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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動手

  周氏也道,“如此說來,我也越發覺著她上回在格格面前兒的形狀,頗有些故意近面,且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是在暗示格格,她是知道格格與綿偲阿哥曾經的情誼的。”

  “說不定,她說什么想要賞雪出來,才邂逅格格的,都未必是實話…說不定,就是她聽說格格朝兆祥所去了,她才尋了要賞雪的由頭,故意出來遇見。”

  廿廿捻著念珠的穗子,沒說話。

  星桂便道,“既然這位香葉姑娘頗是個隱患,格格也要提早想辦法才是。”

  廿廿靜靜想了想,“…倒還不急,先瞧瞧看。”

  終究這個香葉也不是全無用處,她至少目下還是能牽制雅馨的人。

  這姑娘看著柔弱,可是這回可看清楚了,當真是個有心眼兒的。要不綿偲的本生額娘李佳氏也不會選了這個丫頭送到綿偲阿哥身邊兒來。

  現如今雖說十七福晉作保,說一定能看得住雅馨去,可是憑這些年的相處,廿廿心下對雅馨卻還不托底。

  況且如今雅馨也是有喜在身,月份比廿廿還大幾個月,故此廿廿這會子還瞧不出來雅馨能辦出什么實際的事兒來叫她放心去。

  故此這會子手里多握一枚棋子,用香葉來制衡著雅馨,倒也是可用的招法。

  暫且按下香葉這頭兒,廿廿只專心應付自家后院里的人。

  頭一個,自然是侯佳氏。

  嫡福晉原本想將五格格交給侯佳氏撫養,被廿廿給攔住了;王佳氏原本是侯佳氏的左膀右臂,被廿廿給搶了。

  侯佳氏這一下子就失去了兩個人,況又看著廿廿懷著身子生氣,這便必定不會叫廿廿安生養胎的。

  如今廿廿的月份還小,還在不穩當的時候兒,太醫囑咐過,怎么都得到顯懷了之后才能穩當。這會子最怕受驚、動氣。

  而那侯佳氏又是最擅長辦這樣事兒的。

  每日里到嫡福晉房中的晨昏定省,就是侯佳氏的舞臺,她沒有一次不尋了各種由頭,凡事都與廿廿向左、頂牛的。

  偏嫡福晉又是個佛菩薩性子的人,便是護著廿廿,也呵斥侯佳氏去,可是總歸那呵斥里總是一貫的溫和,竟震懾不住侯佳氏去。

  好幾回,倒連嫡福晉都被氣得咳嗽起來,卻也無計可施。

  每每廿廿回到房里,周氏等人都小心勸著廿廿別動氣。

  星楣好幾次都要掉眼淚,直說,“格格快報與阿哥爺去,叫阿哥爺好好懲治懲治她才是!”

  廿廿雖說不高興,卻倒沒什么。

  “…說到底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女人們湊在一起便每日里都免不得的。我今兒與阿哥爺說了,明兒又遇見了;那我今兒說了、明兒也說了,那后天呢,還說不說呢?”

  “爺們兒啊本就都厭煩這些麻煩事兒,我要是天天都用這些去煩著阿哥爺去,那就是我跟阿哥爺承認,我連這點子處置雞毛蒜皮的本事都沒有了。”

  廿廿暫且不將侯佳氏的挑釁放在心上,侯佳氏除了嘴上能與廿廿爭執去,旁的倒也不敢。

  可是受到波及的,卻還有王佳氏那邊。

  王佳氏終究身份比侯佳氏低,又曾經是侯佳氏房里的使女,這便是記在侯佳氏名下的。侯佳氏干脆尋了由頭打進王佳氏房里去。

  后院里鬧騰起來,嫡福晉身子弱,廿廿又養著身子,便是劉佳氏過去勸解。

  結果不多時劉佳氏回來,臉色也是一片蒼白。

  廿廿叫了劉佳氏過來細問,劉佳氏嘆口氣道,“…侯佳氏身邊兒的星鎖、星鏈原本是跟王佳氏一并在侯佳氏名下當官女子的,身份平齊。如今王佳氏開臉當了格格,那兩個倒早就看不過眼。”

  “這回正好順著侯佳氏的意思,干脆就上了手了。只不過她們也都是賊性的,自然不往王佳氏明面兒上打,只沖那些看不見的地方去使力。”

  廿廿騰地站起身,“我去瞧瞧!”

