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白玉根骨。
秦近揚內心驚嘆了一下。
果真,人不可貌相。
但很明顯,許元晟明顯更高一籌,他為了寶貝閨女,可真是煞費苦心。
許雯卿剛剛才突破四品,居然都已經被鋪好了白玉根骨的后路。
許雯卿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拼爹一族啊。
命好。
有福氣。
“呵呵,別人的白玉根骨是天才,而我卻只是個被詛咒的藥材,貽笑大方了。”
史英南自嘲道。
“史兄,你身上的詛咒,難道沒有什么辦法可以破解嗎?”
秦近揚又問。
“可能…會有吧!但云東行省屬于窮鄉僻壤,我也接觸不到什么頂級強者,就當是絕癥了…生死有命,這也是我的宿命吧。”
史英南波瀾不驚,似乎早已經習慣了生死。
“據我所知,西月宗也不缺銀子,你父親完全可以花錢,從京城雇一些神醫來瞧病…只要銀子足夠多,應該能辦成不少事情,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秦近揚皺著眉。
在許元晟沒有掌握鬼烏心之前,西月宗和合嵐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幾乎是不相上下。
許元晟可以幫許雯卿弄來那么多珍貴資源,西月宗沒理由找不到門路。
能在云東行省闖蕩成十大勢力之一,根本就沒有簡單角色。
“哈哈哈哈…秦兄,你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如果…我父親是故意讓我死呢?”
“換一種說法…西月宗上上下下,其實都希望我去死。”
史英南笑的很灑脫。
明明是在講述著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可他的表情卻沒有一點點悲傷。
秦近揚死死皺著眉。
什么情況?
西月宗希望少宗主去死?
希望一個白玉根骨的天才去死?
要知道,史英南可是西月宗的繼承人啊,只要他足夠強大,西月宗還能持續很多年的輝煌。
“父親把我的尸骸送給許元晟,你猜他要從許元晟手里拿走什么?”
史英南問。
“什么?”
秦近揚思索著。
東獅霞火訣?
不可能。
西月宗能和合嵐山莊對抗這么多年,宗主肯定也修煉過玄功。
獻出自己兒子的命。
還有一個白玉根骨的機會…只換來一部玄功,明顯是不值得的買賣。
“云東行省的十宗宗主里,我父親年紀最大,他年輕時有傷在身,如今傷入膏肓,已經是油盡燈枯,大限將至。”
“許元晟手里有一顆續命丹,這是太監冒死從宮廷里偷出來的寶貝,是當朝皇太后服用的御用秘丹,一顆價值連城,可延年益壽,強行續命。”
“我父親和許元晟的實力一樣,都是五品大圓滿,距離六品臨門一腳…他倆在十宗之中,也是最強的那一批。”
史英南臉上有些微笑,仿佛在講述一段與己無關的傳奇故事。
就連史英南自己都沒是一道,自從見到秦近揚之后,他嘴里的話有些多了。
其實和薛冰冰在一起的時候,史英南也在扮演著一個傾聽者的角色。
秦近揚認真傾聽著。
十宗關系錯綜復雜,雖然茶館里也有些流言蜚語,離奇傳說,但畢竟夸張和杜撰的成分居多。
史英南說得沒錯。
在十宗宗主排名中,西月宗宗主和合嵐山莊莊主,都是最強的那一檔。
江湖上傳言,最弱的宗族,是易蒼宗的易蓮琴。
當然,易蓮琴這個倒數第一坐著也不太穩定,還有個始武宗宗主,也有倒數第一的嫌疑。
主要是始武宗宗主最年輕,雖然也是五品境界,但因為沒有什么亮眼戰績,再加上始武宗平日里行事低調,宗門弟子一般不惹是生非,不爭不搶,所以才別人質疑。
秦近揚在戚佅城見過易蓮琴。
他離開山莊的時候,始武宗宗主也在月宴大殿。
說起來,始武宗當初還是是第一個支持十宗聯盟,并且推舉盟主為許元晟的人。
總之,始武宗和合嵐山莊關系近,兩宗也有大量生意合作。
“所有宗主都在尋找開啟六品的機緣,許元晟在找,我父親也在找…以前沒有煌云派插足,大家相安無事,可以慢慢爭,慢慢找…”
“可現在形勢變了…煌云派虎視眈眈,亂王爺就藩,機會與危急并存,我爹偏偏油盡燈枯!”
“西月宗后繼無人,青黃不接,父親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只要找到六品契機,父親就有辦法把西月宗基業穩定下來,也能再延續很多年壽命。”
“所以,我活不了…哪怕是神醫站在面前,我父親也不會允許別人救我。”
“除了合嵐山莊外,西月宗還有一個最大的仇敵,始武宗…西月宗和合嵐山莊之間,不過是些利益糾葛,可以一名泯恩仇,可以用利益擺平。”
“而我們和始武宗的仇,就是血仇。我爹殺了這一代始武宗宗主吳信海的爹,是殺父之仇。”
“當年吳信海還是少宗主的時候,我爹還擄走吳信海的妻子,糟蹋了很久!等少宗主夫人成了瘋子,又光明正大送回去,讓始武宗丟盡臉面!”
