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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9 貞觀三百零四年

  作為“身毒太上道”的副教主,外加創業小成功的“中央太上道”的教主,崔龍城現在很憋屈。

  掐指一算,目前事業上最成功的,居然是收購了劉澈這頭胖子。

  “他媽的…”

  很少說臟話的崔龍城,這光景也是小嘴兒抹了蜜。

  他沒有直接去黔中,而是前往朗州治所武陵縣,除夕也是在白馬湖的“大別野”中度過的。

  這里有著朗州最好最大的別墅群,從白馬湖一路往東,順著沅水,就能直達洞庭湖。

  再加上武陵縣也有自己的內河機動船船隊,所以逆流而上前往黔中道的辰州還是東去岳州,都是比較的方便。

  人在武陵縣,只要不是太窮,等于就是身處黃金水道,出洞庭湖就能抵達長江,剩下的,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教主,正月我們要不要去沅陵?沅陵縣的兩個副縣長,升遷無望,目前很有希望拿下。”

  “還不急,我倒是要看看,這個姓王的,是有三頭六臂?!”

  崔龍城不服氣,你劉哥都被拿捏住了,你還對我愛理不理,你還有人性嗎?

  貞觀三百零四年的元旦第一秒,天很黑,然而還是爆竹聲乍起,雞飛狗跳、雞犬不寧,饒是別墅區,有錢人的煙花爆竹,只會用更多的瀏陽縣高檔貨。

  一發升空滿天星,可比窮鬼們的“噼里啪啦”痛快多了。

  日子雖然不好過,爆竹還是要放的。

  元旦的這一天,人們都在憧憬著新的一年里,至少別像去年那么晦氣。

  同一片天空之下,人在衡州的王角,掐指一算,自己兒子假假的,也算是有三歲了。

  零點的時候到處都在放鞭炮,年初一是個發懶的好日子,誰都不打掃。

  吃著溫熱的小湯圓,王角琢磨著,這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到了貞觀三百零四年。

  時間過的真快,不管日子是好是壞。

  “老爺,春耕之前…怎么說?”

  希哩呼嚕一大碗甜湯圓下了肚,郭威也換了一身樸素的行頭,神情相當嚴肅地看著王角。

  離郭威不遠處,警衛師師長舒甲正翻著小冊子,他閑來沒事,就會練字,也會學一點東西,諸如外地的小語種或者方言。

  和另外幾個師長相比,舒甲沉默寡言,幾乎就不和人交流,熱鬧也湊,但隨著“勞人黨”的規模越來越大,他湊熱鬧的次數幾乎就沒有了,而本就稀少的笑容,也再也看不到。

  聽到王角跟郭威在說的事情,舒甲一雙耳朵豎起,和別人不一樣,他是警衛師的師長,最上心的,便是各種安全。

  除開必要的軍事任務,很多安保任務,也是由他來承擔。

  “勞人黨”的情報線并不少,但大體上就是三條,部隊內部的稽查部門,是舒甲一點點學起來建起來的,甘正我雖然幫忙良多,但做事的人卻是舒甲自己。

  在舒甲看來,就“勞人黨”本部這些單位人員,需要的安保環境,就需要絞盡腦汁一遍遍地篩選。

  王角被行刺的次數雖然不少,但普通人員遭受暗殺行刺的總數,是王角的幾百倍。

  尤其是一些“孤狼”,是會無差別襲殺“勞人黨”的支持者或者同情者,連柳璨這樣的大相公都是如此。

  所以,舒甲這個警衛師師長,他既渴望“勞人黨”做大做強,又擔憂著人員增多之后的麻煩。

  而現在,“勞人黨”毫無顧忌地在湖南省內更迭地方政權,不僅僅是城市的管理人員在變換,大量的鄉村政治直接被暴力摧毀。

  具體的形式,就是大量的土地被重新分配,小農數量爆發式增長,而“勞人黨”深入管理的鄉村,則是更進一步,農民能夠以家庭為單位加入村寨集體,然后通過集體的力量,調用普通小農無法掌握使用的工具。

