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孝儒都覺得自己是個人才了,第一次來叛軍大營騙了三千多叛軍去送死。第二次來叛軍大營,有可能坑上數萬人。在連云寨門外他一刀捅死了懷揣開創世家夢的崔牛兒,然后返回叛軍隊伍里,騙了叛軍副將率軍攻上去,說完之后他就鉆進叛軍人群里,水滴匯入大河一樣再也不見了蹤跡。
從隊伍里出來,他找了一匹馬騎上快速的叛軍大營方向沖。
縱馬飛馳了不到半個時辰,叛軍大營已經出現在面前。離著很遠木墻上的哨兵就開始發響箭警告,陳孝儒從戰馬上跳下來,氣喘吁吁的跑到門口急切喊道:“快去稟告大將軍,連云寨根本就是個陰謀,至少有一萬左前衛精銳埋伏在那里,咱們的人馬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聽到這句話,木墻上的衛兵愣了一下,連忙打開寨門將陳孝儒放了進去。上次陳孝儒是見了一位據說是三品將軍的人,然后那人又去找殷破山匯報。這次,陳孝儒直接被帶到了殷破山面前。
“大將軍!”
陳孝儒單膝跪倒,一臉焦急的說道:“崔將軍的人馬才到伏牛山下面就被左前衛的人馬圍住了,卑職奉命沖出來求援,請大將軍速派援兵!再耽擱,只怕崔將軍他們就扛不住了…”
他演的極逼真,裝作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你說仔細!”
殷破山臉色陰沉的說道。
“崔將軍帶著我們到了山腳下,然后派斥候上去查看,斥候回來說,連云寨木墻上的守軍不多,穿著咱們的號衣,墻上的旗子都沒換。崔將軍就想了個辦法,讓副將帶著人馬在山下埋伏,他自己帶一百人打算騙開寨門,然后突然發難強占了門口,再發信號讓大隊人馬上山。”
“可崔將軍被敵人識破,在連云寨門口打了起來,崔將軍讓人發信號,我們就都殺了上去。才沖到半路,兩側林子里殺出數不清的左前衛人馬來,我們的人抵擋不住,崔將軍只好帶著人退回到山下,卑職沖出來的時候,我們…我們的人已經損失近一半了。”
“羅耀卑鄙無恥!”
一個叛軍將軍大罵道:“竟然設了圈套,既然他想打,難道咱們還怕他不成?!”
殷破山皺眉,擺了擺手:“你說林子里埋伏的都是左前衛的人馬?你如何分辨的?”
“穿著的是隋軍的號衣,都是新的。”
殷破山嗯一聲,沉思了一會兒又問:“可曾看到是什么人的旗號?”
“沒有旗號!”
陳孝儒道:“敵軍就藏在林子里,是從連云寨里里打上天一個煙花,然后伏兵就都殺了出來。沒有看到打著什么人的旗號,或許…或許是卑職沒看清。”
殷破山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自有定奪。”
“卑職還要回去!”
陳孝儒抬起頭大聲道:“卑職的兄弟們都死了,就剩下我一個,卑職沒臉活著,我要回去,若是戰死了也好到下面和兄弟們團聚,若是不死,能殺幾個就殺幾個!”
“倒是個有膽魄的!”
殷破山沉思了一會兒:“你去外面等著吧,我自會派人馬接應崔牛兒。”
陳孝儒躬著身子退出來,其實心里根本就無法保持平靜。不過幸好,他要裝作的就是有些驚慌失措,所以臉上的不自然倒是也不會輕易被人看破。
“大將軍,咱們不能就這么吃虧吧!”
一個叛軍將軍怒道:“左前衛的人馬過河咱們都忍了,這次設了圈套讓咱們的人往里跳,難道還要忍了嗎?!”
殷破山搖了搖頭:“羅耀用兵不會眼界這么小,即便是他打算動手了,也不會這樣小打小鬧,坑咱們三千多士兵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那是個做事就直指根本的人,怎么可能設這樣一個小局?”
“將軍的意思是?”
殷破山想了想道:“就算那是個圈套,也絕不僅僅是想坑了崔牛兒三千多人馬的圈套,羅耀用兵陰狠,我在想…這應該是個連環計。”
他掃視了一眼說道:“先派人奪了連云寨,然后引咱們的援兵去救。先是讓咱們錯覺他只有幾百人在連云寨,然后突然殺出來萬人,將崔牛兒的人馬圍了。若是咱們派兵去救援…說不得,還會有個更大的局。連云寨是誘餌,崔牛兒的人馬何嘗不是誘餌?”
“大將軍的意思是,羅耀的目的是咱們這次要派的援兵!”
“嗯”
殷破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以我對羅耀的了解,他布局不會布的那般小。所以,他的目標是這次咱們要派的援兵,至少算計咱們幾萬人,才是羅耀的性子。”
“那咱們怎么辦?”
“吹角,下令全軍集結!”
殷破山站起來,語氣很慢但擲地有聲的說道:“我倒是看看,既然羅蠻子要開戰,他這個局,能不能把我二十幾萬大軍都坑進去!”
叛軍將軍們臉色一變,隨即同時抱拳:“遵命!”
