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朵在收拾東西。
白驍拿著車上搜出來的手雷,望著門口,考慮是不是綁在門上,給后續來搜查的人一點驚喜。
考慮到最后,他搖了搖頭,做得越多,只會讓對方越了解,越慎重,損失一兩個人對他們來說并不算什么——
去年冬天出發,一年了才循著山火找到這里,這一年進廢墟吃足了苦頭。
甚至這樣大規模搜尋,原本就是可犧牲的,主要為了定位,只要找到,不管那一車人死不死,都獲取了目標位置。
繳獲了幾枚手雷,槍,還有一個車門,防彈的。
沒有急匆匆的手忙腳亂,有條不紊。
不到半個小時,林朵朵就收拾好了。
大概是在看到那些人的時候,就在心里做好了準備,也可能是在燒山的那一刻就準備好了,或許在更早以前,又或者她從來沒有松懈過,在廢墟里生活這已成了本能,從前每次去城里拾荒她都做好了回不來的打算。
意外時刻都在,也就是有了喪尸以后,這兩年才變得安穩,她貪戀這種安穩。
但在廢墟沒有什么是安全的,在白驍堅定的認為這地方已經不安全后,她動作起來很快。
也沒有什么可收拾的,最終也就兩個大包,
還有那個豪華版雙開門棺材,以及一個防彈車門。
“你要帶著它?”林朵朵指了指車門。
“以防萬一。”這是他找到的防護力最強的東西,面對怪物鐵頭盔好用,但面對槍械,這個車門好用。
最后看了一眼這個生活幾年的地方,白驍沒有猶豫,提上那個在林朵朵看來是棺材的箱子,背著大包和車門,大步走了出去。
還是有些倉促,但首先要離開這里,先避開這里才能考慮其他的。
沒有一絲遲疑,前后也就半個多小時,他的行動果斷而堅決。
“真的要走嗎?”林朵朵看向遠處。
“時間可能不多了。”白驍輕聲道。
雖然安全區大規模進廢墟是他的猜測,但賭不起,他也不可能去賭安全區在千里之外只派出一輛車。
一年了…在聽到那個人說去年冬天出發的時候,他心里一陣發寒,危險時刻就在身邊。
一切只因當年他為了林朵朵,去尋找可能存在的出路——得知安全區還沒有能力解決一切,卻埋下了隱患。
他想在保證自身安全和自由的情況下給林朵朵找個活下去的出路,但他們來了。
那一路的見聞,也讓他對廢墟有了足夠的了解,擺爛人、狂歡者…
這亂糟糟的世道。
滿城的喪尸。
還有在被放棄的廢墟里長大的人。
他望向城里的方向,那里不可去,再望望濃煙尚未消散的山里,那里面不僅危險,且大火還未熄滅,被找到是早晚的事。
“但是我們還會回來。”
白驍大步往前,穿過村子,往外面走去。
有風吹過村里,老槐樹靜靜地看著他們倆,像是給喪尸和人類送別。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慶幸還沒有入冬,這場山火將一切提前了。
如果再晚兩個月,才察覺到安全區已經來人的話。
到時大雪覆蓋之下。
兩人的足跡無法掩藏。
現在還好,一切都還不晚,這場大火提前排除了威脅。
也許安全區真的傻不拉嘰只派一輛車還不是精銳來大海撈針?
