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朝聞道
金山府城外，巨大的金色佛像綻放出無限的光明。
梵音傳遍整座府城，府城上空的烏云被光明刺破，萬千雷霆隨之消散。
隨著普渡寺加入，戰局瞬間逆轉！
普渡寺的那位佛陀，雖然這些年來一直名聲不顯，甚至還與其他四位真君齊名，被稱為‘五真君’，絲毫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
但當世的巔頂強者，沒有誰敢小覷這位佛陀。
如今相隔幾千里，這位佛陀第一次當著世人的面出手，就展現了他的佛法無量！
清虛真君若是能將自己的大陣徹底完善，降臨全部的力量，倒也不懼和對方一戰，只是如今 他心知肚明，自己想要將大陣完善，幾乎不可能了。
云恕引來的天子龍氣和普渡寺傳遞過來的力量，強行將大陣撐破了一角，讓清虛真君難以補全大陣。
再繼續耗下去，朝廷會派來更多的強者破壞大陣。
眨眼間，金山府城內的那尊千米法相竟一下崩塌！
云恕一怔。
他有解析道則，知道清虛真君根本沒有到‘油盡燈枯’的地方。
所以這是對方主動的選擇。
“他想干什么？”
云恕心生警惕。
與此同時，明省其余四個方向的法相都出現了變化。
云恕能清晰‘看’到金山府境內，法陣的力量正在‘回退’。
清虛真君徹底放棄了金山府！
他在五個方向立下五尊法相，是要以五行原理來構筑法陣，從而作為建立道國的根基。
但現在他卻主動放棄了屬于‘金’屬性的金山府，主動崩解了金屬性的法相。
隨后云恕通過解析道則‘看’到四尊法相之間的力量相互勾連。
“瘋了！”
云恕覺得難以置信。
清虛真君竟是放棄了以五行立陣，強行用殘缺的四尊法相來構建陣法！
大羅峰，后山禁地。
洞府中，清虛真君的本體依然留在此地。
太禹也依然被他用禁制牢牢壓制住。
此前，清虛真君是一邊壓制住太禹，一邊和云恕交手！
“清虛，還不回頭？”
洞府內，太禹突然怒吼道。
他雖然感知不到外面的戰況，但他一直在用道則和清虛真君交手，所以當清虛真君突然崩解掉自己一尊法相時，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
在太禹看來，這是清虛真君即將失敗的跡象。
清虛真君看了太禹一眼。
他在此時竟還笑得出來：
“師叔，自我求道的那天起，我就告訴自己：我這一生，不證長生，絕不回頭！”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洞府。
落霞峰，清霞真人所在的道觀。
當清虛真君開始發動時，這里第一時間就被一道禁制封印住，道觀內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去。
道觀內的清霞真人在嘗試了幾次后，就不再試圖打破禁制，只是靜靜地坐在院落里發呆。
忽然間，她心有所感，抬頭看向一側。
一道清光閃過，清虛真君出現在這里。
這并非清虛真君的本體，只是他的一道虛念構成的分身。
“師兄竟還有空來看我？這是已經敗了？”
清霞真人見到清虛真君后，并沒有起身，譏諷地笑道。
“為何覺得我會敗了后才來看你？”
清虛真君問道。
清霞真人呵呵一笑：“以我對師兄的了解，你若是成功了，第一時間要做的事太多太多，絕不至于有空閑來看我。只有敗了，你才有可能來興師問罪。”
清虛真君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的心腹。
他曾經是如此地信任對方，甚至一度想過要讓對方也知曉道國的事。
“你已經猜到我的目標了？”
“師兄天縱之才，雄才偉略，這世間能讓你苦心謀劃，愿意付出巨大代價去追求的，無非就那么一件事情而已。”
“為什么？”
清虛真君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想要知道清霞真人為什么要選擇背叛他。