陳孝儒在大帳外面等著,心中忐忑,這大營里有超過二十萬人馬,萬一被識破他就是想跑都跑不了。到時候一陣箭雨下來自己立刻就會變成刺猬,死的要多慘有多慘。可他心里又忍不住去想,若是自己沒有被識破,不知道這次回坑了多少叛軍。
打死他也沒有想到,叛軍竟然會傾巢而出!
二十幾萬大軍集結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所以殷破山派手下得力大將李海先帶三萬精兵先趕赴伏牛山。他自己帶著大隊人馬出了大營,鋪天蓋地一般朝著連云寨的方向殺了過去。除去留守的幾萬人馬之外,二十萬大軍向前進發的時候就好像在大地上滿滿的鋪了一層。若是從天空中看下來,那場面必然蔚為壯觀。
殷破山的大隊人馬走的并不急,他雖然有所猜測但其實并不敢確定。萬一伏牛山上沒有什么大圈套,那自己這樣興師動眾只怕會被羅耀譏諷。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忽然又想到一個可能,又立刻下令后隊八萬人馬即刻趕回大營去。
他擔心中了羅耀的調虎離山之計,萬一大軍全都殺本伏牛山,羅耀的目標是兵力空虛的大營,那自己再回援的話說不得就要面對腹背受敵的局面。左前衛的兵力比他要多,而且羅耀用兵想來讓人捉摸不透,他一想到這個可能就立刻分兵回去。
幸好伏牛山到大營之間的距離并不太遠,萬一有事的話,分回去八萬人馬,也不可能扛不到自己率軍馳援。
一路上殷破山的腦子里不斷的轉著,不時去想羅耀為什么突然開戰了?是因為大隋朝廷派人去督促了,還是羅耀從一開始就想打這一仗給自己寫信就不過是掩人耳目?他的腦子里太亂,各種可能在腦子里不斷的盤旋著。越是去想,越覺得今天這事很蹊蹺。
一個只派了三百多人馬駐守的連云寨,怎么就觸動了一場動用幾十萬人馬的大戰?
若是自己的判斷失誤,那么羅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自始至終也不曾想到,這一切根本就和羅耀沒有任何關系。而他親率大軍往伏牛山而來也出乎了方解的預料,方解本以為殷破山這次會派得力大將率軍幾萬人來,誰知道是十幾萬大軍漫無邊際的殺了過來。
就在殷破山的大軍距離伏牛山不過十幾里的時候,忽然前面有人回來稟報:“大將軍,前面李將軍的人馬停住了,說是看到有左前衛的騎兵出現,才列陣準備迎敵,敵人的騎兵又退回去了!李將軍唯恐左前衛有詐,所以派人回來請示。”
“多少騎兵?”
“看的不是很清楚,李將軍的人說最少也有兩三千騎。”
“這么多騎兵…不戰而退…”
一個叛軍將軍皺眉道:“大將軍,會不會是左前衛的誘敵之計?”
“按照左前衛的兵力配備,一軍一萬兩千戰兵,都調不出兩三千騎兵…除非是羅耀的親兵營,據說羅耀手下有一支上萬人的輕騎兵,還有一支重騎…”
“難道羅耀過河了?”
他手下另一個將軍沉思了一會兒道:“不可能吧,咱們的人日日盯著,沒見有大隊人馬過河。”
“是了!”
殷破山眼神一亮:“羅耀沒有過河,想來是伏牛山上的敵軍將領發現咱們大軍到來,他的兵力不足以應付,所以才將所有騎兵集合起來,故作疑兵,為的就是讓我以為伏牛山上有大隊人馬,其實他是怕了,所以讓騎兵來露一面就撤。我若驚疑不定,必然下令大軍停下來。伏牛山上的敵軍為的就是讓我停住,他們好趁機撤走。敵軍將領沒有想到,我會親率大軍而來!”
“讓李海加速向前!”
殷破山揮了揮手道:“左前衛的人吞了我三千多人馬,今天我就吞掉他來伏牛山的隊伍!”
隨著他的號令,叛軍立刻加速向前。
“報!”
一個騎兵快速的回來,對殷破山抱了抱拳:“大將軍,敵軍在伏牛山腳下列陣,看樣子不足萬人。以咱們的俘虜為人質,都壓在最前面了!”
“就知道是虛張聲勢!”
殷破山一笑:“若是真有大隊人馬,何必將咱們的人擺在陣前?這個領兵的將領雖然有些心思,但已經露了怯,傳令,大軍進攻!”
伏牛山下,方解看了看對面連綿不盡的叛軍隊伍忍不住倒吸了扣冷氣。這次玩的稍微有些大了,沒想到叛軍竟然會來這么多人馬!
“大犬回來了沒有?”
他回頭問,語氣有些急切。
“還沒有!”
春姑回答,她第一次看到方解的臉上出現這樣的擔憂。
就在這時候,叛軍那邊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方解的臉色一變,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剛要下令撤兵,就看見遠處有一騎飛快而來。
“我回來了!”
大犬離著很遠就開始呼喊,方解聽到他的聲音心都提了起來。
“怎么樣?”
方解等大犬到了近前之后問道。
大犬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咧開嘴笑了笑:“成了!”
方解跑到高處舉起千里眼往遠處看,只見左前衛河北大營那邊煙塵盡起。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格外的暢然。
叛軍中,有斥候飛騎回來對殷破山稟告,左前衛河北大營那邊人馬盡起,已經奔著側翼殺了過來。殷破山臉色一變,忍不住心里一沉:“果然是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