  其中除了常見的耕牛之外,還有“進步一號”這樣的鍋駝機、機器化的灌溉渠、集體修建的山塘、水壩…

  普通小農即便掌握了耕牛,在湖南的中南部地區,極限家庭耕地面積也是非常有限,最重要的一點,一旦進入丘陵地區或者山區,沒有集體的力量,幾乎無法做到大面積的丘陵梯田灌溉。

  這也是為什么即便略微有些擔憂“田骨”不在自己手中的小農們,還是很愿意拿“勞人黨”的“田皮”,原因很簡單,他們不需要冒險結社去承擔風險,然后才能借用一些本該是大地主大莊園主大財主才擁有的農業工具。

  大量好用的農業工具,必然就需要工業生產。

  這就讓“勞人黨”治理下的工業生產活動和農業生產活動息息相關,不僅僅是化肥供應那么簡單,而是方方面面都得如此。

  “勞人黨”治理下的工人和農民如果不聯合不團結,面臨的下場是什么,如今連最精明的“八古集”老先生們都清楚。

  有了這個共同認知,才進一步強化了“勞人黨”在湘南湘東地區的力量,這種力量,自然而然地,使得“勞人黨”的規模在膨脹。

  這是好事,但對舒甲來說,那就是徹頭徹尾的痛并快樂著。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舒甲領導警衛師,幾乎都不再配合郭威的軍事行動,這讓舒甲很是可惜,卻又無可奈何。

  若非郭威跟他說警衛師將來必然要發展成更大規模的衛戍部隊,舒甲內心向往跟袍澤們一起戰斗的那顆心,幾乎就要動搖了。

  現在,聽到王角跟郭威聊天,他除了感覺壓力巨大之外,剩下的,也就只有默默地繼續學習。

  “春耕之前,讓衡山的唐軍自己做決定,愿意接受改編的,就繼續留在花石戍接受改編。如果不愿意,大家相安無事兩三年,給他們一個機會離開潭州。去岳州也好,去澧州也罷,都可以。但是,下一次見面,說不定就真是兵戎相見。”

  “馬希振倒是爽快,但是馬希范頗有想法。畢竟,‘長沙路忠武軍’分家之后,態度都很明確。”

  “都是三十歲大展拳腳的時候,他們哪能把剛到手官帽子給扔了?”

  “花石戍被改編為衡州警備司令部,‘長沙路忠武軍’也沒有提醒過我們。”

  “提醒不提醒,其實都是一樣的,馬家想要往上爬不假,不想浪費實力在我們身上也是真的。都不是傻子,哪能朝廷說如何就如何?真拼了‘長沙路忠武軍’的底子跟我們耗,馬家有那個實力嗎?”

  馬殷跟他的兒子們,對自身的力量認識,還是相當清楚的。

  彭氏跟他們已經事實上切割,剩下的,也就是一點江湖情誼。

  這一份切割,讓馬家可以撇開歷史包袱,然后抱住朝廷的金大腿。

  在當初長沙大遷徙的當口,能夠站出來說要“守衛鄉里”,甭管是不是真的,高官厚祿總得意思意思,打個折扣,不是正規軍編制,給個臨時工差遣,那也是很好的。

  “長沙路忠武軍”那么多人那么多張嘴呢。

  保皇不保皇,不重要。

  而且保皇的“歷史包袱”之前可能太矬,現在因為有“勞人黨”在,那自然而然地,就變成了皇族貴族大聯合。

  面對共同的敵人,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老經驗了。

  “老爺,我倒是不擔心馬家,我擔心的是,馬家幫忙指路。現在衡州警備司令部說是說就是原來的花石戍,但實際上部隊就是在橫山縣。過了橫山縣,可就到潭州境內。”

  “所以原本只是在衡州、袁州兩個省兩個州的一畝三分地上折騰,我是不滿意的。想要更大的生存空間,就得往外拓展。湘南甘正我做得很好,不僅僅把湘南變了個天,還順帶著跟廣西境內有了聯系,騰挪轉移起來,空間也就更大。軍事上的事情,我不是專家,但是柳璨這個老相公能時不時從長沙過來串門,可見他還是可以拉攏的。他把你岳州、潭州的情況說了之后,就算不能全信,信個一兩分,那他說湖南本地的地方部隊都在想著撈錢跑路,那也是規模不小。至少反應一個問題,愿意動武的本地部隊,應該是不多的。畢竟,主官未必是本地人。”