“當時我父親是要報復吳信海的父親,所以對其兒媳婦下毒手…因為吳信海的爹,殺了我爺爺!”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占滿了!”
“現在我爹還有一戰之力,所以吳信海忍氣吞聲,等我爹一死,吳信海屠空西月宗都不稀奇。”
“我爹這輩子最大的嗜好就是娶小妾,我的弟弟妹妹數量之多,你都想象不到。”
“那群小妾背后還有家族,都要依附父親生存,一旦西月宗坍塌,后果不堪設想…整個西月宗,沒有一個人想讓我活著。”
史英南風輕云淡。
“貴圈可真亂…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秦近揚感慨一聲:“史兄,你這命,是真的苦。”
通過西月宗和始武宗的恩怨,就彰顯出斬草除根的重要性。
否則沒完沒了。
秦近揚的心情突然都豁達了。
之前被山莊冤枉,秦近揚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但世界上的事情,最怕對比。
聽了史英南的故事后,秦近揚突然覺得許元晟父女對自己夠仁慈了。
“是啊,命苦!”
“假如我能活下來,假如我成了西月宗宗主,那我爹那群小妾,也一個都活不了。”
史英南身體靠在馬車上,眼神望著遠處,目光一閃一閃。
這一次,秦近揚在他身上終于看到了一些失落。
他的心里,其實也有遺憾的事情。
從剛才那句話看,史英南也不是什么爛好人。
他的內心,殺伐果斷。
他心里憎恨西月宗上上下下的姨娘,以及那群比仇人還要惡心的所謂兄弟姐妹。
剛進村,秦近揚和史英南就看到不少新挖出來的墳頭。
老漢哄著閨女睡著,把腦袋從車廂里探出來。
“那些新墳,都是最近死了孩子的人家。”
老漢指著墳頭。
同時,他心里也一陣刺痛。
剛才路過的地方,其實有一個角落,是自己給閨女選好的墳地。
不遠處,就埋著孩子的娘親。
等閨女死了,老漢也就準備給自己攢棺材,他可以去寺廟里捐些香火錢,最后讓僧人幫忙埋了自己。
當然,這筆香火錢不容易攢。
此時有大善人來村里,老漢眼底終于是有了些希望。
“死了不少了…咳咳…!”
史英南猛地一陣咳嗽,額頭布滿一層冷汗。
秦近揚猛地轉頭,他感知到史英南體內的真氣很亂。
“沒事,鎮痛符沒效果了,我重新貼一張!”
史英南手指一抖,一枚符箓出現在指尖。
催動真氣,符箓一抖一抖,開始有火焰燃燒,但奇怪的是,火焰并沒有燒透符箓,猶如蠟燭一樣。
史英南掀開衣服,符箓緊緊貼在身上。
果然。
他體內的真氣又安穩了下去。
“符箓挺貴的吧。”
秦近揚下意識問了一嘴,隨后,他又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呆瓜問題。
別人可是西月宗少宗主,會稀罕這兩個銅板?
“西月宗人人都希望我可以早點死,但人人又懼怕我舍不得心甘情愿的死,所以我的任何要求,宗門都會盡量滿足。”
“大夫常對絕癥病人說一句話,有什么好吃好喝,就盡量多吃一些…我的情況也類似,宗門不會讓我吃苦。”
史英南吐出一口濁氣。
“秦兄肚子里還有問題吧?哈哈…”
史英南見秦近揚表情茫然,一眼就看出了秦近揚的疑惑:“許雯卿想晉升白玉根骨,必須得我心甘情愿的死,只有這樣,骸骨才有效果。”
“秦兄你在好奇,為什么我恨西月宗,還偏偏愿意自我犧牲?”
“你可能以為我愚孝…其實你想多了,我有個雙胞胎姐姐,姐姐已經出嫁到京城。我父親用我姐姐威脅我,所以我必須得聽話…只要我聽話的死去,我姐姐就會安然無恙。”
史英南又解釋了兩句。
“原來如此!”
秦近揚點了點頭。
他剛才確實想問,史英南為什么要愚孝,命都沒了,還要為了一群仇人犧牲自己。
原來還有個人質。
史英南的這個爹,也真是個人才。
用閨女的命,威脅兒子乖乖自殺。
生在這種家里,雖然錦衣玉食,但真的是生不如死。
他們直接來到老漢家里。
這個家一貧如洗,但簡單的陳設也井井有條,床很簡陋,被褥卻很干凈。
老漢急忙到來兩碗水。
一路上,秦近揚和史英南也找老漢了解了一些來龍去脈。
村里孩子們各個患病,也并不是憑空而來。
通過老漢回憶,不久前,村里來過一個煉丹的道士。
這個道士和善可親,給村里家家戶戶送去米面,還讓小孩子們閑暇之余去幫忙扇風,給小孩子們吃糖果,同時還有一些銅板,當做是酬勞。
道士煉丹的燃料,卻有些奇怪,是小孩子們的糞便。
道士甚至花銅板買這些糞便。
路上秦近揚和史英南就懷疑,這道士不正常,可能是在施展一種惡毒邪術。
這些小孩子成了犧牲品。
簡直喪盡天良。
“史兄,你準備如何診治?”
