,而是以正道聚靈的手法,構筑陣眼。”
墨畫迷惑了。
你不是畫邪陣么,怎么關鍵的地方,又不走歪門邪道了?
陸乘云見墨畫神色疑惑,便嘆道:
“邪道復陣的陣眼,殺孽太重,我陸家也不忍為之…”
墨畫心里暗罵他惺惺作態,嘴上卻一本正經地夸他:
“陸家主果然慈悲心腸…”
墨畫睜著眼說瞎話,小臉還一派嚴肅。
陸乘云微怔,他也不知墨畫是在夸他,還是在損他…
當然,他也不在乎。
“可是…”墨畫又有些為難道,“我沒陣圖。”
陸乘云便將陣法的陣圖遞給了墨畫。
墨畫掃了一眼,心里瞬間有了個大概。
這個陣圖,是殘缺的。
僅有陣眼、陣樞的相關部分。
的確能依此構建陣法的陣眼體系,但卻無法知道,靈力運轉的全貌。
墨畫又將萬尸陣圖看了一遍,心里漸漸明白了。
邪道大陣,陣眼需要極其磅礴的血氣和邪力,以供陣法運轉。
這萬尸復陣,脫胎于萬尸大陣,所需血氣和邪力,會少一些,但其總量,仍然算是海量。
按照陣圖記載,構建萬尸大陣的陣眼,原本需要用到煉血陣和血靈陣構成的復陣。
先殺人,以煉血陣法,煉化修士血氣,抽取修士靈力。
再以血靈陣,將修士的血氣和靈力融合,形成邪力,驅使大陣運轉。
這樣一來,需要殺很多很多修士。
墨畫記得小師姐說過。
有些魔道大陣運轉,甚至會屠殺一城修士,煉其血靈,注入陣眼,驅動大陣。
萬尸復陣,一次性不要殺這么多修士。
但長此以往,只要陣法運轉,就要不停殺人,不斷提煉靈力和血氣,才能供養陣法。
南岳城也沒這么多修士給他殺。
更何況,陸家也不敢這么殺。
真這么殺,死這么多人,就是傻子也能察覺出不對了。
這也是道廷,必然不可能容忍的。
除非陸家真的想造道廷的反,整個家族,都墮入魔道,皈依魔宗,才敢這么做。
但這種行徑,性質太過惡劣。
一旦被道廷發現,定然會遭道兵鎮殺,全族被屠,一個都不會留。
墨畫估計,陸乘云也沒這個膽子。
就算他有,陸家這么多人,也不是都敢這么不要命的。
明明是邪陣,但邪陣的陣眼不能用。
那就只能用靈力陣眼了。
墨畫估計,陸乘云是想以聚靈陣為陣眼,以靈石為材料,煉化靈力。
待靈力流轉后,再用邪陣中的邪氣,污染靈力,形成邪力,從而驅動整個萬尸復陣。
“師父說得沒錯,正道陣法才是根本,邪陣都只是投機取巧的門路。”
墨畫心里默默道。
不過這個陸乘云,陣法見解也很深厚。
竟能想到這種,正邪混用的法子。
墨畫想了想,又委婉推卻道:
“陸家主,復陣…我不太熟,恐怕畫不出…”
陸乘云卻道:“你可以的。”
墨畫有些疑惑,“您怎么知道?”
“我從蘇長老那聽說的。”
“蘇長老?”墨畫皺眉,“這件事,跟蘇長老也有關系?”
陸乘云搖頭,“與他無關。”
陸乘云看著墨畫,感慨道:
“我與蘇長老閑聊的時候,聽他說起過,你對陣眼構建的見解,當真絕妙,陸某一聽,便驚為天人!”
“這等見識,涉及高等復陣,甚至大陣的中樞結構,沒有深厚的陣法傳承,和陣法高人指點,不可能有這種不凡的理解。”
“所以,我便萌生了一個想法,想請小先生,替我構建這萬尸復陣的陣眼。”
墨畫明白了。
原來是蘇長老,他說漏嘴了。
墨畫當時教他的時候,還叮囑他不要對外人說。
可能蘇長老沒把陸家主當外人…
又或者,他就是想在陸家主面前,吹一下墨畫,替墨畫長長面子,卻沒想到弄巧成拙了。
蘇長老估計也沒想到,陸乘云不是個好東西。
墨畫心中微微嘆氣。
這些有關陣眼的心得,是他構建五行屠妖大陣時的感悟。
大陣的陣眼的構建,用在復陣上面,自然綽綽有余。
陸乘云動這種心思,也算正常。
他盡量高估了墨畫的陣法水準。
但其實他這種“高估”,仍舊只是一種低估。
墨畫想了想,又面露難色:
“我也只是紙上談兵,未必真能構建出來…”
陸乘云顯得很是寬容:
“無妨,小先生盡管嘗試,陣法總是要試錯的。我相信,以小先生的聰慧,定不會讓陸某失望…”
言下之意,讓他失望,自己就沒好果子吃了…
墨畫明白了陸乘云的心思,嘆了口氣,無奈道:
“好吧,我試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