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湖南護國委員會”官邸,主席辦公室內,柳璨有些頭疼地揉著太陽穴,這幾天來湖南的河東人越來越多,其中就有磁州的柳氏小支,以探親訪友的名義,找到了這里。
“四十個省都有參與。”
嘆了口氣,柳璨這時候也明白過來,錢巨美恐怕在上臺之前,就有預備,而且可能早就有了默契。
當時“明達慘案”出來之后,“東海征稅船團”是抵達廣州港江南洲的,可是結果還是發生了嶺南省的動蕩。
“老板,河東的人…是想要摻一腳?”
“北京那邊現在人很多,王彥章這個筆桿子,現在已經在鼓吹‘新思想,新局面’,將朝廷的財政不良,定性為完全的體制問題。”
“太原作為北京,原本就得天獨厚,只論行省,唯有江東才能穩壓一頭。煤鋼企業多不勝數,要是局勢有變,遠比嶺南省更容易獨立自治。”
從黔中返轉的心腹秘書,現在要為柳璨做很多代理工作,所以原本的個人業務都放了下來,力求將柳璨的江湖地位,再拔高半截。
之所以是半截,是因為湖南省內,真正的實權人物是“勞人黨”的黨首王角。
實際上原先的長沙省府官員,又不少人已經讓家人暗中以“勞人黨”黨人自居,為的就是以待時機,一旦“勞人黨”召開第一次代表大會,湖南省內也是要有所行動的。
這么多州縣,州代表拿不到就拿縣代表,縣代表拿不到,那就拿鄉代表,再拿不到,村里的代表…也是好的。
令箭在手,無往不利。
“現在太平靜了,平靜的讓人心中惶恐啊。”
柳璨眼神難掩憂慮,“賑災”的行動少之又少,除了利益關系的集群,就只有“勞人黨”正兒八經在組織恢復生產。
親眼所見新增的安仁縣小工廠,一旬就有一家,現在的安仁縣,雖然不如大城市,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輕重工業不能說都像模像樣吧,卻很齊整。
能產硫酸,能裝配器械,能產管材、板材,還能加工各種五金件,甚至還有異形件鉗工車間…
能產鍋駝機,雖然功率小了一些,但是田間作業,鄉村維護,竟然也是能運轉的平平穩穩。
尤其是“進步一號”系列,已經衍生出了不少型號,數量是不多,可是該有的生產線工人都已經有了。
和有些地方機器等人不同,安仁縣這個小小的地方,始終都是在人等機器。
機器一到,就能開工。
湘西現在用的水泥,就是安仁縣大鯉魚水泥廠生產的。
原本,這種如火如荼,是讓柳璨感覺到激動的,興奮的,但是全國性的“波瀾不驚”背后,卻讓柳相公頓時反應過來,這是在積極備戰。
誰不是在積極備戰呢?
備戰的過程中,不知道多少人在招兵買馬、多頭下注。
河東柳氏,也沒辦法例外。
想要例外,要么天下無敵,要么跪地躺平。
“老板,按照二戰以后定下的秩序,根據‘憲律’第四條,地球一應山川湖泊、海洋陸地、草木精靈,皆為天下之主所有,然“社稷主”圣心仁慈,天下人吉年有余,可自行處之…”
“不錯,所以現在直接把‘社稷主’拿走,那自行處之…是不是就更加的合情合理合法了呢?”
見心腹直接驚愕在那里,柳璨也是無奈地笑了笑,“你啊,沒看到錢巨美拉攏的手段高明之處。世家豪門,要的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世世代代公侯體面。是也不是?”
“是。”
“那么想要做到這一切,不靠剝削,不要壓迫,是做不到的。‘勞人黨’反反復復提到的‘階級矛盾’,就是如此。但是,直接的階級對抗,是有風險的,總有意外,萬一被壓迫的階級之中,突然出現一個堪比圣王的強者,那么,即便不能顛覆所有的剝削階級,也能消滅整個剝削階級中的一份子,甚至不小的一部分,是不是?”
“是。”
“所以就要隱藏自己,當然了,不能全部隱藏。全部隱藏了,自然而然就會被整個社會拋棄。但要隱藏很大的一部分,以前‘府兵制’時,吞并‘永業田’是需要各種手段的,古人尚且知道找幾個中間人,今人還能不如古人?錢巨美的做法,便是如此。”
“還請老板指點。”
“第一,四十個省基本代表了帝國最強的力量。第二,四十個省的地方寡頭,不管其善惡對錯好壞,信用是沒有問題的,因為實力擺在那里。第三,此時朝廷的信用幾近破產,那么只要做的沒有朝廷那么爛,于宣傳上,就是好,畢竟,好壞是相對的。第四,重新建立的信用,也依然是皇唐天朝,只是這一次,誠如王彥章所說的‘新思想,新局面’,將會由各地良善之家來掌握社稷神器。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很多矛盾,就能隱藏在錢的背后,有矛盾,印一點…也就解決了。”
“可是現在不也是…”
“現在的錢,認的在變少。不代表以后的錢,認的人也會變少。錢巨美跟四十個省的溝通,應該不是跟白銀掛鉤,就是跟黃金。但是,那都是騙大眾的,實際上,跟現在沒有區別。”
“啊?!”
“所以我說了,要隱藏起來,到時候一應的經濟政策,終究還是朝廷來出,責任,還是朝廷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責任的強度也會降低,錢巨美肯定是打算啟用‘輪流坐莊’這種玩法。”
柳璨目光也有些冷,他雖然不是錢镠的對手,怎么比也比不過,但是這些狠辣玩法,不代表他看不透,他也是上過大學的。
“老板,那大唐…會滅亡嗎?”
“應該不會。”
柳璨想了想,對心腹道,“大唐還是大唐,甚至帝國還是帝國,只不過,或許是皇帝沒有了吧。”
“沒有皇帝的帝國…”
“畢竟還有番邦存在,想要征服他們,有皇帝的冕旒,還是比較好用的。”
笑了笑,柳璨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無奈還是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