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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漢安侯

  莫不離拿剪刀的手驀地一頓,他抬起了頭,冰冷的眼睛定定地凝在阿烈的臉上,眼神陰鷙如毒蛇:“此話怎講?”

  阿烈根本未受他情緒影響,平聲道:“此事也是阿燾報來的。那天夜里,他避走的時候選了條雜巷極多之路,待那些黑衣人沒再跟著后,他便又偷偷潛回了何府左近,原本他想將手頭那幾封信再放回何敬嚴的書房,不料那些黑衣人居然守在了何家各處,只派出去一個人似是要往什么地方去。阿燾見無機可乘,只得遠遠地綴在那人身后,卻發現那人最后回了漢安鄉候府。”

  “哦?”莫不離放下了剪刀,將斷了弦的琴往案上一擱,人已是站了起來,冰冷的眼睛里劃過了一絲興味:“那黑衣人竟是跑回了漢安鄉侯府?”

  “是的,先生。那人回到漢安鄉侯府之后不久,便又領著兩名黑衣人回到了何家。”阿烈說道,眸中第一次有了幾許疑惑,“再后來,他們便一直守在何家左近,阿燾直等到天將泛白,這才不得不離開。他原想著在平城之中隨便找個什么地方將信留下,應該也能起些效用。不想他方一有所行動,那些黑衣人便發覺了,綴上了他。阿燾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邊躲邊逃,繞了許久的路,將信也燒了,直到前兩日方才得以脫身。”

  莫不離的神情變得陰沉起來,那張矛盾重重的臉上,少見地現出了一種遲疑的神情。

  沉吟良久,他方才看向了阿烈,問:“阿燾人在何處?”

  阿烈回道:“向我稟報完之后,他便出了城。”

  莫不離的眉尖微不可察地松了松,點頭道:“嗯,甚好,叫他在外頭多繞些路,過些時候再回來。”

  阿烈應了一聲,又問:“阿蒸該如何處置?他已經差不多廢了,就算這一兩年間養好了傷,武技也要降好幾個境界,往后也不一定能再有進步。”

  莫不離負起了兩手,冰珠般的眼眸里,劃過了一抹清淺的笑意:“讓他好生養著罷,這幾年他也是東奔西走,如今便歇一歇便是。”他說到這里停了停,忽地轉首看向阿烈,話鋒一轉:“你可知漢安鄉侯為何要插手此事?”

  “很難講。”阿烈沒有任何遲疑地說道,眉頭微皺:“他與杜驍騎向來不合,而何家也算是漢安鄉侯的走狗。我想,有沒有一種可能,漢安鄉侯因對何敬嚴很是看中,所以便一直派人護著何家,恰好遇上了我們的人行事,兩邊便對上了。”

  莫不離“唔”了一聲,漆黑的眉卻仍舊蹙著:“不過,若是如此,那他為何不在此事上順勢拉下杜家?就說是杜家屠了何家滿門,不是更好?再者說,我們留在何家的那封信,他又為何不藏起來?何氏謀逆,說不得便要牽連漢安鄉侯,他便不擔心么?”

  阿烈對此似也是極為不解,沉吟良久,終是說道:“先生高見,屬下愚鈍,委實想不明白。”

  莫不離往前踱了幾步,直到大半個身子都嵌進了月華之外的夜色中,方才說道:“杜家那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阿烈恭聲道:“有。杜驍騎已經將杜四郎的名字報上去了,如今正等著吏部批復。”

  “終究是聽到了一個好消息。”莫不離長吁了一口氣,“我們費盡心力替他謀取廣陵,又替他廢了何家滿門,這其中自然也有我們自己的考量,不過,杜驍騎終究欠了我們一個大人情,可不能知恩不報。”

  他微帶笑謔地說著,又漫不經心地道:“不過,呂時行卻也是個麻煩。”

  雖說著呂時行麻煩,但他的語氣卻很輕松。

  阿烈也是一臉的不以為意,躬身道:“今日下晌主公喚我過去,說的便是呂時行。主公說,他從宮里聽來了一個消息,說是前些日子呂時行又連上了三道請罪折子,圣上問計于諸公,江仆射便提議,將呂時行貶去泗水關,圣上一時頗為意動。主公便問我的意思,我回說明日上復于他。此刻便要來請先生的示下。”

  “品時行要被貶去泗水關?那個窮得只剩土的泗水關?”莫不離反問道,語中帶著些許不敢置信。

  阿烈點頭道:“是,先生。正是那個最窮的泗水關,武將視之如放逐,文臣畏之如死地,四季風沙漫天、田間種不出一點作物。雖與趙國接壤,卻因為土地太過于貧脊,趙國都不愿意來攻打的泗水關,江仆射便是提議將呂時行貶去那里。若是呂時行去了泗水關,太子母族呂氏,就真的完了。”

  “江家,果然與桓家不是一路的。”莫不離冷潤的語聲自黑暗中傳來,似帶笑意,又似譏嘲:“既然這是江仆射的意思,那就依他的便是,我們也不必出頭了。你回去叫你的主公老實點兒,什么也別說,除非太子求到他跟前來,屆時他可以顧一顧‘兄弟情誼’,去求個情、賣個好,但也不可太過,免得龍椅上的那一位又起疑。至于呂時行,便叫他終老于泗水,這輩子也別回來。”

  “是,先生。”阿烈躬身應是。

  雖說是接連的兩個好消息,可房中的氣氛卻仍舊顯得壓抑。

  莫不離安安靜靜地立在那里,就像是他的人已經消失了一般,好一會后,他方才幽幽地嘆了口氣,淡聲道:“如今最堪慮者,反倒是青州。”

  阿烈聞言,罕見地點頭表示了同意:“是,先生。原本安排在那人身邊的人手,這一、兩年間竟折了個七七八八,尤其是上京地動那一次,一下子便損了好幾個。”

  “天不助我也。”莫不離嘆息地道,整個人仍舊隱在夜色之中,唯語聲幽幽傳來:“五十里埔一事后,又損了一個馮茂,我們的線便又斷了一根。留在青州的人手,如今已經沒剩多少了。”

  “先生恕罪。”阿烈再一次開口請罪,雖然他的語氣中并無請罪之意,“殺馮茂是我的意思。壺關窯不聲不響便易了主,挑動此事的幕后之人——也就是那個叫周木的賤民——如今卻蹤影全無。我擔心馮茂早就露出來了,故命阿蒸借此時機清掉了這條明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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