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年,二十七個月國孝除服,便也迎來了旻寧登基之后頭一回挑選八旗秀女。
大位初定之后的綿寧,改名旻寧。
旻寧赴壽康宮“長樂敷華”殿,恭請皇太后廿廿為他主持這一場八旗秀女挑選。
旻寧來時,因是商量這事兒,故此皇后佟佳氏也跟隨一同前來。
廿廿聽罷淡淡笑笑,瞟一眼佟佳氏。
“這是皇帝你登基以來頭一回挑選八旗秀女,自可由著你挑幾個合意的,也給皇后添幾個左膀右臂去…我看這事兒還是交給你們兩口子來辦就是。若我去了,倒叫你們都拘束不是?”
佟佳氏面上淡淡的黯然,無法掩飾。
旻寧跪奏道,“…就因為是兒子繼位以來頭一回挑選八旗秀女,故此兒子才一定要請皇額娘替兒子張羅這一回才好。唯有能入得皇額娘眼的,兒子才能放心挑選進來。”
廿廿便笑道,“皇帝至孝,我所素知。只是從你當年長成人之日,你身邊的人,便不是你皇瑪法給你挑的,便是你皇考為你指的…我倒并無太多經驗。”
旻寧叩頭在地,不肯起身,“還求皇額娘疼兒子這一回…”
廿廿這句話,看似毫無波瀾,實則卻也是戳著了旻寧的心窩子,因為旻寧潛邸時候會的兩位側福晉——富察氏和星樓,便一個是皇上指給的,一個是廿廿欽賜的。
可是這二位,在旻寧登基之后,卻并未因為是皇上潛邸時的側福晉,而得任何的榮光去。
星樓詔封和妃,以潛邸側福晉來說,便是封貴妃都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星樓卻也只封了妃位。這還得說,星樓誕育了皇長子奕緯,奕緯目下是旻寧唯一的皇子;甚至,在佟佳氏所出的長公主在嘉慶二十四年夭折之后,奕緯也是旻寧目下唯一的孩子。
有這樣的身份,和妃只封妃位,無論是從潛邸側福晉的身份來說,還是作為唯一誕育皇嗣的功勞來說,星樓只封了妃位,著實是委屈些兒了。
不過星樓這還算好的,畢竟好歹還能從星樓母家身份找點兒理由出來——畢竟星樓母家原本是內務府旗人,星樓自己是從管女子身份超拔的。
最可憐的,還是富察氏。
作為旻寧當年的“二阿哥大側福晉”,是嘉慶爺親指的側福晉,且出自沙濟富察氏這樣的名門,卻到頭來,終于等到皇上登基,卻僅僅初封只是恬嬪!
天子潛邸時候的側福晉,還是先帝欽賜的,大婚迎娶進來的,卻初封僅僅是個嬪位,這可算是大清歷史上也是空前的了。
恬嬪得了旨意,當晚就病倒了。到了今年,這病不見起色,反倒是越發的不好了——任誰都明白,恬嬪這是心病啊。
宮里宮外人便都明白了,都說先帝嘉慶爺對后宮的心思最淡,故此后宮中高位嬪妃最少;而這位新皇上呢,看來是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這位新皇上非但是無心于后宮,以恬嬪的事兒看來,甚至可說是有些——冷酷無情了。
以這樣的皇上,宮內宮外便都好奇,今年這挑選新人入宮之后,在皇上這樣的性子之下,又會發生什么事兒呢?故此,旻寧登基之后這首次的挑選秀女本就引人注目,帶著這樣的猜測之下,那就越發的叫人關注了。
旻寧薄待星樓,已然叫廿廿心下頗為心灰意冷,廿廿哪里還有心情再幫他挑選什么新人呢?
旻寧自己叩頭之外,又盯了一眼皇后佟佳氏。
佟佳氏無奈,唯有也跪倒,陪著旻寧一起祈求。
“媳婦年輕不懂事,這后宮事務,還要指望皇額娘教著媳婦…故此這回的八旗秀女挑選,媳婦自己毫無經驗,怕辦不好,還望皇額娘指點。”
皇帝皇后都在腳下跪著,皇帝更是叩首在地。
廿廿輕輕閉了閉眼睛,“皇帝、皇后孝心可嘉。然則你皇考賓天之事,叫我也對這人間灰了心去,你挑選新人入宮,原本是喜事,可是我卻著實歡喜不起來。若是我去,倒叫你這喜事都不樂呵了。”
“這樣,總歸秀女挑選也不是三日兩日就能辦完的。初看和復看,總歸由得你們兩口氣看去。等你們挑了好的,若有舉棋不定的,再寫了牌子來給我,到時候兒我再替你們把把關也就是了。”
見廿廿心意已決,旻寧黯然垂眸,卻也無奈,唯有叩首遵旨。
旻寧與佟佳氏離去,如貴妃從壽安宮過來說話兒。
旻寧登基,遵奉如妃為皇考如貴妃。
如貴妃聽了這事兒,便忍不住笑笑,“皇帝和皇后兩位既然這么心誠,太后何不賞他們這個顏面去?總歸這后宮里頭啊,皇帝是主子,太后何嘗不是主子?”
“不管怎么說,這后宮里頭也總得有幾個太后看著順眼的人才好。”
廿廿抬眸瞟如貴妃一眼,輕輕啐道,“…你這又是寂寞了不是?還不到給老五挑福晉的時候兒,等到了時候,還不夠你忙的?”
如貴妃面皮上淡淡紅了紅,便笑道,“我也是為太后著想不是?總歸,太后還是后宮之主。咱們這宮里啊,已經快五十年沒有過皇太后了,如今有了您在,那這后宮里便還得都聽您的不是?”
廿廿淡淡轉眸,心思并不在此。
如貴妃便又輕聲一嘆,“…您說不想管,我倒不敢說皇帝怎么想,不過皇后自然是高興的。”
“想她佟佳氏也有多少年沒有過六宮之主了,她這回好容易得了意,自希望能獨掌后宮,凡事都不叫太后您知道呢。”
廿廿靜靜抬眸,瞟如貴妃一眼。
如貴妃垂眸道,“…便不是為了旁人,也總該為了若若不是?當年那兩個佟佳氏,在睿王府里叫若若吃了多少的苦頭去?便是后來禧恩那個佟佳氏沒了,焉知咱們這位皇后,會不會是惠恩那媳婦背后的靠山去?”
如貴妃凝著陽光在地面上流轉,“皇帝如今的后宮里頭如今倒沒個咱們鈕祜祿氏的…叫我這心下,頗有些不安呢。”
“太后何不索性挑選個鈕祜祿氏的進宮來?”
廿廿輕輕一哂,“你甭攛掇我來。不如這樣,我去與皇帝和皇后說,就由你來替我瞧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