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謝宜生信不過劉巖,而是他真的怕。
“劉老板,我謝宜生指天發誓,我只想做一條咸魚!!”
伸出手指,指天發誓,謝宜生一臉的決絕,“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我叼…”
劉巖也伸出了手指,不過是顫抖的手指,他萬萬沒想到啊,謝宜生這個敗家子,在咸魚這件事情上,竟然是如此的刻苦勤奮!!
“你妹妹是王委員長的人啊。”
“我妹妹呢…”
神色有些復雜的謝宜生忽然嘆了口氣,沖劉巖道,“她是個看上去很聰明,實際上很蠢的女人。所以,做個花瓶,挺好的。她不求上進,我也不求上進,以我妹夫的能力,做大做強之后,隨便給我們一點好處,受用不盡啊劉生。”
有道理,很有道理。
夾著煙的手顫得更加厲害,劉巖突然覺得,這樣的世道,如果可以自己不努力,那簡直是再幸福不過的事情。
反正謝家也只是“詩書傳家”,也就這個檔次而已。
而王角哪怕不會再更進一步,就現在的實力,那也是“候補相公”,二十歲出頭的實權大佬,還要怎樣?
就算活到六十歲就死,還有四十年的風光呢。
這么一想,劉巖整個人都不好了。
哪怕王角是個廢柴,熬資歷熬四十年,那也是頂級的大佬,呼風喚雨大權在握的那種。
自己呢?
四十年后,八十歲…
咸魚肯定是吃不動了。
深入地想了想,劉巖覺得自己有點悲摧。
未來的行情,完全不如眼前的這個謝家凱子啊。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對嘍。”
謝宜生反手捏著煙屁股,“劉生,我謝宜生,廢柴來的嘛。做通告,是不是以后還要做報紙啊?然后是不是還要幫妹夫發展黨員啊?幫幫忙,不,行行好,劉生,我呢,貨真價實,千真萬確,如假包換…是個廢柴,是條咸魚。”
見謝宜生這么毅然決然要當一條咸魚,劉亞頓時…無比羨慕!!
他在劉家這么隱忍,是為什么?
還不是他親爹“大知謙”吃的這碗飯不牢靠?
白道官面上的照顧要是完蛋,劉家全家都得死。
而江湖上要是戰敗,對不起,還是得死。
劉家根本輸不起。
可偏偏在這個輸不起的家中,還有兩個宛若智障一樣的哥哥,天天防著別的兄弟“謀朝篡位”。
有一說一,他的確是想要上位,但上位不是目的,上位之后想要調轉船頭,才是他的目的。
像現在這樣每天都過得緊緊張張、風雨飄搖,簡直就是無語。
可惜,要達成目的,就得“謀朝篡位”,這個過程就注定他沒得選。
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算計王角,當初只是做個小小的“投資”,他也沒膽子得罪死王角,當然結果是好的,雖說有些后怕。
尤其是王角這已經不是反賊不反賊的事情,鬧起來驚天動地,他一個“南忠社”大龍頭的三兒子,最大的名聲就是“東區三郎”,玩個屁啊。
王角是劉巖看到的最大出路,當然了,劉巖并不想鬧革命,他也不喜歡亂黨,連亂黨他都不喜歡,何況是王角手底下那些搞“減租減息”的亡命徒?
但是跟著王角走,是能渾水摸魚的。
西軍那些丘八能想到的,他劉巖又不是弱智。
自己費盡心思的事情,每天都要扮沙雕二代的生活,結果到頭來跟一個自己算計過的凱子相比,原來矬其實是自己?
我叼…
“劉生?”
“嗯?”
“你不要緊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
“可是你在掉眼淚啊。”
淦!!
不惑之年的劉巖,哭的像個后生仔。
他媽的,為什么家里人都是傻叉!!!
羨慕謝宜生的好命啊!!!!
什么狗屁我命由我不由天,有大佬帶你飛,老子敢操翻天啊!!!
心情逐漸暴躁的劉巖思來想去,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索性道:“謝生,給個面子,幫忙給王委員長介紹一下我。”
謝宜生感覺今天的“東區三郎”像個顛佬,無奈道,“劉老板,給個面子,我妹夫跟你一起吃過飯的,不需要介紹。”
“不不不,那不是真正的我。”
“我的意思是,我以前都是裝的,實際上,我不是過去那個我那樣的為人…”
“我的意思是…算了。”
“劉老板,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是我妹夫的為人,不用猜的吧?”
“嗯?”
“劉老板既然想要找點事情做,直接跟我妹夫匯報嘍,成不成事,我妹夫不可能不答復你吧?好歹你也是介紹人。”
劉巖這樣一想,突然覺得很有道理。
自己習慣了背地里做事,習慣了陰暗,習慣了隔一層,習慣了云山霧罩、假模假樣,突然要在光天化日之下,用真面目示人…有點不習慣。
“總之呢,我妹夫肯定是缺人手的,當然了,再缺人手,我也是不會出力的。當然出錢的話,還是可以的。”
謝宜生說著,也摸了一包煙出來,抖了一根遞給劉巖,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劉老板,你說做通告也好,做報刊也罷,你覺得可以讓我妹夫高看,你只管去做,做了然后跟妹夫打聲招呼。他在湖南,你在廣州,好說的嘛。”
“有道理…”
“也是我摸索出來的一點經驗,南海的客運航線,客船上的雜志,不知道劉老板聽說過沒有?”
“什么雜志?”
“賣肉的嘛。”
“怎么了?”
“有個海軍里面混的呢,跟妹夫不過是一面之緣,現在混得不知道多好。劉老板,一面之緣啊,沒道理你還不如一面之緣吧,對不對?”
“有道理。”
劉巖點了點頭,然后道,“謝老弟,多謝開導啊。”
“應該的,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