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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娘的,今兒的天氣,真是邪了門!大清早的就三十多度!”
“別抱怨了,再有四十里,就到鴨綠江。去了朝鮮道,別忘了正事兒。”
“大哥,放心吧,忘不了。牛家那邊都說好了的,四十多條船,咱們打個對折,是吧,那也有二十幾條船。一條船咱們算運個八百…算了,就五百吧。二十條船,那不就是一萬人?”
遼東省的沿海公路上,官營的休息站馬廄外頭,十幾條漢子正在那里休息閑聊,領頭的明顯是個軍人,皮膚黑的宛若可可醬,腰間一把快發銃,手里攥著韁繩,整個人看上去極為沉穩、剛毅。
“我們安家,現在還差點意思,重泰這個兔崽子,在揚州干了這么大的事情,我爹現在是既想把握機會,又想撇清干系。難啊,這日子…難啊。”
“大哥,泰哥兒是個甚么章程?不是說就亮個相嘛。怎么成了匪首?江淮省現在可能要發布通緝令,到時候,那就徹底麻煩了啊。”
“所以要兩手準備。他媽的,安東、黑水這里,還是能當基業的。老子早他媽看穿了,什么‘瀚海公’、錢閣老,沒一個好東西,盡想著折騰。這大唐,怕是也要玩。咱們要抓緊時間,黑水兩岸,立下字號的,都他媽平了!”
“嘿嘿,就等大哥這句話呢!東瀛省現在人命不如狗,買一萬過來,直接弄個集體農場,還愁一口吃的?咱們有吃飯家伙,又有飯碗,在這兒站住腳跟,那能是個事兒?”
說話的人眼睛放著光,安家覺得安重泰在揚州組織工人弄了一場暴動,是個進退兩難的事情。
然而在他眼中,這哪里是麻煩事。
只要大唐真的要亂,那不就是誰越能折騰,誰就越是個人物?
“希望如此吧。”
嘆了口氣,從口袋中摸出一塊干糧啃了起來,這是壓縮餅干,吃一小口都得就著水,不然嗓子難受。
能量很高,很抗餓。
“繼續趕路!”
“好嘞!”
十幾條漢子陸續翻身上馬,朝著東南去了,沿海公路的盡頭,就是鴨綠江入海口的北岸,再過去,就是朝鮮道。
當然,這幾年也有稱呼朝鮮省的,但行軍總管府都沒有正式取締,還有個招牌在,如何都不能真的算是“行中書省”。
等他們走了之后,官營的公路休息區內,幾個在大廳中喝著“卡瓦哈”的人,互相遞了個眼神。
“安重榮果然是要去朝鮮。”
“之前只是聽說安家跟牛家有交易,涉及一樁人口販賣的大案,現在看來,這個案子,只怕不宜深挖。”
“放屁!販賣人口!天大的事情!什么叫不宜深挖?!”
“你激動什么?東瀛省現在不敢說餓殍滿地,但是缺衣少食是肯定的,今年的發下去的糧種,每戶三畝地一共六十斤,結果把糧種直接吃了的家庭,有七八萬戶,你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嗎?醒醒吧,現在是朝廷的棟梁在做這等販賣人口的勾當!!”
“他們寧肯買賣人口,也不愿意捐獻一點來挽救朝廷,挽救國家嗎?”
“呵,安重榮的關系不要錢?安重榮要在黑水兩岸黑吃黑不要錢?你敢打包票捐獻給朝廷之后,朝廷能用來救災?他媽的能不能別做夢?錢閣老上臺之后死了兩個閣老再加一個前閣老,中央進奏院的上座選人連個屁都不敢放。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錢閣老給錢!給錢!給錢!”
“他媽的,國事居然艱難到了這種地步!!”
“行了,我們內務部這次出來盯著安重榮,不是為了查他,而是找個機會,一起發財。”
“什么?!”
“錢閣老現在重用帝國中央稅務總局的保密科,最遲十月份,就會有人發起議案,新增中央情報局。底子,就是以帝國中央稅務總局的保密科,還有各地省廳的保密處。”
“所以,醒醒,我們要失寵了,更是要失業了。我們這些被派出來做外勤的,哪個有門路?沒有。既然沒有,就得想轍。去不了中央情報局,至少養老錢你得有!”
“我們…也販賣人口?”
“什么叫販賣人口?我們這也是為朝廷分憂,為帝國盡忠。將帝國內部比較困難的一部分百姓,轉移到可以生存的地方去。一舉多得,這是善舉。”
愕然的年輕人看著已經遠去的馬隊,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媽的,這個國家跟自己印象中的,越來越相去甚遠!
湖南,長沙。
“安家在‘安東都護府’居然下了重本?”
