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十好幾天了 方解下令驍騎校的人盡快將兩種炮彈送回朱雀山火器工坊,然后讓人將安德魯帶來。到現在為止,方解才明白距離自己制定的目標還有多遠。安德魯不過是羅斯公國一個火器制造工廠的學徒,雖然很聰明,但眼界和學識終究有一定的局限性。而且,現在看來羅斯公國的火器制造水平和奧普魯帝國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換句話說,方解在朱雀山里制造的武器…是落后的。
這樣想的話難免有些失望,如此費盡心機且周全的準備,如此嚴格的保密,火器也已經制造成功,可這個時候發現制造出來的東西還落后于大洋彼岸那個強大的帝國,心里終究會有些不舒服。本來是要留在最關鍵時刻用出來的殺手锏,現在極有可能失去意義。
看過火炮試射之后,方解的擔憂越來越重了些。可現在他能做的僅僅是提醒,派出了第三批人之后方解卻一點都不能踏實下來。這是第三批趕往東疆的信使了,拜訪沐府和楊順會,東疆邊軍多歸沐府節制,而楊順會的兩位戰兵則是最主要的可以自由調動的力量。東疆的防御,都在這兩者身上。
奧普魯帝國滅掉愛琴帝國已經有幾年的時間,如果這個帝國有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那么這個帝國的貪心遠沒有得到滿足,只會越發的膨脹。就好像當初大隋建國之后,楊堅還有他的后代一直不停的開疆拓土一樣。
連續三批人派出去,方解希望自己的提醒能被沐府和楊順會重視。
“麒麟!”
方解派出人手之后,轉身對麒麟吩咐道:“帶親兵營的人和邊軍,所有人都去扎稻草人,穿上號衣。”
“啊?”
麒麟一時間沒有理解方解的命令,猶豫了一下問道:“大將軍,扎稻草人?多少?”
“多多益善!”
方解想了想說道:“另外,往四周的村鎮調動百姓,讓百姓也都幫忙,再找木匠來,我要打造浮橋。”
麒麟和陳孝儒應了一聲,見方解臉色凝重,所以不敢耽擱連忙出去籌辦。
方解吩咐完之后再次登上定遠城的城墻,舉起千里眼往對面慶元城的方向觀察:“我過河之后特意觀察過…”
方解指了指金水河南邊大約三里處,那是一片高坡,上面野草繁茂,還有不少干了的葦子。
“那個地方可以利用。”
散金候看了看道:“軍務上的事我不擅長,大將軍如果有什么后勤上的事就直接吩咐。”
“打慶元城,現在倒是不難了。”
方解緩緩的舒了口氣道:“我最擔心的還是東疆那邊,南疆這里不管有什么困難,是我自己直接面對,所以并不太擔憂。咱們在西南,而憂患在東疆,隔著萬里,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大將軍對拿下慶元城已經有了辦法?”
散金候問。
方解嗯了一聲道:“雖然咱們繳獲了一門火炮,完全可以靠它將慶元城的城門轟開,但火炮只有一門,壓制不住城墻上的守軍,即便轟開城門,進攻的損失依然不會太小。城中有兩萬南燕軍隊,還有不少一直保持著操練的民勇,咱們能調集的進攻隊伍除去騎兵之外也不過三四萬人,沒有絲毫優勢可言,所以,要想破城,先要想辦法將敵人的兵力盡量多的消耗掉。”
“咱們的大隊人馬到哪兒了,還有多久到?”
方解問 驍騎校的人連忙回答道:“已經過了野豬河,估計最遲再有五天也就到了。如果騎兵脫離大隊人馬的話,可以提前兩天到達。派去的人回來說,現在大軍每日只有兩個時辰睡覺,其余時間都在趕路。”
方解搖了搖頭:“騎兵提前來了用處也不大,派人去催,等到了定遠城還有時間讓他們休息,路上就多辛苦些。”
“喏!”
驍騎校的人應了一聲連忙離開。
他回頭問邊軍別將:“下游水勢放緩的地方,騎兵能不能蹚水過去?”
“應該能!”
邊軍別將道:“下游河道加寬足有幾倍,水并不太深,只到人腰際左右。但水底不知道是否過于松軟,屬下擔心的是被陷住。”
“那就去查!”
方解道:“兩天之內,務必找到可以渡河的位置。”
“喏!”
邊軍別將領命離去。
“大將軍,為什么這么心急?”
