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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緩緩流逝,轉眼間,殘酷的道魔之戰就已經持續了一整年的時間。
這一年的時間,對于人族而言,充滿著煎熬,充滿著提心吊膽。
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止是齊補天,越來越多人都開始隱隱察覺到,一股讓人感受到無邊恐懼的威壓,正緩緩地從那深淵之中傳來。
這是羅睺,他在刻意釋放自己的氣息,展現自己的恐怖。
隨著不斷的蛻變,即使升華還未全部完成,但他的實力已經是成十倍的增長。
實力增長到如今的地步,他已經不再害怕陸青山找上門來,不懼世間任何人。
所以,他選擇放出自己的氣息,帶給人族無限的恐慌與絕望。
——這種明知滅亡即將來臨,卻無能為力只能靜靜等待的局面,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折磨,足以讓人瘋狂。
而人族的壓抑與瘋狂,也足以讓羅睺感到愉悅不已。
又是一個月后。
這一日。
深淵。
億萬道魔光陡然升騰而起。
在那種程度的絢爛魔光之下,連血月都失去了色彩。
本是血色為主基調的魔域,在此刻,變得斑斕。
還在深淵中的所有魔民,在此刻都紛紛抬起頭,仰望蒼穹。
然后,他們都看見了一個身影。
無論是位于何域,位于何地,于此時,都看見了同一個身影。
那道身影,仿佛是天地間最為完美的造物,通體魔光內蘊,蘊含著天地間至高無上的力量。
血紅色的頭發如同瀑布般垂落而下,神秘異常,好似奪走了血月的色彩。
他的面目仿佛被光芒籠罩,看不真切,只能是隱約看到一雙邪惡至極但也恐怖至極的青色眼睛,光是看上一眼,就令人有元神破碎之感。
不可直視魔神的眼睛。
“好強大的力量啊.....”
一道漠然的聲音,緩緩的傳出。
那聲音如從九幽天上而來,順便傳遍偌大的深淵界,分明沒有絲毫的情感,卻有著一種令天地顫栗的恐怖力量彌漫而出。
羅睺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身體中的浩蕩力量,舔了舔嘴唇,輕輕一笑,顯得格外邪異。
直到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成為了魔域主宰,深淵至尊。
他一步跨出,消失不見。
下一刻,羅睺便出現了深淵的最中心位置。
地理意義上的絕對最中心。
羅睺屹立于蒼穹之上,回想起自己一路走來的經歷,竟也有幾分恍然若夢之感。
不論是什么樣的人,在功成名就之后,似乎都會有一段這樣的心路歷程,回憶一下從前,為現在增色。
終于,羅睺停止了回憶。
他俯瞰著下方已經顯現衰敗之色的深淵大地。
千山起伏,群龍昂首。
他的心緒隨山脈的起伏不由激蕩。
如今,他大勢已成,不用再瞻前顧后,只需展示自己的手腕就可。
羅睺一腳在虛空中點下。
一條條蜿蜒綿長的山脈,拔地而起,宛如一條條魔龍飛躍至天上,在羅睺的身周狂舞。
一念滄海變。
魔龍環繞,羅睺胸中豪情萬丈。
“號令天下,誰敢不從?”
茫茫深淵界中,所有的生靈,都聽到了羅睺的這一句蘊含有莫名威壓的宣言,同時感到一股巨大的威壓降臨。
于是,下一刻,所有的魔族生靈,無不是狂熱的跪拜了下來,選擇了服從。
“謹遵圣命!”魔族生靈們虔誠的跪拜。
可是這還不夠。
羅睺將目光望向除黑甲域外其余七域的王城。
他需要統一魔域,他要當一個獨裁者,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如果有人不肯順從,他也不介意先來一場大清洗。
羅睺的嘴角揚起一抹冷酷微笑,青眸中閃爍著暴戾之色,且毫不掩飾。
他將自己的意念清清楚楚的表達出來。
“七日之內,所有人都必須給我一個答復。”
“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此時,所有的掌權魔尊們都在前線戰場上,并不知道深淵中發生的一切,更無法給羅睺以回應。
但羅睺并不著急,因為他清楚,這個消息,很快就就會傳遍兩界。
他號令群魔俯首,在等天下來投。
哪怕知道前線戰爭激烈,這種時候要魔尊們回深淵臣服,可能會耽誤戰機——有他在,又何須去在意所謂戰機?
