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山御劍朝著裸露的青蘿門飛去。
因為宗門大陣被破,這段時間青蘿門提高了戒備,派出弟子輪流在宗門外巡視。
一個年輕的巡視弟子乍一見到有外人前來,還以為是不軌之徒,正欲上前相攔,卻被一旁修為更為精深且年長的師兄攔下了。
“師兄?”年輕弟子疑惑。
“你且看清他是誰…”師兄的聲音微微發顫。
陸青山遁術極快,此時年輕弟子已經能看清劍光之中的人影了。
“是他…他怎么又回來了?!”年輕弟子渾身一顫,本就躍躍欲試的心頓時沉寂了下來,再不敢提相攔之事。
——連自家老祖都攔不下來的人,他怎么敢攔?
無人相攔的情況下,陸青山徑直入宗。
青蘿門,宗門大殿。
無事不登三寶殿。
在陸青山說明來意之后,蒲澤宗主不由松了一口氣,抿了一口茶,看向面無表情的陸青山,緩緩道:“你來的不巧,老祖說有些事情急著要去做,在三天之前,才剛剛離開本宗,去向不明。”
“走了?”陸青山吐了一口氣,喃喃道。
此時無聲勝有聲。
雖然沒問到答案,但陸青山已經是得到答案了。
青蘿老祖自封于青蘿門地底中數千年,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是在這個時候走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明。
天機觀。
陸青山心事重重地回返。
此行一趟青蘿門,不能說是毫無收獲,但也不能說有太大的收獲。
至少是除了能進一步證實他的猜想之外,并無太多實際意義。
目前,他也并無太多心力花費在追查那個背后之人上。
慶王血屠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只是,陸青山也明白,除非是能達到李求敗那種境界,否則個人的力量在這種事情中實在顯得太過微薄,最后還是得看道宗之力。
現在,他就指望水月觀主前往天河城一趟是能有收獲。
進入蓮花峰,陸青山先詢問了一番情況,“水月觀主回來了嗎?”
“不久前剛回來的,峰主她還交待了,陸公子若是回來,直接去找她就行了。”有蓮花峰的年輕女冠恭聲道。
陸青山點頭示意,前往水月觀主的道場。
樓閣之中。
在場之人,除了水月觀主,還有一位男修。
鏡湖觀主。
“你來了,”水月觀主見陸青山進來,先是點頭示意,又問道:“怎樣,青蘿門一趟有何收獲?”
陸青山搖了搖頭,簡略地說明了一下情況。
“這樣......”水月觀主挑了挑眉,輕聲念道。
“觀主這邊是有什么發現嗎?慶王血屠之事.......是否屬實?”陸青山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開門見山地問道。
水月觀主搖了搖頭,“情況有些復雜.......”
她詳細解釋道:“我特意前去天河城一趟,將此事告知觀主,觀主也十分看重此事,當即就是動用天機鏡,將慶王封地慶州內的情況認真巡視了一遍。”
“結果是.......?”陸青山問道 “一切正常,慶王封地之內并沒有動亂或者不對勁的地方出現,甚至慶王還算得上一位好王侯,在他的治理下,慶州之內極少出現動亂。
慶州北邊曾經是莽荒之地,妖獸四布,時不時侵擾周邊城市,導致北慶民不聊生。
也正是由于慶王大動干戈,直接平定北慶的妖獸之亂,并在那之上建立了一座鎮北城,不惜每年大量的資源損耗,派遣了許多修士入駐,鎮壓妖獸。
從此北慶再未發生過妖獸入侵事件,因此在慶州之內,慶王的聲望極高,被許多宗門和百姓視為守護神,受人敬仰。
這樣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會殘忍做出血屠之事的人.......”
