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戰局中的局 左領軍衛大將軍裴歡的人馬一直負責督押后隊,算上從各地調來的隊伍,如今他麾下的兵力超過十萬,雖然比起沖在最前面的右驍衛大將軍李遠山和右領軍衛大將軍于正東來說差的還遠,自然更比不得擔任中軍的左驍衛大將軍金世雄。但裴歡還是很歡喜,凡是領兵之人誰不愿意自己麾下的兵力多些?
右驍衛和右領軍衛的人馬數量現在已經超過十五萬,而中軍兵力則有三十萬。旭郡王楊開坐鎮中軍,就在土木堡正東扎營。而右驍衛和右領軍衛的人馬已經拉開戰線開始布防。裴歡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的人馬也會調上去。
滿都旗和克沁旗之間有長達數百里的結合部,目前來看蒙元王庭的援兵能從任何一個地方殺過來反擊。而事實上,若是蒙元人愿意現在隨時隨地就能讓隋軍的前線變得狼狽起來。可不知道為什么,蒙元王庭的人馬一直按兵不動。
現在占領下來的滿都旗對于大隋來說就是一塊飛地,若不是滿都旗在草原的最邊緣還是一個凸伸出來的邊角,蒙元人的軍隊甚至可以從三面發動進攻。要想守住這樣一條狹長的草場,殊為不易。幸好有狼乳山封住了這塊凸出來的草原大部分邊界,否者隋軍很快就會被來去如風的蒙元輕騎搞的狼狽不堪。
但即便如此,以七十萬人的兵力想要守住這兩千里的草場也不是感覺上那么簡單。這里是一馬平川的草原,無險可守。除非發動數百萬民夫鑄建長墻,將滿都旗徹底從大草原撕出來。然后常年派駐大量軍隊防守,但這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事。
靠坐在椅子上品酒的裴歡似乎心情不錯,坐在他對面的是他最信任的幕僚石勒。這個石勒是個科舉屢次不中的江南秀才,胸中有才學,奈何偏偏時運不濟。多年前便跟隨裴歡,漸漸成為裴歡的左膀右臂。
“大將軍好像有什么開心事?”
石勒剝著花生問道。
裴歡笑了笑道:“哪里有什么開心事,無非是想趁著還不用帶兵到最前線去多享受一下。估摸著用不了多久,旭郡王就會調我左領軍衛往右翼開拔,憑著李遠山和于正東那三十萬人,在數百里長的戰線上想徹底封住蒙元人的反攻,太難了些。”
“現在仗打成這樣,只怕王爺在長安城里會氣的暴跳如雷吧。”
之前怡親王楊讓他們酌情打仗,先小勝后敗一場,架空了旭郡王楊開,再想辦法讓陛下問罪。到時候怡親王自然會有辦法到西北來主持軍務,這一場仗打完,怡親王就能明名正言順的回到朝廷里掌權。
皇帝都攔不住。
“戰事如何,誰能預料?”
石勒道:“滿都拉圖戰死,滿都旗的人馬一潰千里,難道咱們還能慢悠悠的走不趁勢進兵?如果那樣的話,只怕不是旭郡王被皇帝問罪,倒是幾位大將軍要首當其沖了。王爺雖然遠在長安,但應該能體會我們幾個的難處。放著眼前的一場大勝不要,那就顯得太做作虛假了些。”
“是啊”
裴歡道:“隨軍的那些大內侍衛處的飛魚袍,第一時間就會把戰況發回長安。陛下若是知道了,雷霆之怒誰能承受?所以啊…逼著旭郡王回去的事只能再找機會了。反正怡親王囑托的又不是我,而是李遠山,他如何做,我只需看著就是。”
“大將軍…”
石勒沉吟了一會兒后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有沒有想過…怡親王是真的只想回朝廷掌權嗎?”
這話問出來之后,裴歡的臉色忍不住一變。
“不然還能如何?”
他反問。
石勒見他沒有什么太過激的反應,想了想之后說道:“大將軍,怡親王和隴右李家的人走的極親近,這是咱們現在知道的事。李遠山就是怡親王放在外面的一條會咬人的狗,且現在李遠山兵多將廣,對怡親王來說就是最大的助力。我知道大將軍您只是為了還些人情,才會幫著怡親王準備來西北主持軍務…可…萬一怡親王的心思沒這么簡單,大將軍要為自己考慮考慮。”
裴歡怔了片刻,擺了擺手道:“怡親王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能耐!李遠山就算對怡親王再忠心,一個右驍衛能干嘛?就算現在他擁兵十五萬,真有異心的話,走不出西北就會被陛下調集的大軍滅掉。我覺得怡親王和李遠山都沒有那個忤逆的心思,真要是有…我也不會答應。”
“可以玩玩權謀,可以改改朝局,但誰要是敢觸碰到那層底線…誰必然死無葬身之地。要說有這個心思的,難道在西南擁兵數十萬的羅耀沒這個心思?羅耀經營西南二十年,尚且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敬,怡親王憑什么?李遠山憑什么?連羅耀都明白,大隋江山根深蒂固,陛下的龍椅牢固如山,要想反,那是找死!”
石勒點了點頭道:“大將軍能想到這些,屬下也就放心了。只是心里不踏實所以問問您的意思,我總覺著,事情不像是這么簡單的。雖然說怡親王若是回朝廷掌權,咱們能得到的好處就更多些,可萬一這是一個大坑…跳進去便是萬劫不復。大將軍還需多思量考慮,最好,和怡親王稍微拉開一些距離。”
裴歡問:“你擔心怡親王來西北統兵的目的不純?”
