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沒有一個正常人
木質別墅內寂靜無聲，燈光全滅。
無論是極限視界還是精神力感知，林語都沒發現任何氣息。
溫蒂.艾克蒂失蹤了。
林語長長呼出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有尸體就是好消息，至少證明對方不是想單純的殺了溫蒂.艾克蒂，而是需要帶到某地，另有圖謀。
林語檢查了床單，上面沒有血跡也沒有破損，走之前留下的字條被挪動過位置，但還在明面處，就在枕頭旁邊。
他模擬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溫蒂.艾克蒂應該是醒了，并看到了他留下的字條。
衣柜也被打開了，里面有她換下的衣服。
林語又去廚房，果然餐具都被動過，溫蒂.艾克蒂甚至為他準備了晚餐，一份奶油沙蓉面包，和不知口味的飲料。
種種跡象表明，溫蒂.艾克蒂是醒來一段時間后，才被帶走的。
房間中的痕跡都是她留下的，她在正常活動，并沒有發生過爭斗的跡象。
屋子里很暗，林語沒有開燈，而是借著街上的燈光尋找其他線索。
溫蒂.艾克蒂的活動范圍不大，最終指向了她的辦公室，辦公桌被整理過，上面放了兩杯水和一束花。
林語坐在溫蒂.艾克蒂的座位上，將自己代入她的視角。
之前盧克的診斷資料被他放了在桌子上，現在不見了，原本打開的上抽屜也被鎖上了。
鎖是木至的密碼鎖，機括精密，但并不堅固，更像是手工藝品，很符合整個別墅的復古風格。
林語心里說了聲抱歉，直接暴力破壞了木鎖。
抽屜里面沒有特別的，都是患者的資料，擺的很整齊，盧克的在最上面，下一張是一位中年女性，叫萊妮特。
林語有些疑惑，如果溫蒂.艾克蒂看到了字條，應該不會給任何人開門。
更何況她本就是從這里逃走的，誰也不會信任，除非發生了什么不可抗力。
但看著這間整潔的辦公室，林語很難想象溫蒂.艾克蒂被暴力帶走前，會這么細致的整理文件。
她更像是自愿出去的。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溫蒂.艾克蒂的確在這里診斷了患者。
林語不知道診斷的對象是盧克，還是那中年女人，亦或是其他人，索性將抽屜里的醫療資料都擺在桌子上，全看一遍。
這些患者的資料沒什么特別的，都是中央第三城市的人，不止住在艾丁頓小區。
出于謹慎，林語把資料都翻了過來，以防自己漏過信息。
可能是命運對這份謹慎的回饋，林語在萊特妮的醫療報告背面，發現了溫蒂.艾克蒂的筆跡。
林語有些慶幸，溫蒂.艾克蒂對于古典美有著一絲病態的追求，在這個時代大部分人早就放棄執筆了，而溫蒂.艾克蒂依然保持著手寫習慣。
對她來說，這是一種行為藝術，一種獨特的儀式。
就像跳傳統舞蹈，一定要換上傳統服飾。
喝茶時，很多人都會使用仿古的茶具，哪怕它對口感沒有任何改變。
人類對于古老文化的想象，往往都會具現在一些儀式和規矩上。
看著資料背面的文字，林語臉色微變，一股寒意直沖眉心。
這些文字大體可以分為三個部分，都是不同的風格，不同的內容。林語敢確定，溫蒂.艾克蒂的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她被催眠了，但沒完全催眠，還有一絲自我意思在掙扎。
第一部分是萊特妮的醫療記錄，筆跡還很新，字很秀麗，看的出專門練過。
萊特妮小姐的癥狀已經好轉了許多，但是她還有些害怕，依舊每幾天來找我談話。
這可能是輕度的后遺癥，很常見的現象，需要申請心理安定治療，削弱那段記憶對她的影響力，再過幾天就可以下調她的疾病等級了。
這段文字被重復了三遍，一個字都沒有變，第四遍寫到一半時，突然停止了。
同一行緊挨著的是完全不同的內容，也就是第二部分。
這部分內容被溫蒂.艾克蒂勾抹涂畫了許多次，斷斷續續的，筆跡非常潦草，顯然是在不安定狀態下寫的。
林語整理了一下，大致意思是；
救救我，我不要變成他們，我不想出去。
我不能寫字，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無法思考，救救我，先生。
至于第三部分，則是一個粗糙的圖形，接近長方形或梯形。