前世許多在明面上的大慈善家,背地里的蠅營狗茍也不少陸青山并不會簡簡單單因為慶王在慶州的聲名就相信他。
血屠這種行為,若真準備進行,慶王必然是提前需要圈出一大塊地盤,不可能是到了要血屠的時候,再臨時決定在何地發動血屠。
那既然是提早做好準備,按道理來說,必然是會有痕跡存在才對。
而且,對于慶王這種身份尊貴,擁有自己封地的皇族來說,將這個血屠之地圈在自己的封地慶州之中無疑是最為合適的。
畢竟做的是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一旦被人發現,就會陷入眾矢之的。
所以要想瞞天過海,只有是在自己完全掌握的地盤——慶州之中進行,才有理論上的操縱空間。
若是在其它州域,單單是派人過去,就會引來本州州主的警惕和懷疑,更別說是做出諸多布置。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天機觀雖然為了避嫌,在慶州沒有派遣監察弟子。
但是在其它州,可大抵都是有弟子所存在的,對本州之內的情況洞悉萬分。
就如陸青山先前所說的,天機觀弟子以監守之名監察天下,之所以對慶王血屠之事卻是完全沒有消息,只有兩種情況可能性最大。
一是慶王血屠之事為無中生有。
二就是血屠之事,都被慶王放在慶州之內暗暗進行,在天機觀的視野盲區下發生。
可如今,天機觀主洞察天機的能力,毋庸置疑。
天機鏡的強大,更不用多說。
既然天機觀主親自動用天機鏡探查慶州情況,那慶州假如有鬼的話,就必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可是,并沒有.......
那只能說明,慶州當真無鬼,不是慶王所選定的血屠之地。
那按理來說,血屠之事大概率也就不存在了。
“此事關乎極大,慶州或許的確非血屠之地,但不代表血屠之事就不存在。”
水月觀主皺起眉頭,輕聲附和道:“事關重大,的確不能疏忽大意,必須徹查。
不過,天河城那邊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嚴峻,觀主大部分心力也都放在那邊,既然暫時得到的情況是血屠之事極可能只是無稽之談,觀主也不可能再把心力多放在此事上。”
“畢竟,這情報的來源太過詭異,說不準也可能是地府那邊故意投出的煙霧彈,為的就是我們自亂陣腳,并且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的確,這種可能性也確實存在。”鏡湖觀主響應水月觀主的看法。
水月觀主斜睨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鏡湖,沒有多說什么,繼續道:“當下慶王因為你先前所說的東林、太安等三城之事,正在長安城中接受調查。
參與三城之事的慶脈修士以及慶王子嗣,也將在事情調查完畢,水落石出之后,接受處刑。”
“所以,這段時間我會讓門下的監守弟子動起來,徹查自己轄管負責的區域,尋找可能存在的血屠痕跡,同時也等待長安那邊的調查結果出來。”
“從理性的角度上,我是不大相信慶王能做出血屠之事的。”
鏡湖觀主嘆了口氣,沉聲說道:“他雖然為了尊上之位,曾與李求敗以及當下尊上有過沖突,可他在域外戰場上的戰績也是有目共睹的。
“當年夏玄機還在位的時候,中天域那邊的域外戰場之上曾發生過一起慘烈戰事:
巨靈魔族發動突襲,調動大量魔修,欲要一舉剿滅我們在域外戰場上的所有中小型城池。
人族修士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困守城中苦苦支撐,甚至無法傳出情報求援。”
“是慶王以一己之力,冒死突圍而出,從而及時傳出情報,才平定這場禍亂,也是因為此事,慶王才被視為大夏神將,聲望一時無兩。”
“曾經有這樣赤子之心的人,我實在很難相信,他如今會對著他所守護的人族,對著自己的同族揮下屠刀。”前塵往事浮上心頭,鏡湖觀主無比感慨。
陸青山沉默。
但他并不是被鏡湖觀主所說服了。
人性本來就是多變的。
就算慶王當年多么心系人族,這與他如今變得殘忍也不矛盾。
這是有先例的。
在前世,他所在國家的悠久歷史上,也有許多人,有恒心,有毅力,曾為拯救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出生入死,可是到了最后還是選擇了叛國通敵。
因為在一片黑暗,艱難摸索前行的道路上,他們提前為自己的民族舉白旗投降了,覺得看不見希望,任由利益侵蝕自己的信念。
這種人是可恨的,因為他們出賣同胞。
但他們也是可悲的,再強的實力,再高的地位,也掩藏不住他們內心的懦弱與恐懼。
而且,與天機觀主所得出的結論截然不同的是…
陸青山一直認為,慶王血屠之事大概率屬實。
因為,在他的前世,雖然三城皆空之事他未經歷過,但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所處的版本名是叫做“劍開天門”,副標題則為“血屠之謎”!