羅睺高懸于蒼穹上,血月無光。
他身上的殘暴之氣越來越重。
“謹遵圣命!”第三天,巨靈一族率先臣服。
事實上,這根本沒有懸念。
“謹遵圣命!”第四天,雷獸、虛空、兵魔三族臣服。
七天之后,最后一個圣魔族口中高呼著“謹遵圣命”向羅睺徹底臣服。
此時,所有的魔族,都已向羅睺臣服,獻上了自己的魔土。
至此,羅睺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整個魔域。
無論權力還是力量,都凌駕于魔域所有生靈之上。
但他并不滿足。
“很好,諸位,請記得今日,”羅睺不再放眼于深淵這片衰敗的界域,而是將目光投向遠方,投向富饒的人域,臉龐上,浮現起一抹妖異笑容,一道含著無盡冰冷之意的聲音,在深淵大地上浩浩蕩蕩的響起,“乃是我羅睺圣,一統兩界之時!”
神威如獄。
當羅睺成就魔圣之時,人域中靈覺出眾者自然也有所察。
“羅睺他成功了”
天河城,齊補天面色駭然地抬起頭。
就在剛剛,他感知到了一種讓他靈魂都不由戰栗的氣息。
那種氣息,唯有魔圣,才能擁有。
巨闕武帝以及其他尊號境修士,對視一眼,皆是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苦澀。
魔圣的存在,簡直讓人絕望到要意志全無。
即使他們的修為地位已經是人族頂峰,但面對魔圣,他們與那些低階修士又有什么區別呢?
“魔圣,即將降臨。”齊補天嘆息道。
陸青山以九劫劍仙的境界,都能朝游北海暮蒼梧,對于魔圣而言,更是不在話下,天河海的廣闊,也不過是片刻而已。
現在,只是看羅睺準備何時降臨了。
一旦降臨,迎接天河城的,只有毀滅。
能阻攔魔圣的,唯有祖境。
祖陣,在魔圣面前,不值一提。
齊補天轉頭,將目光投向人域。
眼神中,帶著一絲希冀。
那里,存在著人族最后的希望。
人域,鎮江城,密河峰。
“陸青山”真正的出生之地。
陸青山漫步于山道上,并沒有任何人發覺他的來到。
漫無目的。
有微涼料峭春風吹起,吹皺他的眉頭。
所有的風,究其根本,都來自海域。
海域上的風,又來自天河海。
此時的拂面之風,便是如此。
陸青山神情微變,童孔一縮,陡然轉頭,將目光望向天河城的方向。
“公子,怎么了?”秦倚天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陸青山的變化。
“羅睺,成圣了,”陸青山的聲音十分低沉,但神情卻十分平靜,“我們該回去了。”
“可是,公子你還未成祖”秦倚天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陸青山是還未成祖,可羅睺既然已經成圣,那陸青山就不得不去面對。
這是他的責任。
公子他從來都不是逃避責任的人。
“不過就是以下克上,我們不是向來擅長這個嗎?”陸青山笑道。
一道劍光沖天而起。
一如當年。
只是當年那道劍光的方向是南海,如今這道劍光的方向,卻是天河海。
決戰之地,天河海。
只能是天河海。
只有在那,他才有一線渺茫希望。
清晨時分。
玉門關。
此時的玉門關外有無數魔修,黑壓壓到處都是,經過長達一年的戰斗損耗,依然是看不見盡頭。
這場準備兩萬年之久的道魔之戰,無論最終勝負,必然會持續很長的時間,鏖戰個數十年再正常不過。
赤尊身影巍峨如山,一動不動,面色卻是異常難堪。
因為就在四天前,他得知了羅睺成圣的消息,并且在羅睺的威壓下,令手下的魔尊回返深淵,向羅睺傳達了兵魔一族的臣服之意。
雖然臣服,也心服口服,但心中的不爽與憋悶卻是與日俱增。
他的目光落在玉門關城墻上那個已經站立許久,在晨風中如洛水神女般的身影。
洛神劍仙,夏道韞。
他決定,拿她來宣泄心中的憤怒。
就在下一次玉門關大陣的止歇期。
必須要抓緊。
因為羅睺一旦出手,足以擺平一切,那就沒有他再出手的機會了。
幸好,羅睺的首目標,并非這里。
夏道韞雙眸微閉,閉目養神。
晨風輕拂,她的衣袂微動。
下一刻,她陡然睜眼,絕美的面龐不知為何煞白了幾分。
“怎么了?”一旁的余滄海看出她的情緒在劇烈波動,有些詫異。
夏道韞臉色很快恢復平靜,轉身,目光看向那一直在死死盯著她的赤尊。
“接下來,玉門關要拜托你了。”
余滄海一怔。
戰局愈發緊張,夏道韞作為玉門關最強大的戰力,卻說出這種話?
