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吾之仇寇
從那位最年長的長老開始，前后六位饗金部的長老依次自殺，氣血彌散，將整個法壇都染成了赤紅色，
滾燙的氣血蔓延開來。
最后向著法壇外面的黑暗不斷流去，而隨著這些氣血的流淌，黑暗中的暴虐氣息也漸漸開始向上攀升。
“啊啊....啊啊....啊.....！”
最開始，自那黑暗是，狂怒的獸吼聲中偶爾還能聽到痛苦的悶哼，但隨著時間流逝，獸吼的比例開始不斷增大，而當那六位長老的氣血全部流干之后，就只剩下了震天的獸吼，再無半點人聲。
面對這一幕，身為饗金部的族長，饗金從頭到尾依舊是冷硬著臉龐，目光漠然，完全沒有半點動容。
但與此同時 “轟！”
濁浪排空，紅光遍地，餮銅化身的巨獸踉蹌后退，全身上下無數劍痕都在不斷向四周潑灑著氣血，映襯出滿地的紅光和升騰的灼浪，而在其對面，裴尋真收招而立，眼神卻是再度望向了下方。
“突然增強了？”
“吼！！！”
話音未落，餮銅所化的巨獸便再度撲上，聲音中帶著幾乎要喪失理智的瘋狂，不顧生死般殺了過來。
見得這一幕，裴尋真登時心有所悟。
“.....看來你的族人又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若非如此，那暴虐氣機的凝實速度不會突然變得這么快。”
“去死！”
“抱歉。”面對近在咫尺的巨獸，裴尋真面色不改，聲音冷漠道：“我不能死，所以只能送你去死了。”
話音落下，裴尋真便將手中的止戈劍往空中一拋，而此劍一脫手，立刻崩散開來，化作了一條燦爛的銀河，畢竟其本就是裴尋真法身所化，變化隨心。就見那銀河翻浪滾濤，裴尋真居于其下。
“轟隆！”
巨獸落在那銀河之上，震起道道水波，卻被其穩穩地擋在了外面，任憑對方如何張牙舞爪催動氣血，
都是無濟于事。
而若是仔細看去的話，便可以看到那銀河水罩上，隱隱有一枚金玉如意懸浮，其上三瓣如意旋轉間，便垂落日月星三光，一同融入了水罩之中，但見其上三光流淌，無形間加固了不知多少倍。
而在那水罩之中，
只見裴尋真的神色，卻是從先前的殺機流于表面，重新歸于平靜，甚至還多了幾分寶相莊嚴的肅然感。
幾乎同時，其耳邊也響起了游仙客的聲音。
“尋真，暫退。”
“師叔祖.....”
“地底下那個即將突破人仙，你攔不住，先帶著內門和真傳弟子們退出來，可以讓玩...讓新入弟子斷后。”
浮云山太極殿中，游仙客眉頭緊皺，他有心以先天神算推測局勢變化，但讓他愕然的是，他居然算不出來，或者說，每次算的時候都不可避免地要將裴尋真納入考量，但只要這么做，就毫無結果。
保守起見，他只好讓裴尋真先撤退。
一次進攻不成，
還有第二次。
反正玩家們死不了，只要保證內門和真傳，以及最重要的裴尋真不出事，大不了就是再攻一遍罷了。
就算退一萬步講，實在不行，不還有蕭禹余么。雖說除非真的到了那種不可挽回的地步，否則不做這等打算。但如果無有選擇，那就算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導致南蠻整個地陸崩塌，也有人兜底。
抱著這個想法，游仙客才讓裴尋真暫退。
“師叔祖，不能退！”
“....為什么？”
裴尋真神色平靜地回應道：
“眼下門內弟子也在和敵人廝殺，這個時候撤退，就算保全再好，也會造成巨大傷亡，前功盡棄了。”
誠然，饗金部在犧牲。
但那又如何？
我們又何嘗不是？玩家們的存在僅僅只是減少了傷亡，并不代表沒有，況且對裴尋真來說，玩家們也同樣是自家的弟子，自己沖鋒在前，不就是為了護持他們么？自己若撤，他們又該怎么辦？
“但對方是人仙。”
游仙客皺眉，手中八卦物象不斷變化：“尋真，我知道你修為很好，但武圣和人仙之間差距比你想象中更大！”
說直白點，再厲害的武圣，人仙都能一巴掌拍死。
這是近乎于生命本質上的變化，否則這個境界為何會被冠以人仙的稱呼？因為此境之下再強也是人，
而此境之上，
再弱也是仙！
“死戰不退并不能解決問題，我會讓大周的神都禁軍，還有極苦樓的金剛僧前來支援，盡量降低傷亡.....”