只是,這個版本才剛剛開始不久,玩家們還未搞清楚所謂的劍開天門,到底是何人之劍,天門又是何門…以及血屠之謎究竟是何意思,便是趕上了《九天》的十周年活動——“弒神之戰”。
后面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說了。
可是,雖然陸青山還未清楚這個版本的主線劇情便是來到了這個世界,但毫無疑問,既然此版本的副標題為“血屠之謎”,那此事就必然存在。
這是陸青山作為一個高玩,作為一個對劇情多有研究的資深玩家,對那一群九天游戲策劃的德行應有的了解。
當然,當時的玩家只是以為所謂的血屠指的是魔族入侵人族,血屠人域。
所以玩家們一直把這個版本當做兩族大戰正式打響的版本。
包括陸青山也是這么想的。
誰能想到,“血屠之謎”竟然是發生在人族內部,還是指向大夏皇族三王之一的慶王。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在于慶王所選定的血屠地點,到底在哪?
只是,這些話他只能是自己心里有數,沒辦法與旁人說,除非是他能找到證據。
所以,到了最后,陸青山只能是抬起眼瞼,看著水月觀主鄭重道:“觀主,雖然目前沒有太多證據,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疑點,但這次請您相信我,慶王血屠之事,務必要嚴肅以待。”
“我明白了。”水月觀主見陸青山如此嚴肅,立刻是端正神色,毫不遲疑地保證道。
——自陸青山深入魔域并安然回來之后,雖然在別人眼里陸青山還只是個小輩,但是她對陸青山的信任卻是與日俱增的。
倒是一旁的鏡湖觀主見水月觀主這般反應,忍不住瞇起眼,從鼻子里擠出了哼哼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不滿歸不滿,終究也沒有出言反對。
事情的輕重,作為天機觀副觀主,他還是把握得住的。
偏房內。
澹臺清潤半倚靠在床上,陸青山將水月觀主所得到的情報與她簡要地說了一遍。
緊張地氣氛豁然一松,她不禁吐了一口氣。
“所以,這只是個假消息?”
血屠之事太過驚悚,是假的自然最好。
“不好說,”陸青山搖了搖頭,認真道:“反而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
“慶王若真籌謀血屠之事,本就該如此,不會被輕易發現破綻。”
能成為武帝的人,哪個是簡單的?
“但是......這可是天機觀主親自出手所得到的消息啊。”澹臺清潤下意識道。
她倒不是不相信陸青山的判斷,只是天機觀主的權威性也早已是深入人心。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所以我要親自去慶州看看情況,”陸青山微瞇起眼,用不容置疑的語氣緩緩道:“你先好好在這好好修養。”
澹臺清潤皺起眉頭,正想提出跟陸青山同去,卻因為心急,體內的氣血一陣翻滾,面色一白。
陸青山自然看出了她的意圖,按著澹臺清潤的肩頭,將她按回了床上,“你就別逞強了,此事交給我就行了。”
澹臺清潤只好是默默頷首,不再多言。
慶城。
中天域近百州,慶州在各個方面,都足以排在各州前五。
綜合起來,總實力則是足以擠進前三之列,僅次于長安所在的雍州以及天機觀所在的古州。
當今慶州的掌權之人,乃是大夏皇族尊號修士慶王。
歷史上慶州只是一個地域龐大的莽荒之地,并不發達,是慶王這一脈的修士,不斷發展慶州,才造成了如今的光景。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慶王的貢獻不容置疑。
而慶城,則是慶州的州城,位于該州的地域中央。
這日,慶城角落里的傳送法陣之中,光芒閃爍,一個年輕修士的身影赫然出現。
他出現的一瞬間,先是環視四周,最后抬起頭看著不遠處慶城巍峨高大的城墻。
墻壁上刻滿了繁雜古怪的陣紋,遍布城墻的每一個角落。
城中,更是無比熱鬧,一眼望去,就能感受到不少修士的強大氣息。
這就是慶城,在中天域足以排進前三,甚至僅次于長安的大城。
這樣一個耗盡慶王一脈修士無數心力與時間才建立起的繁華之地,慶王真的下的去手,血屠只為自己破境嗎?
剛從天機觀趕來慶城調查情況的陸青山,在心中這般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