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說一段神話
那是一個無比久遠的故事了。
佛祖于菩提樹下悟道，其得道時，三界十方，諸天萬界，皆有所感應。佛祖感念眾生不得修行妙法，不通三乘大道，遂于虛空講法，布佛門于萬界，立靈山圣境，為所有修佛者廣開無上凈土。
善哉。
善哉。
我佛慈悲。
這是當時所有人對佛祖的評價，只是正如同陽光下必然存在陰影一樣，在佛祖的光輝下也同樣存在黑暗。
普渡眾生普渡眾生。
何為眾生？
信我者為眾生。
人族還好，并非只有佛祖一位大能，佛祖也不可能為所欲為。但對背后并沒有大能撐腰的妖族而言，佛祖就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和善了，一尊尊妖族就這樣被度化，淪為菩薩佛陀的坐騎。
輝煌的靈山圣境。
無上的佛門凈土。
它的基石，是無數的妖族血肉，正是在這些妖族血肉的澆灌下，佛門的金蓮才能開放得如此瑰麗。
當然。
這并沒有什么錯。
至少對人族而言，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的人同情，有的人贊同，有的人無視，有的人鄙夷，但歸根結底，這是妖族自身的事情，盡管惹人詬病，但礙于佛祖，并沒有人真正當一回事。
但對妖族而言，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這是屈辱？
不對。
這已經近乎于習慣了.....自第一代的諸多大圣被佛祖降伏以來，為佛門盡心盡力，身為菩薩佛陀們坐騎的生活，對它們而言甚至可以稱之為日常，它們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甚至還很樂在其中。
隱藏在妖族心中的那顆火種，在佛門的度化下，已經趨近于無，再過一段時間，或許就會徹底湮滅吧。
“它站出來了。”
祖庭山，亦或者說，靈山巔頂，拋下了欲界天，圣皇天，還有陸行舟一眾，搶先來到此地的敖光等人，
此刻正目光復雜地看著面前的景象。
那是一尊巨獸。
角似鹿，頭似駝，耳似貓，眼似蝦，嘴似驢，發似獅，頸似蛇，腹似蜃，鱗似鯉，前爪似鷹后爪似虎。只是靜靜地臥伏在靈山的山巔，渾身沒有半點氣息流露，口鼻處不斷噴涌出沖霄的玄氣。
這些構筑起了祖庭山外的彌天烏煙。
它是尸氣的來源。
也是神話的起點。
“.....將臣。”
亦或者是：真犼大圣。
太古以后，佛祖如所有大神通者一般入滅，佛門遭遇重創，曾經聯通萬界的靈山圣地也因此失落虛空。
佛門遭遇重創。
在那個時候，真犼大圣站了出來，它和孔雀大圣，虬首大圣，靈牙大圣，混天大圣。五位當時由佛祖親手降伏的初代先天妖族大圣聯手，于中古初期，掀起了一場針對靈山圣境的浩大的叛亂。
當時的每一位妖族，體內都有佛印留存，幾乎不可能反抗佛門，唯有五位大圣法力通天能夠勉強行動。
畢竟佛祖已經入滅了。
于是乎，
那場叛亂的結果，真犼大圣親手擊斷了靈山圣境的支柱，傳聞中佛祖的證道至寶，七寶妙樹，并將其硬生生吞入腹內。兩者融合，相互成就，最后真犼大圣便從先天妖族，化身成了尸王將臣。
真犼化將臣。
無魄亦無魂。
蛻變后的將臣不再受佛印束縛，滔天尸氣掃蕩了整個靈山圣境，其余四位先天大圣也主動化尸，壓抑億萬年的血仇在這一刻盡數釋放，雙方無有對錯之分，無有種族之別，只有純粹的生與死。
但饒是如此，五位大圣依舊沒有忘記自身的目標：不僅僅要復仇，更要讓妖族從此不再受佛門約束。
于是就有了萬妖國。
“佛門崇尚智慧，而智慧源于知識，遍讀三千真經，可開本性慧光，證無上菩提，所以佛門因知識而強大。”
有人知道他們。
有人傳唱他們。
有人了解他們。
彼此之間的因果愈是緊密，他們就愈是強大。
所以真龍一族掩蓋了那一段歷史，所有逃出來的妖族自愿斬去了這部分識憶，只有被眾妖推舉的最古老者，才得以保住了這段歷史，而每一代龍君即位后，這位古老者都會前去告訴龍君真相。
萬妖廟祝。
這個規矩始于中古，橫跨近古，一直到現在，只出現了一次意外。因為邢道戎變化的假敖澤的出現。
通過假敖澤，敖光得到了來自心魔寺的秘寶。
借助這件秘寶，
敖光窺探到了這段被埋葬在歲月里的神話傳說，而后它又看到了前代饕餮大圣，吞天為其昭示的未來。一切的一切都在推動著它，讓它最后走到了今天，走到了這里，走到了這座靈山的巔頂。
“隨著真犼大圣.....將臣吞食七寶妙樹，佛門隨之入滅。”
“但這并非全部。”
“靈山圣境終究只是留于表面，真正的靈山，不在現世，只在佛祖的心中，菩薩，羅漢，金剛一應如此。”
“昔日佛祖入滅時，就宣告了佛門未來的滅法時代。事實上當時佛門也一直都在為滅法時代做準備，只是他們沒想到，最后掀起了滅法時代的，會是他們始終沒有放在心上，視為坐騎的妖族。”
“但有滅法。”
“就有正法。”
敖光看著手里那半塊“雷音”牌匾，神色悵然地喃喃道：“佛祖并未身亡，當時諸大圣攻入大雷音寺的時候，就曾親眼看到，那株象征佛祖的十二品金蓮，依舊盛開如常，沒有半點凋零跡象。”
“解鈴還須系鈴人。”
“昔年掀起滅法時代，斷了佛門最后氣數的是我妖族，如今想要佛門重歸正法，自然也需要我妖族。”
“這就是因果。”
敖光眾妖在面前的巨獸面前站定。這位曾經的真犼大圣，現在的尸王將臣，就是鎮封佛門氣數的關鍵所在，其因吞吃七寶妙樹而化身將臣，只要七寶妙樹尚在其體內，佛門就逃不出滅法時代。
而現在 “諸位.....”
敖光要取出真正的七寶妙樹。或者更確切地講，它要讓佛門重現世間，將失蹤的佛祖重新接引回來！
事實上當初的佛門就已經在做這種事情了。
只不過最后被真犼大圣掀起的叛亂給破壞了，但饒是如此，昔日的法儀還有留存，敖光也得到了相應的記載，它知道該如何操作。只要將七寶妙樹取出，以此作為道標，足以將佛祖接引回來！
“呼.....”
望著眼前那似醒非醒的將臣，敖光深深地嘆了口氣：“或許對我們妖族而言，佛門就是所謂的宿命吧。”
被宿命束縛的同時，也意味著被宿命所庇護。
脫離宿命的束縛，
固然是獲得了自由，
但也意味著失去了宿命的庇護，妖族將不得不面對宿命以外的惡意，而那樣的惡意，在敖光看來，實在是太過沉重了。沉重到如今的妖族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與之抗衡的結果只會是以卵擊石。
“.....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