  “你別去!”劉佳氏伸手將廿廿給扯住,“侯佳氏這般對王佳氏,就是要做給你看的。你還當真到眼前去眼睜睜看著了,那豈不正如了她的意去?”

  “況且就算你是側福晉,可是王佳氏終究是侯佳氏房里抬舉出來的人,侯佳氏管教她,便是管教她自己房里的人…這事兒總不好你去干涉的。”

  “那我就由得她如此?”廿廿何嘗不明白,侯佳氏這么恨王佳氏,實則是恨她將王佳氏給搶走了。

  劉佳氏嘆口氣,“她又如何是傻的?她既然今兒發作開,必定是尋得了十足的由頭去。那她管教自己房里抬舉的人,這便是事出有因、師出有名。”

  “況且她手下那兩個動手也是有準兒的,她們既然沒打壞了、打傷了,這便還不至于由上位之人出面制止啊。”

  劉佳氏頓了頓,小心道,“況且你就再是側福晉,可是好歹頭上還有嫡福晉呢。嫡福晉還沒說什么,你若搶先出面,那倒成了你的不是了…”

  廿廿霍地轉眸看向正房那邊去。

  那邊廂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點動靜都沒有。

  廿廿深吸口氣,還是毅然轉身出門。不能朝后罩房去,她就先到正房去求見嫡福晉。

  是望月在門口擋駕,小聲道,“福晉主子方服了藥,這會子好容易迷迷糊糊睡一會子,奴才們實在是不敢去驚動。”

  廿廿在門口反復走了兩回,見望月還是一點兒進去通稟的意思都沒有,廿廿心下一動,抬手扶住廊柱,另一只手按住肚子,驚呼一聲,“哎喲…”

  星桂望著望月冷笑一聲,“側福晉急得動了胎氣。姐姐還不去通稟嫡福晉一聲兒,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側福晉傷了身子么?”

  望月盯了星桂一眼,十分不愿意地轉身入內了。

  少頃,里頭終于有了動靜,望月出來伸手扶住廿廿的手肘,“福晉主子請側福晉主子快進內呢。”

  點額才坐起,一臉的病容和倦容。

  她一邊吃著藥,一邊聽廿廿將原委說完。

  “嫡福晉…總不能由著后院這樣鬧。”廿廿壓不住心內的急切。

  點額聽完,將空了的藥碗交給含月,輕嘆一聲,握住廿廿的手。

  “…再過幾個月,妹妹的月份再大些,妹妹的額娘老福晉就要進宮來了,到時候兒我也能給老人家當面請個安了。”

  廿廿心急如焚,“姐姐怎這會子說這個?”

  點額緩緩道,“妹妹從小在家里,看著老福晉身為當家主母,是如何管著家的?”

  廿廿心下一動,皺眉道,“…我家里清寒,額娘又是接連誕育我們兄弟姐妹幾人,故此我阿瑪并無納妾去。”

  點額點點頭,“那就難怪妹妹會急著來找我。不瞞妹妹,后院的事我聽說了。我也叫他們小心瞧著去,可曾摔壞了東西、打壞了人去;又或者王佳氏和她的使女,可曾來我房前求救了。”

  “若是都沒有,那我便是當家主母,這事我卻也不能管。”

  廿廿心下一沉。

  點額嘆一口氣,“妹妹年紀小,還沒管過這些家事,心下不理解,自是有的。等妹妹再長大些,來日能分擔這家里事,妹妹便會明白了。”

  “便如皇上和阿哥爺,以他們的睿智洞察,許多事豈是他們二位看不透的、管不了的?可是皇上和阿哥爺卻也有的管,有的不管;有的看見了卻也就當沒看見…”

  “這個道理放回咱們自家事情來,那要的就是家里的規矩。王佳氏是侯佳氏房里抬舉出來的人,若王佳氏有不端之處,侯佳氏出面管教,且并未出格兒,那就是合乎規矩的,我便是當家主母也不該干涉。”

  “這些規矩立出來是做什么用的,自然是為了管束人的。咱們這些當主子的,若都要隨意改變規矩,不服從規矩,那以后還怎么依靠規矩去管束奴才們去了?”

