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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 七拳斷橋

  木三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撩開車簾子往外看了看。此時已經出城超過二十里,官道上行人寥寥無幾。那個趕車的老頭嘴里哼著什么小曲兒,看起來倒是悠然自得。但木三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在袖口里,好像握著什么東西似的。

  看起來的輕松其實不是輕松,老者其實一直在戒備著。

  “這位…前輩。”

  木三想了想,還是用了一句前輩來稱呼老者:“前輩,您剛才出城的時候給守門的官兵看的是什么令牌?怎么那么管用?”

  老者沒回答他,只是將放在旁邊的那塊令牌隨手丟過來。木三連忙接住,看了看隨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哪里是什么令牌,只是一塊車馬行的編號木牌而已。他本以為老者用了一個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以至于守門的官兵都避之不及。

  不過木三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個車馬行的身份標志為什么會管用。

  鐵甲軍在暢春園里殺人,似乎是能瞞得住人,但正如酒色財分析推測的那樣,從很多細節就能推測到暢春園里不少人被殺。他能推測出來,很多人也能推測出來。再加上自從楊堅掌權之后,長安城里不聽話的人被他殺的實在不少。

  光是滅門的就有十幾家,哪家不是最少幾百口人?

  暢春園里死的人大部分都就地掩埋了,可畢竟埋不下所有人。而那些被處斬的朝臣家眷,尸體都會運到城外隨意埋了。這種事,從來都不是官府來做,而是官府雇傭車馬行的馬車運送尸體。

  鐵甲軍只管殺人,埋人不管。衙門里的人不愿意粘一手血,都交給車馬行處理。

  所以,這個老者手里的車馬行編號木牌就和通關文憑一樣好用。要想弄到鐵甲軍的令牌難如登天,可是弄到一塊車馬行的編號木牌對于他們來說不費吹灰之力。正因為這一年來城里死的人太多,守門的官兵都已經習慣了車馬行的人一車一車的往外運尸體,所以車里那股子血腥味反而沒有讓他們懷疑。

  木三發現自己腦子有些不夠使,本以為出城會很艱難,誰想到這么容易?但轉念一想,是自己想的太復雜了。鐵甲軍的兵力有限,下面人對鐵甲軍也多厭惡憎恨,誰會忠心耿耿的為鐵甲軍做事?

  更何況,誰會想到有人要把公主偷出去。

  所以他釋然的笑了笑,心里的擔憂也輕了些。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老者交談的時候,城門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往城外看了看,馬車已經出去二十里,他自然看不到。

  “不對勁啊…”

  他揉了揉太陽穴喃喃自語道:“最近沒聽說哪家又被屠了,再說那人已經領兵出了長安,此時已經到長江也說不定,他不在,誰還敢胡亂殺人?”

  他自動的忽略了小皇帝,雖然他不知道小皇帝已經死了,可他卻知道小皇帝現在在長安城里什么都不算,權利早就被架空了。既然鐵甲將軍不在長安城,那么誰會無緣無故的殺人?他家就住在菜市口那邊,這幾天都沒見行刑。

  “來人,去衙門說一聲,讓他們查查車馬行有沒有馬車出城運送尸首!”

  他吩咐了一聲,手下一個士兵不情不愿的答應了,轉身往城里走去。

  這個士兵一邊走一邊嘀咕,心說現在這個時候你這么盡忠職守有個屁用。已經那么一把年紀了,就算查到什么可疑的事也不算什么大功勞,說不定還會被上頭責罵放走了人。到時候功勞撈不到,還是罪過!

  他越想越憋悶,索性一個人找了一家僻靜的小酒館,點了兩個小菜,溫了一壺酒,一直喝了半個時辰,又在小酒館后廚找了個地方瞇了一覺,告訴小酒館的老板差不多時辰叫醒他,快天黑的時候才揉著朦朧的睡眼回去復命。

  城門守問他怎么這么久,他隨口說道衙門里的人根本不在意,想求見府尹大人卻只能一直在外面等著,結果等到現在也沒見到,他就報備之后回來了。城門守隨即將長安府的人挨著個的罵了一遍,心說反正老子已經做到職責之內的事了,管他呢。

  但他隱隱覺著,那馬車不尋常,已經出去半天了…怎么還不回來?

  木三不知道,那士兵因為懶散為他們爭取來的這半天時間有多寶貴。

  到了城南三十里堡的時候,木三從馬車上下來,對老者抱了抱拳到:“雖然不知道前輩尊姓大名,但既然前輩施以援手就肯定是大將軍的朋友,所以請前輩務必將公主殿下安全送到西南去。我還要回長安城里,我若走了,這事就要敗露。”

  這件事,是瞞著貨通天下行的人做的。

  酒色財還在長安城里,如果木三不回去的話,酒色財肯定會懷疑。而且燕狂還在城內,木三必須回去和他商議一下后來要做的事。木三只是沒有想到,他往回走的決定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能再出來,不只是他,便是燕狂也沒能再離開長安城。

  一直到…

  老者對木三笑了笑道:“回去吧,有些戲還需你接著演下去,既然方解找了我們,自然是他信得過我們。至于他信不過的那些人,還需要你穩住。”

  “謝謝!”