吳一道有些詫異的問道。
“木三又來消息了。”
方解微微皺眉道:“楊堅已經帶兵出長安,現在估摸著已經到了江北道。應該很快就會和羅屠的叛軍交戰,如果鐵甲軍真的是類似于佛宗三千金身僧兵的東西…羅屠焉能不敗?佛宗有三千謹慎僧兵就號稱無人可破,楊堅手里有足足兩萬人!羅屠若敗,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江南通古書院里那些人見他沒了用處,自然不會再收留他,羅屠的殘兵只能往西南退…”
方解有些擔憂道:“所以,咱們必須盡快拿下南燕,然后我要趕回黃陽道。通古書院里那些人最會見風使舵,如果羅屠兵敗,他們未見得敢和楊堅硬碰硬的死拼,而一旦他們愿意屈服的話,楊堅也萬萬不會在江南大開殺戒。他現在需要盡快將大隋穩定下來,所以如果江南那些人愿意重新歸順,他以后會清算,但現在絕對不會。”
吳一道臉色一變:“所以…如果江南的人降了,楊堅的目標就是咱們西南了…”
方解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河東道興壤城 作為西北和中原的緩沖地帶,河東道雖然沒有遭受太大的戰亂波及,但損傷并不小。朝廷大軍西進平叛的時候,河東道就是后方基地,大批的糧草輜重都是自河東道調運過去的,糧倉幾乎都空了。后來天佑皇帝楊易帶兵返回長安,在河東道和高開泰王一渠的叛軍激戰,叛軍在河東道內又狠狠的搜刮了一次,連百姓們手里的糧食都被盤剝用盡。
十幾萬朝廷大軍戰死在沂水,而天佑皇帝則在蘇不畏和武當張真人的保護下悄悄過河。那十幾萬朝廷人馬戰沒之后,高開泰和王一渠在河東道已經沒有了敵人。西北金世雄雖然還在,但他自顧不暇。
江南諸家捧起來的龐霸被羅耀所滅,羅耀又被楊堅擊敗。羅屠帶殘兵南下,朝廷大軍趁勢追了下去。
反倒是高開泰和王一渠的叛軍,一直沒有正規的朝廷大軍阻擋。
興壤城是河東道的道治所在,這幾年被叛軍占據之后倒是沒有遭到破壞。河東道總督楊善臣倒是節烈,阻止民勇反抗叛軍,結果被王一渠的水軍擊敗,楊善臣被殺,尸體被剁碎了喂魚。后來因為民怨太大,王一渠又假惺惺殺了幾個所謂的兇手,然后用金絲楠木為楊善臣雕了一具尸體厚葬。
王一渠和高開泰兩個人倆來關系就不錯,很早之前兩個人就相識,后來更是結了姻親,雖然只不過是王一渠一個庶出的兒子娶了高開泰庶出的一個女兒,若是在大隋太平年間,為了防止皇帝懷疑他們結黨營私,這種關系他們都不敢拿到明面上來說。
兩個人起兵之后,倒是從沒有過太嚴重的分歧,而且王一渠似乎也甘愿做二把手,表面上對高開泰頗為敬重。畢竟,叛軍那近二十萬精銳,是高開泰的。他的水軍再強大,離開大河也就沒了什么用處。
原來的總督衙門,已經被改為大元帥府。
高開泰被王一渠擁護為大元帥,他為副帥。其實當初按照王一渠的本意,是想擁護高開泰為王的。但誰知道才有這心思,羅耀在京畿道敗了,這個時候如果高開泰稱王的話,那才是傻了。
只要他敢稱王,立刻就會把矛頭引過去。
就算朝廷本打算先平江南,可他若稱王,朝廷必然調集所有力量先針對他。
高開泰年紀并不大,只有四十歲左右。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繡金蟒的長袍,雖然和王袍有些差別,但并不是很大。坐在他下面左手邊的就是水師大將軍,叛軍副帥王一渠,胡子已經花白,臉上皺紋密布。
看起來,這兩個人一個高大雄武,一個瘦小精悍。
在王一渠對面坐著的,穿了一身寶藍色的錦衣,臉色有些發暗,顯然心情不是很好。這個人,竟是坐鎮西北的大將軍金世雄。
“素遠兄…”
高開泰看了金世雄一眼,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件事雖然兇險,但現在正是時機…我知道素遠兄心中還有一道坎兒邁不過去,但你想想,即便你沒有舉旗之心,難道將來朝廷就會放過你?據我所知,江南通古書院里,金家的地位似乎不低吧?現在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朝廷勝了…不管對誰都沒好處。”
金世雄依然沉默不語。
王一渠笑了笑道:“素遠,其實你看的比我們都遠,怎么會看不明白現在這局面?那個人南下去和羅屠拼個你死我活,江南的人肯定把羅屠頂在前面坐收漁翁之利。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啊…京畿道兵力匱乏,長安城里既沒了那個人,也沒了萬星辰,號稱永遠不會被攻破的長安城還依仗什么?那道高高厚厚的城墻?”
“呵呵…”
他笑著說道:“城墻堅固,可城中的人心不堅固啊。那個人在長安城里大開殺戒,各家哪個不是提心吊膽?這次他帶兵南下,城中所有人都要松一口氣。我敢打賭,若是我此時派人去長安城里聯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盼著咱們帶兵殺過去,到時候給咱們開城門的人都要排隊!”
高開泰道:“素遠兄…總不能,把所有籌碼都壓在一處吧?你兄長在江南,你在西北,一直以來好像都是你兄長在主持金家,難道…素遠兄就不想爭取一下?”
他勸道:“江南金家就算在通古書院里地位不低,可你要知道,比金家地位高的人也不少呢。再說,你現在死扛著忠心不變,指只會眼睜睜看著機會錯失。咱們可都別忘了,東北還有一個沐府!咱們不進兵,你能保證他們不進兵?到時候等他們進兵咱們就被動了,現在是…誰占了長安,誰就是正統!別管楊家的人死了活了,到時候推出來一個傀儡,咱們就能光明正大的發號施令!”
金世雄臉色變幻了一陣,沉默了好一會兒后嘆了口氣道:“說說你們的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