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暢春園 絕大部分在這里生活很久的人也不知道,其實要想進入暢春園沒有想象那么艱難。表面上看起來,即便是鐵甲軍沒有守衛森嚴的時候也有大批的皇家侍衛在,還有禁軍來回巡游,還有大內侍衛處和錦衣校,想進來難如登天。
可對于木三來說,他只需要一個洞。
木三很瘦個子也矮小 這就足夠了。
在后院廚房的后面,有一個污水溝。廚房的人將洗菜水和剩菜油污都是從一個青石板鋪成的小水池子里沖走,流進污水溝里。長安城的排水系統還算完善,最起碼太極宮和暢春園都有下水道。暢春園廚房的污水從池子里流出去,經過一段大概五米長的水溝后,從墻壁特意流出來的一個方形孔洞流到外面,進入一個深坑。
當時為了排水,暢春園尤其是穹廬這里修建了幾條下水道,這個深坑就和下水道相連。木三要做的,是從遠處的下水道鉆進來,然后一路爬進深坑里,然后再從流水的那個口里鉆進來。
木三這是第三次偷偷進入暢春園了,前兩次都沒有人發現。他很瘦小,而墻壁上流水用的那個孔洞剛好容他鉆進來,哪怕再爬胖一點點他也只能嘆口氣。不過每次進出,他身上都會被蹭破很多地方。
連木三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膽子可以這么大。
竟然敢進戒備森嚴的暢春園,還是三次。
但是這第三次,有些特殊。
他剛從孔里鉆過來,抹去臉上的一片菜葉罵了聲晦氣,抬起頭的時候就看到有個小侍女端著一個銅盆站在水溝邊直愣愣的看著他,或許是嚇住了,就好像一尊石像一樣站在那里,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議。她的眼睛瞪的很圓,嘴巴張開著能塞進去一顆雞蛋。
木三發現真的很晦氣,以往廚房的那些下人,洗菜刷碗的臟水都是在屋子里倒進水池,根本沒有人會多此一舉到端著水繞過廚房再倒進水溝里。而更晦氣的是,木三發現那個小侍女剛剛倒下來的水有些不對勁,倒進水溝之后顏色明顯不同,是暗紅色的,而且還有一塊本是白色但被染紅了的棉布緩緩飄過來,黏在他手臂上了。因為他是爬著的,所以擋住了那塊布往下漂。
然后,那個小侍女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
木三雖然沒見過什么世面,但還是瞬間反應過來這個小侍女為什么要繞到廚房后面來刀臟水了。
那暗紅色的液體…那塊棉布…
木三忍不住啐了一口,把黏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塊布條丟開。捏起來的時候,他竟然還有那么一秒鐘的時間來思考了下,女人最隱秘地方用的東西原來是這樣的,中間縫了棉花…木三卻沒來得及想為什么要縫棉花在里面。
“你在干嗎!”
就在這時候,遠處有一隊鐵甲軍巡邏過來,為首的隊正大步過來,一邊走一邊大聲叱問那個小侍女。木三感覺自己的頭皮都炸起來了,可是現在再轉身往回鉆出去肯定來不及。這一秒,他覺得自己要死了,而且是很凄慘的那種死。
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小侍女忽然對他悄悄招了招手,意思是快點過來,木三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就從爬了過去。小侍女將長長的裙子前擺拉起來,木三瞬間明白過來然后老鼠一樣鉆了進去。幸好他足夠瘦小,藏在寬寬大大的裙子里也不顯得很明顯。
小侍女轉身,臉紅紅的垂著頭回答那個鐵甲軍隊正道:“倒一些臟東西…”
那鐵甲軍隊正往水溝里看了一眼隨即明白過來,罵了一聲,然后扭頭走了。因為小侍女轉了身,所以木三就藏在她屁股后面,寬大的長裙將他遮擋的很嚴密。為了不被察覺,木三只能緊緊的抱住那小侍女的腿來縮小自己所占的地方。在他觸碰到那少女光潔大腿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這條大腿顫了一下,肌肉都繃了起來。
他的額頭就頂著少女豐滿彈潤的臀部,一種他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味道鉆進他鼻子里,將之前臭水溝的味道盡數驅趕走,讓他暈乎乎的有些著迷。裙子里光線很暗,但木三還是能看到自己眼睛前面這兩瓣挺翹的屁股,肉呼呼的,格外漂亮。
“還不…還不出來!”
小侍女等鐵甲軍走了之后,連忙往一邊閃了幾步。
于是,木三的手尷尬的抬在半空中。毫無疑問,如果不是小侍女恰好閃開的話,他的手一定會觸摸到某部分美好。
“快走!”
小侍女的臉紅的好像蘋果一樣,哪里敢和木三對視:“我以前見過你的,你是御書房的小太監木三!我是公主身邊的人…你快點離開這吧。”
“謝謝!”