哪怕是這么簡單的圖形，她也反復修改了很多次，顯然大腦已經非常混亂了。
林語深吸一口氣，知道這是溫蒂.艾克蒂給自己的求救信，里面有她留下的線索。
他坐在溫蒂.艾克蒂的位置上，很容易想象當時的情景。
溫蒂.艾克蒂被某種手段催眠了，催眠方法絕不是常規手段，但肯定與盧克、萊特妮脫不開關系。
以溫蒂.艾克蒂的性格，對晚間造訪的萊特妮必然有所戒備，可她還是請萊特妮到了屋內。
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很可能在見到萊特妮的那一瞬間，溫蒂.艾克蒂就被催眠了。
催眠的過程非常快。
能辦到這種事情的，要么是極為強大的能力者，要么掌握著強力武器。
但林語覺得這兩種可能性不大，對方要真有這種實力，昨天晚上就該展露出來了。
這個叫萊特妮的患者多半和盧克一樣，只能跟機器人似的，按程序行事。
如果以上假設成立，那么林語只想到了一種可能。
溫蒂.艾克蒂早就被催眠了！
在林語遇到她之前，在她離開第三號城市的時候，就被催眠了。
盧克、萊特妮可能還有其他患者，都是溫蒂.艾克蒂的老客戶，每個人都經受過數次的治療，有很多進行催眠的機會。
可能是常年的醫療工作，讓溫蒂.艾克蒂對自己的心理狀態比較敏感，在催眠還不徹底的時候，她就察覺了異樣，立刻逃走了。
但陰差陽錯間，林語又將她帶了回來。
這種狀態下的溫蒂.艾克蒂，只要看見設定好的暗號、，甚至是某個簡單的動作，就會重新陷入催眠狀態。
她對此還全然不知，輕易就中招了。
在被催眠狀態下，溫蒂.艾克蒂來到了辦公室，和萊特妮表演起來既定程序。
這時，殘留的那絲自我意識發揮了關鍵作用，讓既定程序出現了bug。
將字寫在了紙背面、不斷重復相同的話、留下求救信息，都是自我意識抗爭的結果。
在求救時，溫蒂.艾克蒂大概已經無法正常組織語言了，她最后留下的圖形，對應的是應該某個簡單、直觀的事物。
想到這里，林語忽然靈光一現。
正方形或梯形的事物，又是比較容易找到的，很可能是就是載他們回來的那輛飛行摩托。
他飛也似的竄了出去，果然，飛行摩托處于開啟的狀態，應該是溫蒂.艾克蒂用遠程口令悄悄打開了它。
林語點開自動駕駛系統，地圖上立刻標注出了溫蒂.艾克蒂的位置——小區中心的酒吧。
夜間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人們嘈雜而幸福，無人察覺林語的蹤跡。
到了目的地，林語才發覺他來過這間酒吧。
昨晚盧克和女友來的就是這間酒吧，那時他就隱隱察覺這酒吧有些問題。
只不過出于謹慎，他沒有嘗試潛入。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如今哪怕是龍潭虎穴，他現在也要闖一闖，如果溫蒂.艾克蒂徹底被催眠，那所有的線索就斷了。
酒吧是會員制，出入都需要會員卡，林語不知里面具體情況，不想強闖，在門口守了一會。
很快，一個年輕男人帶著微醺的表情，從里面走了出來。
林語隱身過去，拇指上浮現伯納羅蒂之戒，將暗金絲線探入了男人的口袋，輕松將會員卡釣了出來。
年輕男人毫無感覺，仍一步一步向遠處走去。
林語瞥了他一眼，在他身上感到了跟盧克相同的氣質，但他已無暇去計較。
等這名年輕男子走后，林語使用空想能力，將自己偽裝成了他的樣子。
林語只是草草觀察了一下，所以空想出的幻象和本體有許多差異，如果是熟人很快就能察覺出來。
不過他并不在意，如果進門后是一場遭遇戰，那他就學習一下柳月府，將這里鬧個底朝天，將局面導入混亂狀態。
劃過會員卡，金屬門緩緩打開，緩緩響起的爵士樂像是在歡迎他的到來。
林語深吸一口氣，將全身肌肉都調節到最好的狀態。
此時的他非常冷靜，腦內已經預演了幾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他沒有進行精神力感知，那樣會露出敵意，而是大大方方的走了進去。
如果有人第一時間襲擊他，那么他會立刻退出去，退到艾丁頓小區之外，然后對這里展開恐怖襲擊，警察肯定很快就到。
但什么都沒有發生，酒吧內大概五六十人，沒有人注意他。
不同于昨天的勁爆dj，今天酒吧的氛圍要舒緩、憂郁一些，音樂以藍調、爵士為主，安靜了許多。
林語不敢放松，混在人群中，小心觀察著這里。