  廿廿閉上眼,“…可是,如今王佳氏已是阿哥爺的格格,不再是侯佳氏房里的使女。”

  點額靜靜凝視廿廿,“可尊卑有序的規矩是變不了的。王佳氏既是侯佳氏房里的使女抬舉出來的,那她就得一輩子都受侯佳氏管教。除非…有朝一日她得了晉位,超越到侯佳氏頭里去了。”

  廿廿霍地抬眸凝住點額。

  點額輕輕嘆息一聲,“侯佳氏如今是庶福晉,又曾經誕育格格。王佳氏若想超越到侯佳氏頭里去,除非——她能為咱們阿哥爺誕育下小阿哥來。”

  廿廿失望而出,走出點額房門的時候兒,正見侯佳氏從后院回來。

  兩人一個階上、一個階下,四目相對。

  侯佳氏冷笑一聲,“側福晉去見嫡福晉,該不是告我的狀吧?怎么,側福晉已經告完狀了?那我現在是不是該自卸簪釵,等著嫡福晉發落我了?”

  廿廿淡淡一笑,絕不肯露出惱意來。

  她若是惱了,那侯佳氏只會更加得意。

  “你這是說什么呢?你是否要自卸簪釵,是否要等著嫡福晉發落…說到底,你該問的是嫡福晉,可不是我啊。”

  “再說,你今日對王姐姐如此,看似你趾高氣揚、氣焰熏天去,可是這又何嘗不是你自己堵死了你與王姐姐之間的那條路去?!”

  “經今天一事,王姐姐與你這幾年的情分,那些曾經同過的甘、共過的苦,便可全都一筆勾銷了…你親自打沒了王姐姐與你的情分,你是徹徹底底將王姐姐送到我身邊兒來。”

  廿廿說著輕勾菱唇,居高臨下,輕蔑一笑,“…我倒該感謝你呢。”

  廿廿說罷,扶著星桂的手,緩緩走下臺階,眼角輕蔑滑過侯佳氏去。含著笑,一步一步穩穩當當走回自己房里去。

  回到自己房里,廿廿才伸手一把扶住門框。

  ——便是明白,有人就是要故意讓她動氣,傷她的胎氣去。

  雖說一直在提醒自己別動氣,可終究還是心痛了,動了氣去。

  “媽媽,您代我去親自看看王姐姐。她身上可否有傷,又是傷在哪兒了,星桂她們年紀小,不方便查看;您務必親自查看了,別叫她瞞著。”

  “您瞧仔細了之后,您回來將咱們自己小庫房里的好藥材拿過去給她用。”

  周氏忙答應,“哎,我這就去。”

  周氏還是不放心廿廿,趕忙說,“格格,你萬萬別往心里去啊。”

  星桂和星楣趕緊扶著廿廿躺下歇著。

  不多時周氏回來,趕緊說,“王格格說這會子不好直接過來給格格您請安,要不就早過來以叫您放心了。”

  “她便是不方便過來,卻也囑咐我回話兒,請您千萬別擔心她。王格格說她沒什么大不了的,有今日這事兒也不意外,靜靜忍過來就是了。”

  廿廿捉住周氏的手,“她身上可有傷?”

  只要有傷,她便豁出去鬧到阿哥爺面前去!

  周氏嘆口氣,“…怎么會有傷呢?侯佳氏就是內務府世家的出身,從小這些內務府里整人的手段,怕是都知道的。那星鎖和星鏈,便是動手,也都用枕頭、被子的隔著,便是用了勁,都絕不留下痕跡的。”

  廿廿手上使勁,竟硬生生將念珠上穗子的絲線都給扯斷了。

  “…好。便是侯佳氏我暫且動不了她,星鎖、星鏈這兩個小蹄子,我也自饒不了她們兩個去!”

  “這深宮里的女人,若想作惡,必得蓄有羽翼去。我便是先動不了她,我也先掰折了她一對翅膀去!”

  “沒了身邊得力的人,我看她日后再想作惡,又要如何去!”

  這日十五阿哥從前朝回來,眾人都齊聚到正房去,一起陪著十五阿哥說話兒。

  綿寧便也跟著一起回來,給眾位額娘們請安。

  眾人都圍繞著十五阿哥和綿寧說話兒,廿廿倒自顧捉著綿寧帶回來的《邸報》翻看著解悶兒。

  《邸報》上抄錄的都是明發的朝廷大事、皇上諭旨等。熟習這些,也都是尚書房里阿哥們的必修功課。

  廿廿看見當中一條便笑了,舉起帕子掩住了口兒。

  “小福晉,你自己偷著樂什么呢?”十五阿哥揚聲來問。

  雖說被眾人環繞,可是十五阿哥的視線卻沒離開過廿廿這邊兒。她便是微微一笑,他也都瞧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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