  軍事主官想要迅速完成軍閥化,本地人的優勢最大,然而好巧不巧的,省內地方軍軍官,主力還是外地的,柳璨又沒有馮復那樣的野心,自然也就讓高層軍閥化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硬要說一個類似軍閥的組織,便是最不像軍閥的“勞人黨”以及其領導的“湘義軍”。

  當初跟王角一起搞“民團”的那些小軍官,不是因為權貴臨時跑路去岳州來不及扶持,就是因為土老財們的資金還沒來得及轉化為軍事力量。

  為數不多搞得有聲有色的茶陵縣,也因為被郭威一通制裁之后,無意中造成了“殺雞駭猴”的結果。

  湘北不好說,但是潭州、衡州、郴州,那是肯定沒有大財主資助哪個丘八做大做強的,與其搞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自己多增加一些護衛,至少還是自己的力量不是?

  “長沙路忠武軍”本來很有希望,可惜,你“長沙路忠武軍”底子不干凈啊,誰會青睞?誰又能青睞?

  萬一你“長沙路忠武軍”的二龍頭彭家為了女婿反水呢?

  彭彥苒可是王角的妾,人盡皆知。

  江湖上都傳的沸沸揚揚,官場之中,更是明明白白。

  “長沙路忠武軍”分裂是必然的,而和平分手,則是實力使然。

  不分裂,就沒辦法自證清白。

  這年頭,賣身求榮也得有個不錯的履歷,否則,說要跟“勞人黨”別眉頭,結果你家大侄女還在給人做小老婆,說出去誰信?!

  可以說,這兩三年對“長沙路忠武軍”的大龍頭馬家來說,那是渾身難受,進退為難。

  做大做強的絕佳機會,差點兒就徹底離他們而去,要不是掐著一點點尾巴尖兒,這才讓馬家重新“恢復名譽”,繼續為皇家效力,那結果就是什么都撈不著。

  遠在河東的“全忠社”,都混到什么地位了?

  現如今,馬殷父子等人,都掛上了臨時的差遣,父子數人,幾乎就成了湘北地區半官方半民間的最大武裝力量。

  除了跟正規軍沒法比,通常的地主武裝和江湖力量,比都不用比。

  光掛名的人頭數都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馬氏父子到處充當某某警備司令部的長官,自己實際控制的人馬,可能就幾百號人幾百條槍,但是一個縣或者兩個縣的地主武裝、小型民團,都會掛在他們名下,這數量一上來,那就是數以萬計。

  不過馬氏父子也就到此為止,他們現在野心雖然有,但很清楚王角這邊的力量有多么強大,所以,長期以來的行事方針,馬氏父子對內,也就是朝廷,是一個勁地哭窮提困難,總之就是不是卑職不努力,實在是卑職“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槍沒炮還沒人,這怎么跟亂黨斗?

  對外,主要是“勞人黨”這里,基本上就是極盡諂媚,能做的不能做的買賣,都可以做,還組建了馬氏父子親自管理的運輸隊。

  同時面向嶺南省馮氏的時候,也是極盡跪舔,只要是嶺南方面想要的情報,不管是朝廷的還是省內的還是說“勞人黨”的,能賣都賣,價錢嘛…馮大老板看著給。

  還別說,因為“勞人黨”的緣故,馬氏父子還成了研究對付“勞人黨”的專家,各省掏這份錢的,并不在少數。

  郭威說的擔心馬氏指路,也是源于此,雙方也是互相知道這一點的。

  但是馬氏父子一向是以“自家人”混口飯吃的口吻來解釋,再加上“勞人黨”也不擔心這個,所以一向是相安無事。

  可這一份相安無事,也差不多就是到此為止,王角和郭威,現在琢磨的,就是怎么迅速完成除湘北之外的其余州縣政權更迭。

  時間就定在了貞觀三百零四年。

  既然敵人不打過來,他們當然要打過去,總是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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