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過后,新的環境出現。
陸青山斜睨一眼,便是認了出來自己身在何處。
源山樓,典獄司地牢。
他的身前,是血尸真人。
因果樓外。
水月觀主此時的面色有些僵硬。
林瑤察覺到自己師尊神色的異常,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尊,怎么了?”
“殺氣盡顯,如潮水連綿不斷,”水月觀主搖了搖頭道:“你的這位陸公子,正在因果樓內大開殺戒,屠戮惡象。”
“我剛剛那番平和之言,完全是說給了狗聽,這小子根本是左耳進右耳出,”而后,水月觀主咬了咬牙,恨恨道:“他不聽勸就罷了,可要是出了事,苦的又是我!
到時夏道韞那丫頭要是找我追責,我可怎么辦!一大把年紀還要給幾百歲的小丫頭說好話?我可丟不起這個臉!”
“陸公子當真是不聽話,莫要害了師傅,”林瑤應和著斥責道,表明自己與師尊同一立場,而后如秋水一般的眼眸,小小心地瞥了一眼師尊,小聲問道:“屠戮惡象會怎樣?一定是錯的嗎?”
“也不是說必錯,只是他欲要屠戮惡象,回避惡果,這恰恰又是一番新的惡因。
他每斬一尊惡象,就有新的惡因產生,然后新的惡果便會疊加在下一尊惡象之上。
一兩次疊加不算什么,一二十次也還好,一二百次疊加以他之天資應該也能承受。
可就他這樣一個劍修,惡象之數又豈止一二百?真正數量絕對是往數千上疊的。”
“你想想,數千次的疊加,到了最后,他所面臨的惡象又會是怎樣的強橫?他又哪里能敵得過?”水月觀主面無表情道。
“可是”林瑤又問:“按照師尊的說法,在因果樓中不正是要承受惡象攻心嗎?
陸公子即使最后敵不過惡象,不也是正好順了因果樓之意。”
“不是這樣的,”水月觀主搖了搖頭,解釋道:“若是他一開始選擇承受惡象攻心,的確如此。
可他既然選擇斬惡象,便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最后若是敗了,就等于路走到盡頭,到了那懸崖邊,自然就要承受萬丈深淵的墜落之痛。
而后,便是心魔驟生。”
“陸青山他”林瑤輕呼。
水月觀主又看了眼因果塔,緩緩道:“接下來的日子里,你以我命令,去喊幾位蓮花峰弟子,輪流照看因果樓中的狀況。
等這小子出樓了,立刻來通知我。”
“啊師尊,你要去哪?”見水月觀主正欲轉身離去,林瑤下意識問道。
“以這小子的本事,就算不敵惡象,也是很后面的事了,你還指望我在這干等數年,直到他他出樓嗎?”
水月觀主一甩衣袖,沒好氣道:“我順便去求幾顆驅除心魔的丹藥,等他出來時好幫他驅除心魔。
為師這把年紀了,要臉,可不想在一個小丫頭面前丟分。”
話音剛落,在水月觀主的感知中,樓內方才停歇片刻的殺氣再次起勢。
氣不過的中年女冠,身形一幻,從原地憑空消失。
與天機觀相隔數十萬里外的長安城,坐落著許多華麗樓閣。
其中一座寬闊而雅致的別苑內,有一間雅致的軒亭,四面掛著簾布。
一個氣質雍容華貴的女子,秀發未綰,隨意挽著,正盤膝而坐于一領蒲葉編制而成的涼席上。
這領涼席,材料取自佛門沾染佛光的蒲葉,華美猶如龍鱗,清涼溫潤,有驅除心魔,定心養神之奇效,價值難以想象。
她身前的幾案上是堆疊成山的玉簡。
女子一肘支在幾案之上,微微蹙著眉頭。
“青眉王拜見尊上”外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無須多禮,進來吧。”給自己取名為曌的大夏當代尊上輕聲道。
一個黑袍男修從遠處走了進來,在軒亭外停下腳步,隔著簾布向她稟報消息,“稟尊上,螺螄道場的最終地址到底應當落在哪域,該做個決斷了。”
聽青眉王說完,夏曌問道:“幾家道宗怎么說?”
“各家道宗都想要這螺螄道場落于自己宗門所在地域,因此爭執不斷。
就連我們這邊,大多數人也同樣是想要將道場留在中天域之中。”
“意料之中,”夏曌放下手中的玉簡,白皙嬌嫩的面上一片平靜,“螺螄道場一旦建成,等于是一座繁華巨城,成為諸多年輕修士心中的圣地不說,還能帶動周邊的區域發展。
當地道宗協助主持道場,也能獲得不小的利益。
最重要的是,這是各域修士眾望所歸之事,若是道宗不爭,落在了他域,少不了受到本域修士詬病。
所以就算有的道宗無心下場,也是身不由己,便造成如今的情況了。”
“尊上,那我們要如何落址?”青眉王小心問道:“眼下幾家道宗都各執一詞,看情況似乎是需要尊上親自出面斡旋才成…”
“斡旋?在利益之爭面前,我可治不了他們。
道場只有一個,人族疆域卻有七塊,若是由我們來決定道場落址,不論是何理由,最后都會引來其它六家不滿 更別說,我們大夏的幾位王,同樣是對這螺螄道場眼熱無比。”
夏曌揉了揉眉心,輕輕嘆了口氣道:“既然這樣,索性就讓他們自己爭去吧。
各憑本事,總沒什么好說了吧。”
“各憑本事?”青眉王道。
夏曌手肘撐著臉蛋,一雙貴氣十足地丹鳳眼微瞇,露出一抹亮光,悠然道:“辦一個道場大比,讓七域出人比拼一番,最后是哪域的人勝了,這螺螄道場便建在哪域。”
青眉王皺眉道:“時值紛亂之秋,正是要集中力量抵御外敵,我們卻主動挑動內斗,會不會不大合適”
夏曌端然坐立,眼神飄忽,“將道場大比限定在煉虛修為以下就是了。
反正這螺螄道場本就是為了年輕修士而建,哪域的年輕弟子最為杰出,這螺螄道場就建在哪域,很合理。”
“好辦法,”青眉王眼睛一亮,頓道:“我這就去將尊上的決議下傳。”
“嗯。”夏曌淡淡道。
青眉王起身退下,而被這么一打岔,夏曌也暫時止了處理事務的心,微微側著身子,換另一只手肘支著幾案。
這一動彈,衣衫滑落些許,肩膀處露出一抹如凝脂般白膩的皮膚。
夏曌卻是不管不顧,出神地想著什么,最后幽幽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長安’何時能回長安啊”
“這青天大道真就這么吸引人?是比我好看許多不成?”這位人族之中身份最為尊貴的女子,有些不滿地癟了癟嘴,猶如一個天真俏皮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