柳璨很意外,“東軍”事實上就已經不存在,早在兩百多年前,牛進達的“朝鮮道行軍總管府”成立之后,就沒有了“東軍”的基礎。
在遼東、安東地區,真正拿大的,是林業總公司。
整個東海西北地區的林業資源,實在是豐富到讓人嘆為觀止,再加上豐富的煤礦、鐵礦以及野生動物資源,長期以來,本地區對巨頭們而言,都是高利潤率的奶牛。
只是隨著早期八牛犁和大型牲口養殖的推廣,原本并不肥沃的表層土被深翻之后,底下的黑土,終于展現出了驚人的能量。
緯度最高的水稻,便是產自這里,盡管只有一季,但是質量上乘,長期都是朝廷特供,貞觀紀元以來,依然是“貢稻”,屬于本地區從未刪除的“土貢”之一。
“黑水米”的皇室需求,還在人參、鹿茸、虎皮、熊皮之上,可見其重要。
但這種農業開發,有著局限性,并不讓普通人享受到其中的好處。
而且小農數量主要集中在西南地區,中部和東南入海口,都是林業總公司下屬的農業開發公司所屬的農場。
農民在這里,并非是小有資產者,而是無產者,既不掌握生產資料,也不掌握生產工具,甚至他們都不是自己所生產出來商品的消費者。
“黑水米”產出的勞動者,從未吃過哪怕一顆自己種植出來的糧食。
因此,當柳璨聽到一些消息之后,就會驚愕于安家的行為。
說下重本,是因為在“安東都護府”故地,農業開發的一切,都是由自己承擔,不會拆分成千家萬戶的小農。
損失大起來驚天動地,當然如果賺了…那也賺的慘絕人寰。
在“安東都護府”故地掌握大量糧食,那么東海西北東北沿岸的土著,就是一群狗,想怎么攆就怎么攆。
安家是軍人世家,干這種活兒,太專業對口不過。
“老板,安重泰不會被放棄了吧?”
“不會,只可能是冷處理。安家這幾天的貨,都有抵達巴陵縣。這說明,從漠北到東海,再從東海到揚子江,這一條線上的人情關系,都打通了。安重泰絕對不會是棄子,說不定,安家還指望著安重泰能夠干一票大的。”
“安家這是想做什么?”
“很簡單,中央核心區越亂,他們在‘安東都護府’的農場,也就越可能興旺發達,說不定…還會有新花樣出來。”
“新花樣?”
“呵。如果老夫是安重榮,你知道老夫會在‘安東都護府’怎么操作嗎?”
“還請老板賜教。”
“首先,‘黑水米’的土貢資格,要拿在手中。安家朝廷棟梁,又是北軍庭柱,拿個‘土貢’,不過是易如反掌。”
“其次,整個‘安東都護府’的小公司‘黑水米’,都拿在自己手中,做成民間第一大糧商。當然,僅僅是‘安東都護府’的范圍內。”
“再次,只要中央核心區亂起來,遼西走廊就成了關隘,一粒米都別想進入遼西進入河北。那么,掌握‘黑水米’的人,會是誰?林業總公司?我安家兵強馬壯,養個幾十窩土匪,又算得了什么?”
“然后就可以成立安保公司,再不濟,賣‘保命牌’,拿了我安家的牌子,就能暢行無阻,沒有車匪路霸,你說,這生意,能不能做?”
“這…”
“最后,萬一中國大戰,他卻富甲一方,甚至割據一方,少不得遼東、河北的人避難過去。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柳璨將這些東西說出來之后,心腹秘書直接傻了眼,他甚至能夠想象,那會是個什么場面。
“所以,安重泰其實很重要?”
“必然的,安家不能沒有安重泰,他是重要基石。‘勞人黨’能有多大的影響力,安重泰就能發揮多大的破壞力,這是相輔相成的。”
言罷,柳璨很是感慨,“安重榮這個晚輩,很不簡單。他能說出‘天子者,兵強馬壯者為之’,可見野心和眼力,都是有的。至于執行能力,不好說,但是這一次,或許能練出來的。”
王角的資質,說不定還不如安重榮呢,可柳璨心知肚明,自己還不是被王角給拿捏住了?
無他,年輕人只要敢闖敢拼,贏的機會就是比他們這些老家伙多。
年輕就是一切,一切皆有可能。
當下,柳璨心中想著,是不是聯系一下王角,不過想了想,還是作罷。
因為不管安家有什么想法,王角執行的思路,都是非常的粗暴、簡單,甚至是有一點點幼稚。
可是王角的目的性非常明確,這就成了優勢。
有些時候,柳璨也不知道王角是真傻還是假傻,他總能撇清一些迷霧,那些他自己都需要再三琢磨的彎彎繞繞,王角很輕易地就撇去無數個答案,挑選一個極為扯淡的結果,然后…成了。
“勞人黨”,原本就不該成功。
當然現在也不能說是成功,可是,“勞人黨”的的確確是第一次,由底層為主力,出現在帝國的政治舞臺上。
這讓柳璨很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