木三連忙道謝,也沒時間再去回想裙下的風光,順著屋子后面的墻壁貓著腰跑出去,然后鉆進小湖里,悄悄潛游到穹廬后面,后窗開著,那是專門為他留的。后窗上還放著一塊很大的毛巾,那是讓木三擦去水跡,以防被人看到屋子里莫名多出來的水。由此可見這位大隋的長公主殿下,心思也很細密。
木三看著自己身上的臟污訕訕笑了笑:“每次進來都要弄成這樣,幸好那些鐵甲軍士兵的鼻子都不好使,不然屋子里的味道就能露餡…”
大隋長公主楊沁顏卻沒有心思理會他身上臟不臟,也沒心思理會味道臭還是香,她擺了擺手示意兩個小侍女到前面屋子里守著,畢竟前院門口就有幾個鐵甲軍士兵長期把守。木三發現,其中那個臉紅的好像蘋果一樣的小侍女,正是自己剛剛看見的那個。以前或是因為太緊張激動,哪里有心思留意公主身邊的侍女什么模樣。
“信送出去了嗎?”
楊沁顏壓低聲音問,但壓不住她嗓音里的急切。
“送出去了。”
木三從懷里摸出一個用油紙包了里三層外三層的小包遞給楊沁顏,楊沁顏也不在意油紙包上的污水,接過來快速拆開。油紙包里是一封信,方解的親筆回信。這封信并不長,但楊沁顏卻看的極仔細極慢,每個字都沒有放過,而且每個字都至少讀了三遍。
她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大隋這片江山會變成現在這樣。她也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必須肩負起維護大隋重振楊家的重任。她更沒有想到過,當面對這樣困境的時候能幫自己的竟然只有一個人選,就是那個自己曾經很討厭的那個可惡家伙。在大內侍衛處的密牢里,給她講了一個極其惡心笑話的那個落魄少年。
“他…不能及時趕回來?”
楊沁顏喃喃了一句,眼神里都是難以掩飾的失望。
“大將軍現在正和南燕人鏖戰,紇人也不老實,一旦退回來的話,平商道百姓就會慘遭殺戮!”
“平商道的百姓重要,難道長安城就不重要?”
楊沁顏發泄了一句,隨即發現自己這發泄多么的可恥。她不是一個刻薄的女子,只是現在的壓力都在她肩膀上…不…都在她心里。她只不過是一個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朝政的女人,她過往的生活都是在無憂無慮中度過,哪里會操心什么國家大事?
可是現在,所有的仇,都在她身上。
也只能在她身上。
“還要多久?”
她朝木三歉然的笑了笑,雖然以她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有這份歉然。或許,她的歉然不是對木三,而是對自己剛才那句話的冷酷。她知道,如果方解立刻退兵的話,南燕人和紇人立刻就會殺進平商道,到時候無數的百姓會被殺。可是,她真的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她需要有個人幫她。
“大將軍的意思是…”
木三壓低聲音道:“因為事關機密,所以大將軍的話沒有寫在信上,因為無法保證這封信會不會落在外人手里,有幾句特別重要的話,是讓我口述的。”
楊沁顏臉色一變,眼神里重新生出希冀。
“大將軍說…”
木三往前湊了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大將軍說,長安城城防堅固,以大將軍手里的兵力,即便萬里迢迢的趕回來,以疲憊之師也難以攻克長安,一旦那個人領兵回來,前后包夾,唯一一支能幫公主殿下您的軍隊也就沒了。而且,長安城里的人,沒有幾個可以信任的…”
“他什么意思?”
楊沁顏插嘴問道。
“大將軍的意思是,長安城里的人信不過,那些朝臣多多少少都和叛賊有關聯,而且公主您身邊沒有任何軍隊保證安全,就算大將軍用最快的時間趕回來,用最快的時間攻破長安城,可是,在攻城的時候,那些人還是有足夠的時間將您藏起來或者…殺死。公主殿下…一旦您有什么意外,大將軍的萬里馳援還有什么意義?數萬戰士一路帶血的拼殺回來還有什么意義?”
楊沁顏的臉色變了又變,眼神里最后的那份希冀也消失不見,這個時候,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
“我知道的…當初我對他那么不好,甚至全國父皇殺了他,且父皇也曾真的動念要殺他…他為什么要幫我?他是沒有理由幫我的,對吧?是我太奢求了…”
“公主!”
木三有些恨其不爭道:“大將軍不是這個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
“大將軍的意思是,現在長安城已經意義不大了。這都城里里外外都沒有一點意義了,大隋現在的意義不在于是哪座城,叫什么,甚至不在于是什么地方,在哪兒。而在于,公主殿下您,是您!”
木三加重語氣道:“現在,您在哪兒,最后大隋大隋的那股力量就能聚集在哪兒。可是正因為長安城太高大了,太堅固了,那股忠于大隋的力量也無法進來。您明白嗎?皇族現在只剩下您了,一切的希望都在您身上,而不是叫長安的這座城!和您比起來,都城算什么?”
楊沁顏忽然明白過來:“他…想讓我出去?”
木三使勁點了點頭:“出去!長安城是大隋的都城,您暫時離開不是放棄了都城,而是為了將來讓這座城變得更加純粹,帶著強大的軍隊回來,將所有魑魅魍魎都碾碎!”
“將所有魑魅魍魎都碾碎…”
楊沁顏喃喃的重復了一遍,光彩重新回到了她那雙很漂亮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