白驍一路走到河邊,回望村子的方向,幻想了一下那種美好的事。
——也不怎么美好,那代表兩個人太衰了。
他堅信只要出現一輛,就代表著外面有許多輛已經找了很久。
站在河邊放下箱子。
“進去吧。”
白驍打開箱子,林朵朵望了望河水,此時的河里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恐怖的,但不包括喪尸。
林朵朵沒有意外,在山里和城里的方向都被排除后,喪尸決定過河。
她沒有多問,鉆進了棺材里。
“這個能浮起來嗎?”進了箱子她問道。
“進去才問,是不是晚了?”白驍一把將箱子扛起來,舉過頭頂。
然后一步一步走進河水,此時的河水冰涼刺骨,水里有東西在撞他,偶爾咬一口。
直到整個頭都淹沒在水下,河面上只露出來一雙手,和那雙手高舉的棺材,緩慢挪動。
它被托舉著,隨著河道越來越深,那雙手最后只剩下半截小臂,而后又緩緩升高,直到趟過河流。
河水涓涓而流,托舉箱子的手卻穩定無比,箱子和林朵朵的重量足夠他不被河水沖走。
在夏天避暑的時候他也曾橫跨過這條河,知道最淺的流段在哪里。
把仍然干燥的箱子放在地上,白驍打了個寒顫,回頭游過河,繼續去搬其余的東西。
林朵朵坐在另一側岸邊的棺材里望著喪尸。
直到他把東西都搬過來,白驍擦干身體換掉衣服,把濕衣服打包帶著。
“我們要暫時躲一下。”他道。
“剛好,我長這么大,還沒離開過這里。”林朵朵道。
“可能會比以前難很多。”白驍說。
“沒有人能活著離開這世界。”她不在意的笑了笑。
廢墟里本就是在等死,死在村里,與死在路上,其實區別不大。
她喜歡有了喪尸后的安穩生活。
但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牢籠,也未嘗不是彌補遺憾。
在末日來臨之前,她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樣。
二十多年了。
出生于災難爆發那一年,被父母帶著躲在這里抵抗喪尸,如今喪尸老了,她也長大了,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這個窄小逼仄的山村里,灰暗而壓抑。
她原以為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直到活不下去死掉,但后來她撿了一只喪尸,看著他阿巴阿巴流口水,再到學著說話,學會生活與辨認野菜,再到臂膀變得寬厚,給她遮風擋雨。
“長這么大,我出過最遠的門,就是在城里更遠一點的東邊,后來就沒有走過那么遠。”林朵朵拍了拍身下的箱子,“你說過,可以用這個棺材帶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你想去哪里?”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也許會知道。”
她對外面一無所知,但喪尸曾經走出去過,見過外面世界的模樣。
“你看到外面可能會失望。”白驍道。
“不看的話,不是更遺憾嗎?”
從山那邊飄來的灰屑已經很少了,但地上,荒野里,草葉上都沾著點點灰跡,有些野草也被野火蔓延過。
一片荒涼的大地,呈一種暗沉色,仿佛冬天提前來到了。
他沉默看向對岸遠處的村子。
白驍忽然記起了曾經遇到周序時,聽到他說他是前往廢墟的救援,自己問的話,‘補給,車隊呢?’
如今車隊來了,卻不是救援。
這片被放棄的地方,也許那些渴望庇護所的獨居者,會搭乘上順風車。
“走吧。”
喪尸背起棺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河邊。
河水依然流動著。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六輛車從遠處露出影子,朝著山村的方向而來。
這里已空無一人,野外那輛車上的火還未熄滅,仍舊還有火苗跳動著。
全副武裝的人迅速對山村形成包圍,分組有序推進。
村子里靜悄悄,有火苗在荒村的野草中蔓延。
小山村不大,很快就能搜尋一遍。
在看到村里被拴起來的怪物、生活的痕跡、街道上的彈痕中,存在著一個平靜安詳的小院,甚至還有菜地時,這一切讓人不寒而栗。
人類絕對做不到把那么多的怪物用鐵鏈穿起來,鎖在院里當儲備糧。
這是養殖。
但村子里已空無一人,只有被鎖起來的瘋狂的動物們發出的動靜。
活在廢墟里的究竟是人,還是怪物?
秋天的風吹動大槐樹,發黃的葉子簌簌落下。
再仔細探查,被草稈包裹起來的水井,還有存著一半水的水缸,菜地里依舊是濕的,院里一輛破舊的三輪車,棚子下放著劈好的柴,以及兩個厚重的啞鈴,上面吊著竹編的籮筐,晾著野菜干。
結合路上那輛報廢的汽車,被暴力破壞的籠子,以及死去的四人,再看這滿村被拘禁的怪物,與充滿生活痕跡的小院。
總覺得在絲絲冒涼氣。
廢墟里的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許多年前就已經淪陷,被放棄的這片土地,看上去更加恐怖了。
在小院中間的堂屋里,有一張桌子,桌上放著一個碗,碗的旁邊是拆下來沾血的布條。
碗里存著淺淺一層鮮血。
下面壓著一張紙條。
“祝你們好運,代我向周序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