是要離開?
怎么可能,那接下來的戰斗怎么辦?
難道還有什么事,能比當下的戰爭還要重要?
——余滄海從未想過夏道韞會是趨利避害,這不是夏道韞。
雖然心中驟起大波瀾,可余滄海卻沒有表示任何異議。
既然交給我,那我守好就是了。
這是余滄海的想法。
說出那句話時,夏道韞神情很平靜。
僅僅只是剎那。
夏道韞如山河一般的眉目中閃過一絲狠厲。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氣。
她的臉色驟然蒼白,再沒有半點血色,仿佛在這一瞬,受了極重的傷。
可與此同時,她的眼神也驟然清亮,雖然眼角開始淌血。
玉門關中,起了一場大風。
風,帶來無數的氣息。
所有的氣息,全部灌進了夏道韞的身體中。
天地之間有異象。
玉門關外,赤尊變了顏色,怒喝道:“夏道韞,你哪來如此大的氣運?”
“不對夏道韞,你竟敢竊取大夏之氣運為己用?”
“何來竊取,本就是我的。”玉門關上,傾國傾城的女子劍仙臉色雪白,語氣平靜。
她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而已,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可是下一刻,她就已經出現在玉門關之外,天穹之上。
恐怖的天地氣息,還在灌入夏道韞的身體中。
她的青絲隨風狂舞。
“你不要命了嗎,就算你是劍仙,又如何能承受這般磅礴氣運所換來的強大力量!”赤尊駭然失色,試圖阻止夏道韞。
夏道韞沒有再說話。
她已經來到了赤尊之前。
她的速度太快,遲尺天涯。
她右手緊持牛耳,劍光四射。
牛耳向前,劍光也向前,將赤尊淹沒。
劍光中,響起赤尊憤怒至極的怒吼。
他早有準備,根本不敢掉以輕心,瞬息之間,便是施展兵字訣,進入最強狀態。
劍光中,怒吼連連,慘叫連連,哀嚎陣陣。
然后,劍光四散,顯出其中的畫面。
夏道韞靜靜站著,眼角淌血,唇角溢血。
她的對面,是赤尊,身上看不到任何傷口。
“拿大夏萬年之氣運,換剎那芳華瘋婆子!”赤尊咧了咧嘴角,說道。
世上所有勢力,皆有氣數,只分多寡。
毫無疑問,繼承夏祖血脈,守護人族兩萬年的大夏是所有勢力中的翹楚,氣運最盛。
作為新晉女帝的夏道韞,則是把持著這份氣運,這份家底。
她的責任與使命,是將這份大夏氣運壯大,至少是保持不衰敗。
可是今日,夏道韞卻是反其道而行,將大夏萬年積攢而下的天大氣運揮霍一空,不過是為了換取一時之氣。
任是誰見了,都得感嘆一句天下頭一號敗家娘們。
夏道韞轉身。
赤尊的身上,出現了一道清晰的劍痕。
繼而,第二道。
第三道。
總計十萬八千道劍傷,出現在赤尊的身上,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
然后,是血液飛濺而出。
赤尊,仿佛成了一座人形噴泉,不斷向外噴射著血液。
他看著那個正在遠去的女子身影,死不瞑目。
他始終無法理解。
為什么不惜性命,不惜大夏萬年之氣運,只為對他出這十萬八千劍。
夏道韞并不關心赤尊在想什么。
也不關心自己此時的變化。
她的動作太快了,以至于變化此刻才在她的身上發生。
夏道韞的滿頭青絲,正在褪色。
變為白色。
這就是代價。
代價是生命。
美好的是,她此舉所為的那個人,早已白頭。
這么看,就算是共白頭了。
她再沒有看赤尊一眼,轉身躍上牛耳。
劍光騰起,破開厚重的魔云,向遠處而去。
喧鬧的戰場上,有片刻的安靜。
或者說死寂。
沒有魔敢攔她的腳步。
玉門關中,也沒有震驚的呼喊。
因為即使是玉門關修士,此刻也震驚到失語。
大夏萬年之氣運,這般揮霍一空。
未來之前途,也折于這一刻。
甚至是大半性命也流瀉一空。
可惜嗎?
不可惜。
這些東西很重要。
但遠方有更重要的東西。
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要認清對于自己而言,什么東西更重要。
夏道韞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弄清楚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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