當初在太虛殿上，如果不是清霞真人最后站出來投票，那場‘道脈共證’根本就打不起來。
清虛真君依然還是大羅宗掌教，他不需要倉促發動自己的計劃。
最終的結果或許會完全不同！
“就因為那名死去的弟子？”
清虛真君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怒意。
清霞真人猛地從石凳上站起身，毫不示弱地和清虛對視：
“師兄一定覺得那名弟子不重要，那我想知道，究竟誰在師兄心中才是重要的？清鼎師兄他重要嗎？！”
清虛真君一怔，神色重新恢復了平靜。
或者說，恢復了冷漠。
清霞真人難得的情緒激動：
“師兄，你告訴我，在你心里究竟有誰是重要的？”
“為了追求你的大道，大羅宗的弟子可以隨意犧牲，多年追隨你的師弟可以犧牲。即便是我，想來也是可以犧牲的吧？”
“在你的大道面前，是不是天下人皆可犧牲？！”
“對！”
清虛真君打斷了清霞的質問，他用冷漠的眼神看了對方最后一眼。
下一秒，他的分身消失在庭院里。
清鼎真人一怔，隨后一下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在庭院中瘋狂大笑。
當兩人在對話時，宜都府，荊門府、秀州府、明省省城，這四個地方的四尊法相攜帶著環繞在身邊的血麟金龍，沖天而起！
天地俱震。
“他要強立道國！”
云恕通過解析道則看出了清虛真君的企圖。
在舍棄了一尊法相和五行一‘角’后，清虛真君用剩下的法相重新構筑了一座法陣。
僅憑這一手，他就無愧于陣法天下第一！
但用殘缺的陣法強行構筑出的道國也是殘缺的，根本難以維系。
“阿彌陀佛，清虛施主這是要強行證道。”
金色佛像內傳出一個慈悲的聲音。
這是那位當世佛陀的聲音。
他也看出了清虛真君的企圖。
其余四個方向的陣法早就已經完善，現在清虛真君舍棄了金山府，將法陣范圍縮小，也將云恕和這尊佛像關在了‘門’外。
兩人想要阻止清虛真君，已經來不及了。
“取死之道。”
云恕冷冷地說道。
即便成功建立完整的道國，清虛真君想要證道都未必有多大的把握。
現在用殘缺的道國強行證道，成功的概率就更小了！
所以云恕認為對方這是取死之道。
一旁的佛陀沉默不語，只是默默見證。
作為佛家領袖，當世佛陀，他不恥于清虛真君血祭的手段，也不愿看到道國建立。
但同為一名求道者，此刻他對清虛真君的選擇是有些佩服的。
兩人說話間，一座籠罩了大半個明省的道國出現了：
普通人和修為不夠的人都沒法看到，一條足有萬米之長的金色巨龍盤旋在這座道國的上空！
宏大的力量在其中蕩漾，越是境界高的強者，越是心驚。
一道道雷霆在天空閃爍，好似在為道國而歌。
大羅峰上，一道紫金色的光柱沖天而起，直上云霄，看不到盡頭！
云恕和身旁的佛像都看著這道光柱。
許多在邊界上交手的強者也都停止交鋒，紛紛看向這道光柱。
只要在明省范圍內，達到一定境界的強者都能心生感應，從中感覺到那股宏偉，壯闊，直上九霄的氣息！
道國已立，清虛真君開始破境了！
通往崇城的公路上，李飛因為身負龍氣的緣故，在道國建立的第一時間就心生感應，轉頭看向遠處。
他也能‘看’到那條萬米之長的金龍，隨后他也感受到了大羅峰上的那股氣息。
“清虛真君要證道了？”
李飛立刻反應了過來。
他想了想，將一股虛念注入如夢令中，然后將這個消息告知了清鼎真人。
“他建成了道國？”
清鼎真人得知這個消息后，很激動。
“確實建成了，但應該是殘缺的，我現在就身處金山府境內，卻沒有被道國籠罩。”
李飛說道。
“他這是要強證！”
清鼎真人反應了過來，隨后陷入了沉默。
“.可惜，沒法親見。”
片刻后，清鼎真人才遺憾地說道。
這是他和清虛真君畢生的愿景，無論如何，他都想要見證最終的結果。
其實李飛也很想旁觀一位巔頂強者是如何打破界限，證得大道的。
可惜此地距離大羅宗有幾百公里，還隔著一座道國，他能看到的實在有限。
“等一下.”