  木三鄭重道謝,然后撩開簾子對楊沁顏說道:“殿下放心,這幾位都是大將軍安排的高手,有他們護送萬無一失。我還要回長安城里去,有些事還要繼續操持。而且,不只是大將軍想把您救出去,還有其他人懷著另一種目的也想把您救出去。但大將軍是真的要救您,而其他人卻是想控制您…我得回去繼續裝作沒有把您救出來的樣子,不然很快就會暴露。”

  “我明白!”

  楊沁顏使勁點了點頭:“你…一切小心。”

  “謝殿下關心。”

  木三抱了抱拳,然后下意識的又看了看馬車里的另外兩個人。少婦依然瞇著眼抱著竹籃,書生依然垂著頭看書。

  “告辭!”

長安城賓悅客棧  酒色財有些無聊的在屋子里來回踱步,眉頭皺的有些深。他算計了一下時間,以往小太監木三出去從來沒有超過兩個時辰的,但今天木三已經出去一天了。所以他之前已經吩咐過,如果天黑之前木三再不回來,所有人必須分散撤走,不能繼續留在賓悅客棧里。

  萬一木三被擒住,他可不相信那個小太監的嘴巴有多嚴。

  不過,他倒是沒有懷疑木三要瞞著他將公主送出去。他更沒有想到過,方解不只是派了他們一批人回長安。

  就在他的耐心已經快要消失,從樓上下來準備離開賓悅客棧的時候,正巧看到有些憔悴的木三從外面進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酒色財隨即轉身往樓上走。木三心里微微有些緊張,吸了口氣后跟著上了樓。

  “今天怎么這么久?”

  酒色財問。

  “你聞聞”

  木三伸出去胳膊讓酒色財聞:“在臭水溝里趴了兩個時辰才找到機會進去,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暢春園里的守衛好像多了不少,找機會進去太難了。”

  “和公主聯絡的怎么樣?”

  酒色財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對木三身上的臭味有些難以接受。

  “公主還是不敢也不想離開長安。”

  木三嘆了口氣道:“她堅持讓大將軍帶兵來長安,這怎么辦?”

  “媽的!”

  酒色財忍不住罵了一句:“也就是老子鉆不進去,要是我可以進去就捆了她直接帶走。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擺公主的架子!”

  正說著,忽然聽到街面上一陣大亂,酒色財臉色一變,連忙過去推開窗子看了看。只見大街上一隊足有五百人的鐵甲軍快速奔跑著經過,嚇得路上的行人紛紛避讓。

  “出了什么事?”

  木三湊過去看了看問道。

  “我感覺出大事了。”

  酒色財喃喃了一句:“咱們該換個地方住了,我總覺得不踏實!你回來之前,已經有一隊鐵甲軍過去了,還有長安府的大批衙役,我看其中還有幾個高手。”

  木三心里一驚,他回來的時候故意兜了個大圈子,繞到另一座城門進來的,所以沒有遇到軍隊。

希望沒事吧  木三在心里祈禱了一句,覺得自己的心這會特別的沉,壓的他喘不過來氣。

  趕車的老者揮鞭驅使馬車加速,那馬兒吃痛,嘶鳴了一聲后撒開四蹄狂奔。不遠處前面就是孟河,是京畿道內比較大的一條河流,也算得上長安城外的一道防御,河流雖然不是很寬,但水流很急。有一座石橋建造于太宗年間,已經百多年卻依然堅固。

  馬車快到石橋的時候,老者忽然臉色變了變,回頭往后看去,只見后面有一片煙塵逐漸迫近。

  “幸好…”

  他對馬車里的人說道:“前面就是孟河,如果在過孟河之前被追上,咱們想脫身也難。這些人要是察覺的快了半個時辰,咱們就艱難了。”

  他不知道,有個注定了不會出現在史冊上的微不足道的守門小兵,為他們耽擱了小半天的時間。

  “我來吧”

  馬車里抱著竹籃的少婦將籃子遞給長公主楊沁顏,楊沁顏下意識的接過來,那少婦對她笑了笑道:“方圓百里內只有這一座橋,過去就好了,追兵想要繞過橋追上,最起碼要多兩天的時間,兩天對咱們來說足夠出去很遠了。”

  楊沁顏點了點頭,卻忍不住去想為什么追兵要繞過石橋?

  然后她看到少婦從馬車上跳下去,等馬車過去之后她緩步走上石橋,眼看著追兵就要到了的時候,她忽然一拳砸在橋面上,大地都似乎被震了一下似的,馬車車廂都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緊跟著,以少婦的拳頭為中心,石橋橋面上裂紋朝著四面咔咔的蔓延了出去。

  下一秒,橋身轟然裂開,巨大的石塊紛紛掉下去沉入河中,濺起來巨大的浪花。看起來那文文弱弱的少婦,拳頭上怎么有那么大的力量!橋面被砸坍塌了一片,少婦向后一飄落下來再一拳,然后再向后飄,就這樣,連續七拳,硬生生把一座石橋全部砸塌!

  楊沁顏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雖然過來了,但接下來危險也來了。”

  低頭看書的年輕書生語氣平淡的說道:“橋斷了,軍隊過不來,但攔不住九品以上的大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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