石勒嘆了口氣道:“若是坐擁七十萬大軍,身上還流著純正的皇族血統…只怕誰都不會不動心吧?”
裴歡的臉色變幻了一下,哪里還有之前的好心情:“我省得了,待大軍向右翼進發之后,我會派兵盯著李遠山的右驍衛!”
中軍大營 旭郡王楊開看著面前鋪開的輿圖,眉頭皺的很深。大軍順利拿下滿都旗出乎了他的預料,他本以為會再多些挫折。怡親王的手段他不是沒有察覺到,可現在他坐在這個位子上只能被動的接著。
當初陛下將自己的兄弟們都隔離在軍隊和朝廷之外的時候,只怕沒想過除了他自己之外,皇族的人已經沒人能震懾住這些手握重兵的大將軍。但楊開也知道陛下當初的決定沒有錯,若不是有這一場大戰這些事也不會表現的那么明顯。當初為了爭權奪利,看似閑散的王爺們,其實誰都在動著自己的小心思。陛下將他們全都拋到朝廷外面,誰的心思都沒了意義。
楊開是個例外,他是真的不想淌進這池子水里。
但陛下讓他主持西北軍務,他就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論人脈實力,他無法和在長安城里那個怡親王相比。那個人若是想,朝廷里有的是站在他那邊說話的人。而真正打算遠離朝權做個安逸之人的楊開,誰會幫他?
這些年,他雖然和朝廷里那些大人們沒少聚在一起吃喝游玩,但他沒給過那些人一絲一毫的好處。怡親王不同,他從來就沒有真的老實過。但他是個好戲子,演的戲瞞住了不少人。
就連太后,都站在他那邊。
每每想到這個,楊開就煩躁的想罵街。
他的視線盯在輿圖上,可心思全然沒在上面。
站在他對面的兵部尚書謀良弼神情也很復雜,看了一眼楊開后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和楊開一樣,都是被陛下臨時啟用就授以重權,那些總督大將軍根本就沒把他和楊開放在眼里。所以,本來和楊開也沒有一點交情的謀良弼,反而堅定的和楊開站在了一起。因為他們兩個人都知道,來到西北,他們兩個人其實就被綁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聽見謀良弼長長嘆氣,楊開抬起頭問:“有什么煩心事?”
謀良弼搖了搖頭道:“就沒有一件順心的,所以倒也算不上煩心了…我在想的是,接下來那些人要玩什么樣的手段,才能在王爺和我的脖子上套上枷鎖,關進囚車里押送回長安城受審。”
“你想太過陰郁了些,或許沒這么糟糕。”
楊開走到椅子旁邊坐下,看著杯子里的熱氣有些失神道:“如今戰事已經到了現在這種情況,就算他還想來西北,又能得到什么大功勞?”
他嘴里說的他,自然指的是怡親王楊。
謀良弼嘆道:“就怕人家本來就不是奔著什么功勞來的!”
楊開臉色一變,連忙擺手道:“可不能隨意說這些話,我…不相信他會有那么野的心思。”
“或許吧。”
謀良弼道:“王爺應該知道,我在天牢中關了十幾年。當初為何鋃鐺入獄?還不是因為皇家的那些事?不管王爺怎么想,反正我已經寫了密折派人加急送往長安城。陛下信也好,不信也好,終究我算是盡了人臣之事。”
“還有,王爺…李遠山,不得不防!”
他看著楊開肅然道:“王爺沒有害人之心,可人家未見得就沒有殺人之意。”
“李家沒這個本事,李遠山也不過是別人手里的刀子罷了。”
楊開搖了搖頭:“我不信他有那個膽子陷害我,他應該明白,皇家的事…他沾上邊,十有八九沒什么好下場。”
“但愿吧”
謀良弼神色凝重道:“我倒是盼著他們來個痛快的,省得這般煎熬。有些事,往往下面人看的都極清楚了,偏偏陛下看不清。或許是陛下不愿信…又或許是,長安城里遠比咱們這里平靜安穩,刀子亮在西北,忠心放在長安?”
右驍衛 大將軍李遠山看著手里那份從京城來的密信,仔仔細細看完之后投進火盆燒了。怡親王確實生氣了,沒想到西北居然能打出這樣一個大勝仗來。現在滿都旗已經全境被隋軍拿下,怡親王再來西北還能有什么事比這件事功勞更大?
所以怡親王在信里狠狠的罵了李遠山,這讓李遠山的臉色極為難看。
“真把我當成你府里的奴才?”
他冷哼了一聲,看著火盆里燒得很旺的炭火說道:“古密,咱們自己家里的事準備的怎么樣了?那件事誰也不能知道,若是傳出去就是功虧一簣!等這件事辦好了,看他楊還憑什么對我指手畫腳。他若想成事,還不得客客氣氣的和我說話?”
叫古密的幕僚垂首道:“大將軍放心,這件事本來就沒幾個人知道。守在那里的兩千精銳是大將軍這些年暗中訓練出來的兵馬,對大將軍忠心耿耿。西北這么大,除非知道底細的人否者根本找不到。”
“嗯”
李遠山嗯了一聲道:“你給楊回一封信,就說我過陣子會放開一條口子讓蒙元人殺回來,讓王爺放心就是了。還有…多找幾個人,聯名檢舉謀良弼貪墨軍資,就說他和楊開勾結,至于證據,你找人準備就是了。一個假賬本,足夠讓他們解釋不清的。信里告訴王爺,讓他隨時準備來西北,我和諸位大將軍恭候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