李飛忽然間靈光一動，想到了一點：
“如果我通過夢界之門，進入夢界，有沒有可能看到清虛真君的潛意識？”
夢界可以讓他跨越空間，和極遙遠的存在建立聯系。
但前提是他能感知到對方的意識才行。
以李飛目前的術道修為，他最多感應到周圍千米范圍內的意識，想要在此地去感應清虛真君的意識，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現在清虛真君正處于破境的關鍵時候，對方的意識在夢界之中應該會顯得非常耀眼，自己想要找到應該不難。
再加上他現在身負天子龍氣，而清虛真君作為道國之主，身負大量的天子龍氣。
兩者之間會很自然地產生感應。
“可以一試！”
李飛做了決定。
天子龍氣對他的強化是全方位的，不僅僅增強了他的勁力，也增強了他的精神力量，所以他的虛念也隨之增強，不似附體期，勝似附體期！
這也是李飛敢嘗試一下的底氣。
在夢界中如果遨游太遠，會有迷失的風險！
夢魘宗歷史上有許多附體期的強者就是在遨游夢界時因為跑得太遠，最終徹底迷失在其中，身體變成一具行尸走肉。
李飛現在以附體期強度的虛念，加上如夢令，他在夢界之中的遨游能力不會比一位真人差！
這樣他才有把握‘遨游’到清虛真君身邊去。
他用虛念施展‘夢界之門’，隨后利用如夢令再次踏入了夢界。
這一次他輕松完成了‘定念’，出現在一條公路上，周圍都是樹林。
然后他扭頭看向印象中大羅宗所在的方向。
他看到了一輪太陽！
這是清虛真君的潛意識此刻在夢界中的投射。
李飛心念一動，開始朝這輪太陽飛去。
直接潛入一位強者的潛意識海，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特別是清虛真君此刻正在破境，潛意識中不知蘊藏著多么可怕的東西！
李飛不打算作死，所以他不會直接進入清虛真君的潛意識。
他只是想要靠近一些觀看這場破境。
別的強者在現實世界旁觀，未必能有他通過潛意識的旁觀看得更清楚！
很快，李飛‘游’到了空中那顆‘太陽’的附近。
越是靠近，他越能感應到這顆‘太陽’蘊含的恐怖力量。
而這顆‘太陽’極其不穩定，好像隨時都會炸開！
“道家八百載，武道上千年，無人窺見巔頂之上的風景。”
突然，李飛聽到了一個宏大的聲音。
這是清虛真君的聲音。
這是他的潛意識投射在夢界的聲音，因為力量波動太強，所以李飛不需要潛入其中也能聽到。
“前人做不到，我來！”
“不證長生，誓不回頭！”
一道道‘心音’投射在夢界之中，讓李飛感受到了清虛真君的求道意志。
某一刻，李飛眼前的‘太陽’忽然向上躍升，并且綻放出無窮的光芒，好似要將整個夢界照亮！
李飛已經無法直視這顆‘太陽’，只能盡量去感受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光芒。
恍惚間，他感覺到整個夢界都震動了一下。
有什么東西被打破了。
然后他聽到了一陣哭聲。
這哭聲并不悲傷，猶如嬰兒的啼哭，好似第一次睜眼看到了這個世界。
聽到這哭聲的李飛，哪怕在如夢令的保護罩下也依然心神搖曳，難以自拔：
他也被這哭聲影響，陷入到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感動之中！
通過這哭聲，他好似看到了許多無比高妙，玄奧的東西。
他一時沒法理解這些東西，只能將它們深深地印刻在心里。
這一刻，世界在李飛面前掀開了面紗，讓他得見新天。
仙人撫我頂！
現實世界。
一輪太陽從東方升起，萬丈霞光撕破了黑暗，將光明重新帶給人間。
朝陽東升，黎明已至。
大羅峰上，籠罩在紫金色光柱中的清虛真君臉上浮現出孩童般的笑容。
聞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