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戰了去年最后一個月,哪有理由不戰今年第一個月?也展一展爭霸的萬甲兵威!)
與蠻王圖渾多別約定的談判日期已經到了,經歷過太多沉浮風浪的平商道總督駱秋竟是一夜沒睡,隔不了多一會兒他就會問問下人什么時辰了,坐一會兒躺一會兒就是無法入睡,心里好像有一百只老鼠不停的上躥下跳,讓他不得片刻安寧。
這一夜顯得格外的漫長,有某個時間他甚至惱火的想要把屋子里所有東西都砸了。
方解的不告而別,讓他憤怒。
他一夜沒睡,下人們也都是坐立不安。他們不知道總督大人為什么心煩,可他們看得出來如果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沒準引來大禍。對于一位封疆大吏來說,氣頭上殺幾個下人根本就不會有任何問題。尤其是在現在這樣的時期,更不會有人將這種事鬧到朝廷里去。
他們小心翼翼的伺候了一整晚,到天亮的時候卻更加不敢松懈。
在天亮之前最黑暗的那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里,煩躁的駱秋突然變得安靜下來。這半個時辰他一直站在窗邊看著外面,就好像能看到什么似的。這種安靜讓下人們加倍的不安,在外面伺候的人一個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駱秋長長的舒了口氣,回頭看了一下后面躬著身子站著的丫鬟,用一種讓人出乎預料的平靜語氣說道:“給我準備冠服,我要出門見很重要的人。”
“老爺,穿哪套?”
丫鬟屏著呼吸問。
駱秋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怒意一閃即逝。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發泄出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進府里來做下人的,是走了哪個管事的門路,如此愚笨居然也能安排在我身邊伺候著…”
他說完這句話就沒有再理會那個被嚇得微微顫抖的丫鬟,舉步走了出去。
他才走,站在外面的管事沖進來一個耳光抽在那丫鬟的臉上:“廢物!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機靈點機靈點!你也不瞧瞧大人現在什么情形居然還要問?大人在家里見客穿什么?穿便服!剛才大人已經說過了要出門去見很重要的人,那肯定是官服!”
“我…”
被打了的丫鬟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疼卻不敢辯駁,眼睛里的淚珠兒一個勁的打轉。其實她知道該怎么做,可正因為駱秋那種不發出來的怒火讓她太不安,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現在她后悔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滾滾滾”
管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去賬房上自己領一個月的例錢,別說我不仁義…從今兒開始你不用留在府里了,趕緊滾蛋!”
“管事!”
丫鬟撲通一聲跪下來拉著管事的衣角苦求:“求求您了,不要趕我走啊!”
管事看了一眼那丫鬟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盯著她飽滿的胸脯眼神里閃爍了一下。若是在平時,主子身邊伺候著的丫鬟,管事是不敢輕易染指的。因為他不敢確定主子是不是對這個丫鬟有意,即便不會收入房中但只要占了她的身子,還是會有很多照顧的。這樣的丫鬟地位會很高,有時候甚至比小妾還要得寵些。
但是今天,這個模樣清秀的丫鬟觸怒了主子,管事的心里難免有些癢。
“你…”
他的喉結動了一下,將視線依依不舍的從丫鬟的胸脯上收回來:“你先去我房里等我,至于你能不能留下,就看你的表現怎么樣了…懂?”
丫鬟的肩膀明顯顫了一下,猶豫了好一會兒后還是點了點頭:“我懂了…”
“去吧”
管事擺了擺手:“你應該知道,即便我冒著風險把你留下來,也不能再把你安排在大人身邊,你需要一段時間來讓大人忘了你,然后我再把你調回來伺候大人,到時候大人連你摸樣都記不住了,你再乖巧伶俐些,未必沒有出頭的機會,懂嗎?”
丫鬟使勁點了點頭,比剛才顯然要堅決:“管事,我懂了,謝謝您!”
她站起來,抹了把眼淚然后對管事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嫵媚些。管事看的心神一蕩,在她屁股上揉了一把后才離開去追駱秋。丫鬟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使勁咬了咬嘴唇,告訴自己就當被狗咬了一口,等有機會的話,要把狗活活打死!
而管事追駱秋的時候嘴角上一直掛著冷笑,如果那個丫鬟沒有之前對他那嫵媚一笑,看她哭的楚楚可憐的模樣,他還真想把這丫鬟留下安排個冷清的地方,以后他自己玩。可是那個丫鬟這一笑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這種女人,他打算好好的玩玩,然后趕出府去。
即便是府里的下人,也是各懷心思。
那丫鬟回去洗了臉準備晚上委身管事,而管事則想著怎么玩弄她一次然后趕走。
這個府里的主人駱秋,已經回到了妻子房里,由妻子妻子動手為他穿上了正二品的總督官服。
“有些事…其實可以不必去做的…”
她的妻子一邊為他整理衣服一邊說道。
駱秋愣了一下,忽然發現這么多年過去還是妻子對自己了解的更多。他什么都沒有說,她卻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他抓著她的手,這才驚覺她的手已經滿是褶子再也沒有年輕時候的光滑細膩。女人到了五十歲,遠比五十歲的男人看起來要老些。駱秋不由自主的恍惚了一下,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握著妻子的手是什么時候。
“要去的。”
駱秋對妻子溫柔的笑了笑:“有些事,明知道不能做我還是做了。就比如這些年我在平商道里,一直對羅耀卑躬屈膝一樣,那是不得不做的事。而今天這件事,可能是我升任總督以來做過最正確的一件事了…如果我不去,我的名聲就完了…有時候,名聲比命還要重。”
“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你們就離開雍州吧。”
他摩挲著妻子的手背笑著說道:“圖渾多別又不是魔鬼,方解不回來,只能是我去見。”
身穿正裝的駱秋心情復雜的走到城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座自己已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城。然后他強迫自己把視線收回來,因為他怕自己的懦弱會戰勝本就不多的勇氣。
“走!”