“不需要。”
“裴尋真！”
游仙客眉頭皺得越來越深了，他其實并不熟悉裴尋真，雖然陸行舟此前也和他說過裴尋真是個重生者，但這東西玄乎的很，和岳晚成那種命格不同，重生并不代表厲害，僅僅只是多了份見識。
而且還是很久以前的見識了，到了現在，蓬玄界都大舉入侵了，裴尋真重生前肯定沒有經歷過這種事。
既然如此，所謂的重生還能有什么用？
“啊。”游仙客心中一跳，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裴尋真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雙眼，氣息也隨之收斂。
但在收斂的背后，卻是更深沉的爆發。
“什么樣的修為，做什么樣的事，但這并不是我遇事即退的理由。”
雖然閉目，但裴尋真卻覺得自己“看”得更清晰了，頭頂三尺之上，神明的面紗只剩下了薄薄一層，但這還不夠，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人被這看似薄弱的面紗困住，而于內于外，他都需要契機。
不過來之前，裴尋真就以做出了決定：““于內，我承師祖道統，自當悟天人轉輪法，修三魂七魄。”
但此三魂七魄，
非彼三魂七魄。
“我之一生，夢醒以前，飽嘗恐懼，憤怒，驚慌，悲傷，夢醒以后，體悟喜悅，憂慮，懷思等諸多情緒。而欲修天人轉輪法，須先定魂魄，但魂魄無形，非是由天定，而是由人定，為重中之重.....”
陸行舟自成就人仙，創出天人轉輪法之后，便在玉京觀的藏經閣中留下了自己親手抄錄感悟的原本。
裴尋真，安月瑤，岳晚成三人都去看過。
只是陸行舟創此法，根基乃是以人心代天意，因此功法本就如水無定形般，全靠修士自身的體悟經歷。
就如裴尋真所言：
魂魄本就無形，是很虛的東西，只是因為陸行舟認定魂魄是那般，所以才以此斬落了所謂的魂魄。
實際上這只是一個去偽求真的過程。
學我者生，
似我者死。
裴尋真明白了這個道理，因此沒有學陸行舟昔年那般也斬落魂魄，而是將自身經歷融入其中。
“所謂魂魄，無非人心思所動，因此所謂七魄，亦是人之七情！”
“何為七情？”
“喜，怒，憂，思，悲，恐，驚！”
只聽裴尋真字字珠璣，擲地有聲，口中每吐出一口氣，頭頂三尺之神就清晰一分，而其雙手變換，竟是不自覺間，結出了一方輪印，裴尋真所習諸多武功法門，都被他最后化作了這一方輪印。
重生前，山門破碎，弟子盡亡，師祖被人三拳打死的景象一一自裴尋真心中閃過，最后化作一股熊熊怒火。
怎能如此？
怎可如此？
裴尋真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但思緒卻前所未有的通明，輪印變換，吐氣開聲間，氣息便一口氣爆發！
“七魄第一。”
“怒！”
只要自己還活著，就絕不允許師門落得那般下場，若是有人欲如此行事，任你是良善君子還是十世惡人，
皆殺！
此輪名為天魔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