秦近揚問。
剛才路過的時候,有一家人剛抬著小孩子尸體出來。
那是個虎頭虎腦的胖墩,死的太可惜。
秦近揚現在是束手無策。
哪怕是小黃鳥去呼喚由神醫,也來不及了。
等由神醫到了牛家溝,黃花菜都涼了。
患病小孩的數量,也超出了秦近揚的想象。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史英南有些真本事吧。
“我的醫術有些特殊,施展的時候得解開所有符箓封印,所以要把所有孩子都聚集過來,一次全部醫治!”
史英南道。
“恩公,我這就去家家戶戶通知他們…我先去找村長!”
老漢急忙道。
“速去速回…切記,讓所有患病孩子全部過來,一個都不要漏掉!”
史英南又叮囑道。
“明白,明白!”
老漢飛一樣跑出去。
老漢更了解村里的一切,雖然秦近揚速度快,但效率沒有老漢高。
“秦兄,你跟著老漢出去看看,有些村民肯定不相信我能瞧病,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強行抓過來。”
史英南又看著秦近揚道。
“好!”
秦近揚點點頭。
同時,他心里佩服史英南不愧是一宗少主,對人心有一定洞察力。
黎民百姓確實勤勞樸實,但愚昧無知也是真的,有些百姓性格固執,一味認死理,路上不少家庭正在做法祭祀。
還有騙子在跳大神。
這種方法肯定是騙銀子,屁用沒有。
但百姓就是信。
沒過多久。
幾十個孩子橫七豎八,或是坐,或是躺,全部聚集在老漢的院子中。
有些孩子已經深度昏迷,隨時可能會咽氣。
當然,也有些孩子癥狀較輕,嘴里含著秦近揚買來的糖果。
有些父母在院子外焦急等待。
史英南讓村長下令,不允許任何靠近院子!村長見到兩個武者,膽子都快被嚇破了,哪里敢不聽話。
而那些愚昧不聽話的父母,已經被秦近揚打暈。
院子里除了孩子,就只剩下秦近揚和史英南。
噗噗噗噗!
史英南掀開衣服,所有符箓同時燃燒成飛灰。
而他表情扭曲,一口又一口鮮血吐出去,明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史英南手指翻飛,一道玄奧的真氣擴散開來。
又是一口鮮血吐出去,史英南緩緩閉上了眼睛。
此時,秦近揚則目瞪口呆。
院子里的景象,簡直讓秦近揚窒息。
這是…百鬼夜行?
還是…幽靈盛宴?
現在是下午,太陽還沒有西下。
院子里的孩子全部昏迷過去,在他們的頭頂,居然漂浮出一道道人形虛影,乍一眼看去,簡直是靈魂出竅。
秦近揚舔了舔嘴唇。
這史英南難道是個亡靈法師?
“秦兄不必驚慌,這是我的醫人手段而已…我的玄功叫瘟殺咒,可以把人體內的瘟疫病源抽離出來,然后以玄陽之火滅殺。”
“瘟殺咒對毒傷、詛咒類傷情有奇效,但對普通刀劍傷口,五臟六腑的自然腐敗,卻束手無策。”
雖然閉著眼,但史英南似乎能感知到秦近揚的好奇,就開口解釋了兩句。
果然。
一團團金色火焰覆蓋在幽靈的身上。
空氣中甚至漂浮出一股惡臭的味道。
“很歹毒的煉丹手段,給小孩子服用毒藥,把孩子的身體當爐鼎,用孩子的腸胃過濾藥材,最終得到精純燃料。”
史英南罵了幾句。
噗噗噗!
隨著金色火焰越來越旺,不少昏迷中的小孩開始吐出黑色鮮血。
秦近揚用真氣感知了一下。
那些吐血的小孩雖然更加虛弱,但體內經脈全是全部通暢。
活下來了。
“這瘟殺咒本是我母親一族的秘術,父親花言巧語,把我娘哄騙到西月宗。我娘不愿意當妾,就要離開西月宗,卻被父親和那個正妻囚禁。”
“可惜,母親肚子里已經有了姐姐和我,生下姐姐之后,母親已經氣若游絲。”
“為了生下我,母親付出慘重代價,她臨死前嘗試著把瘟殺咒凝結在我體內,她成功了,我天生玄功,白玉根骨。”
“可她卻沒有料到,天生玄功也是詛咒,讓我痛苦半生。”
救人已經到了尾聲。
史英南話癆一樣,解釋了一下瘟殺咒的來歷。
說來也是奇怪,哪怕是面對薛冰冰,史英南也沒有今天這樣話多,他其實是個內向的人。
撲棱棱!
秦近揚也沒多說什么,但他悄悄放出了小黃鳥,讓它去找由銅瘟。
就憑史英南無私救了這一院子的孩子,他值得自己使用這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