他對手下人招了招手:“咱們去見見那個勞什子的紇王!”
說這句話的時候底氣雖然不足,但卻顯得那么豪氣干云。也正是這句話一出口,駱秋忽然有一種釋然一種得意,這讓他自己都很不理解。
徐慶之挑選了二百名身手最好的精銳保護駱秋,他已經將城中可以調動的兩萬郡兵全都集結了起來,這次談判,他要帶著所有兵力隨行。當然,一旦駱秋在大營里出了什么事的話,他不一定會有決心帶著兩萬郡兵和五十倍于己的敵人死戰。
昨天他從駱秋府里出來之后就直接去了方解的軍營,打算請黑旗軍出面保護駱秋出城。畢竟黑旗軍多騎兵,一旦駱秋有事的話可以突襲救人,還有一個打算就是他不想讓雍州兵盡數出來,這樣城防就相當于不得不轉交給了黑旗軍,一旦黑旗軍有什么企圖將城門關閉,他和駱秋想回都回不來了。
可他趕去黑旗軍大營的時候,留守的幾位將軍卻全都搖了頭。一句大將軍不在絕不能輕易動兵就把他擋住,任他怎么說也無濟于事。到了這會他忽然覺得,自己和駱秋是不是都被方解算計了。
方解故意拖延著不回來,駱秋就要去見圖渾多別,而他,不得不帶兵保護。
當然,駱秋也可以不出城。
但他知道駱秋的性子,有些時候做縮頭烏龜很難。
如果這是方解故意為之的話,那么方解的目的就顯而易見了。方解就是要把雍州兵都調出城外,然后他的黑旗軍接管雍州…一想到這里,徐慶之的后背上就冒出來一層冷汗。這個方解當初那么干脆的答應來雍州,他就想過會不會有什么企圖。可他當時卻想不到會出現現在的局面,徹底不受控制。
哪怕是方解要求和圖渾多別談判的時候,他都沒有想到方解會這樣做。這一步一步的棋,連貫的讓人越想越怕。方解先是和圖渾多別商議好了談判的日期,然后突然帶著兵悄無聲息的離開,不管駱秋敢不敢出城,方解都是贏家。
駱秋不出城和圖渾多別談判,就要逼他徐慶之去。不管是駱秋出事還是他出事,方解都坐收漁翁之利。
那個眉目清秀的年輕男人,怎么會有如此深沉的算計?
他才到雍州,就把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
“大人…”
徐慶之催馬追上駱秋壓低聲音說道:“屬下總覺得今天這事有些不妥,大人還是再考慮下吧。咱們現在回去,再等等?”
“等?”
駱秋搖了搖頭:“黑旗軍在十天之前就已經把要和圖渾多別談判的事宣揚了出去,卻沒說是方解要親自和圖渾多別去談,現在雍州城里所有人都看著我…你看看大街上有多少百姓!如果今天我不出去,方解會很高興。如果今天我出去,方解還是很高興…可讓我選擇,我只能出去。”
“萬一黑旗軍的人趁機搶奪雍州…”
徐慶之的話只說了一半,因為他知道其實根本不用自己去說。
“沒那么容易”
駱秋道:“只要我不死,這城里終究是我做主。”
“可圖渾多別萬一有殺心呢?”
徐慶之問。
“所以就看你了。”
駱秋道:“我會讓圖渾多別將談判的地點改在紇人大營外面,你帶兵準備好,那兩萬郡兵都可以死,我不能死,你明白嗎?”
“明白!”
徐慶之點了點頭,他看了看已經快到紇人大營了,剛要吩咐列陣忽然見前面一陣塵煙蕩起來,只片刻,數百精騎風一樣旋到了近前。雖然人數不多,但人似蛟龍馬亦神駿,倒是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為首那人朝著駱秋抱了抱拳道:“大人,卑職奉了我家大將軍之名,請您在此稍后。”
“啊?”
駱秋愣了一下,心里狂跳起來:“大將軍回來了?”
“大將軍就在紇人大營里和圖渾多別談判!”
那騎兵將領昂著下頜傲然道:“大將軍請大人在此稍后,先不要回城中去。”
“你什么意思?”
徐慶之心里一緊立刻上前問道。
那騎兵將領聲音冷清的回答道:“卑職沒有什么意思,卑職傳達的是大將軍的意思,至于大將軍什么意思,卑職愚鈍,不知道!”
徐慶之被打了一悶棍一樣,想發火卻根本發不出來。
“咱們回去!”
他對駱秋說道:“既然大將軍已經去見圖渾多別了,城中不可無人做主,大人還是趕緊回去的好。”
“回不去的”
那騎兵將領冷冷笑了笑:“城中黑旗軍奉了大將軍將令,已經接管了城防,雍州八門皆閉…這只是為了防備紇人突襲而已,希望大人不要介意。”
“你們!”
徐慶之指著那騎兵將領的鼻子要發火,可駱秋卻攔了他一下:“那好,你回去告訴大將軍,就說我便在此地等著了。我只想問一件事…大將軍帶了多少人去紇人大營見圖渾多別?”
“大將軍便衣長衫不穿甲,只帶了兩個隨從而已。左邊隨從捧一壺酒,右邊隨從擎一柄傘,如山中步行攬風景一般輕松自在。”
騎兵將領提到方解的時候一臉的得意驕傲:“我家大將軍說了,去見個蠻子而已,人多了怕嚇得蠻王不敢說話!黑旗軍萬甲之兵威,便是大將軍一人之兵威!”
后面這話,是騎兵將領告訴駱秋的,意思是…大將軍,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