酒吧內部一共分為四個區域，中央是吧臺，環形酒柜里擺滿了看起來就很好喝酒，有四個調酒師在工作，手法非常熟練。
鋼琴、吉他、大小提琴各種樂器的投影打在半空中，旋律化成了一個個絢爛的音符，雨水般灑向人群，整個場景如夢似幻。
少部分人在燈光閃爍的舞池里扭動身體，其他人都在喝酒交談，似乎很享受這里的感覺。
林語一眼掃去，很快就發現了溫蒂.艾克蒂。
她穿著淡藍色蕾絲連衣裙，看起來要活潑許多，正坐在沙發上，三名女性談笑風生。
萊特妮也在其中，不過另外兩人不是溫蒂.艾克蒂的患者，林語沒在醫療資料中看過她們。
此時的溫蒂.艾克蒂笑容自然，眉目間盡是歡喜，很難想象她已經催眠了。
正常被催眠的人是不會如此活潑的，神情大都比較呆板，不會笑也不會哭，一眼就能察覺出異常。
林語猜測，這種催眠更像是一種引導，不會強制灌輸什么，而是讓人進入一種特定的狀態。
比如，看病時的狀態、喝酒時狀態、購物時的狀態 進入這種狀態后，被催眠者展露的仍然是自己的特性和習慣，所以看起來非常真實，就像演戲一般。
但催眠固有的缺陷還是存在的，比如無法靈敏的感知外界，無法應對突發事件。
這種狀態需要觀察一會才能分辨，林語不知道酒吧里面還有多少這樣的人。
他沒有貿然靠近溫蒂.艾克蒂，而是繼續觀察。
溫蒂、萊特妮、盧克，還有剛剛的男子，所有被催眠的人都到過這個酒吧。林語知道，這間酒吧一定還有自己沒發現的事情。
他開始觀察各種細節，想看看有沒有暗門或密道，如果有人在暗中進行催眠，那他很可能就躲在這間酒吧里。
經過幾分鐘的觀察，林語基本否定了這個猜測。
酒吧只有一層，沒有隔間，實際面積與占地面積也相差不多，沒有多余的空間。
他開了極限視界，在他的視野里，人群的流向也很清晰，沒有人突然消失，也沒有人做疑似催眠的動作。
不過林語卻發現了另一件比較奇怪的事情，那四名調酒師中，有一人只賣一種酒。
那是一款淡紅色的酒，名字叫‘新世紀’，品相很好，酒柜上擺了很多，可以單買，也可以與其他酒調配。
酒吧里的人無論在哪個區域，只要喝這種酒，都會去找這名調酒師。
林語開始還以為他是這款酒的專銷，但后來他發現不是，這名調酒師從不說話，只要顧客一個眼神，他就開始工作。
工作時動作了利落，手法嫻熟，不工作則傻站在那里，狀態判若兩人，就像游戲里的npc一樣。
他被催眠了，是無法交流的，這種狀態林語已經見過很多。
林語想了想，大膽的走了過去，果然調酒師應激反應似的，給他倒了一杯新世界，也沒有要錢。
拿著酒杯，林語用手指沾了幾滴，放入口中，便覺得頭皮發麻，像是喝醉了一般。
他的身體本能的起了反應，精神網絡飛速運轉，精神力潮水一般涌出，很快抵消了這種感覺。
雖然不知其中原理，但林語很確信，讓人進入催眠狀態的就是這種酒。
而且催眠效果和攝入量有很大關系，他精神力足夠強，能抵御很多，普通人可能三兩杯就淪陷了。
林語環視一圈，酒吧中喝這種酒的人不多，可能都有問題。
更關鍵的是，溫蒂.艾克蒂的桌上也有一瓶，已經空了一半，她們四人都喝了一杯。
這時，萊特妮說笑幾句，拿起了那半瓶‘新世紀’，準備給每個人再倒上一杯。
林語眉頭一皺，估計喝了這杯，溫蒂.艾克蒂就徹底被催眠了。
沒有太多思考時間，萊特妮已經將酒瓶舉到了溫蒂身前。
林語踩著落下的音符，大步向那里靠去，秦始皇虛影在光影寂滅間閃爍，抬指施展了能力。
那瓶‘新世紀’的重量突然被放大了十幾倍，萊特妮沒有拿住，一下子摔在了桌子上，摔的粉碎，酒水全部濺在了溫蒂.艾克蒂身上。
林語本想拖延一下時間，最好能創造溫蒂獨自一人的機會，可下一刻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只是一瞬間，無論遠近，整個酒吧里的人都靜止在了那里，宛如雕像一般一動不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里。
林語在心里罵了一句，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整個酒吧的人都被催眠了，沒有一個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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